第三章    夏已成秋，換你成她

　　夏已成秋，換你成她

　　每次和韓燁談起中學那段纏綿悱惻的往事時，他總要笑的合不攏嘴外加上手忙腳亂的把頭發弄亂擺出邋遢至極的POSE才顯得如出一轍的逼真。

　　于是我也會拿出殺手锏給他一悶棍才能心滿意足地挽回點年少的自尊，比如：你知不知道她結婚了，咦，去年的事吧？當然百密一疏也有偶然事件發生。不過倒是越來越漂亮了呢。垂頭喪氣的韓燁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反應過來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放屁，那小不點的孩子都管云寧叫媽了好不好！

　　說實話我挺喜歡這種不費吹灰之力就不打自招的感覺。希嫻你看著辦吧，他過去干了些什么事情嘛，見不得人嘞。

　　往往這個時候，希嫻那足足一點五厘米的指甲在手指的操縱下伴隨著滿臉的笑里藏刀便親切的撫摸在韓燁碩果僅存的肥肉上。

　　然后，在驚天動地的凄慘叫聲中我屁顛屁顛的逃離世界大戰的現場，當然，作為兩肋插刀見死不救的朋友，我也會拉著晨曦一起大喊打是疼罵是愛的祝福。

　　關系還是很復雜，無論怎樣往清楚了打理，總有一些事情它就活生生的釘在腦海里，連腦髓這種攜帶著巨大腐蝕性的物質都只有望洋興嘆和自愧不如的份，任它逍遙。

　　那是由于占去了你大部分內存的白花花的液固綜合體等級太低，若是換成耶穌的，你早就看破紅塵了。

　　時間仿佛一轉眼就回到了二零零八年那個集暴風雨與潮濕于一體的夏天，晚自習時我和云寧頭枕著胳膊背對背地言論關于智商的話題。

　　如果一定要換的話，我寧愿選擇牛頓的，他不是讓蘋果砸出了萬有引力么。說不定把我也能砸出一個名軒銀河排斥定律。

　　蘋果掉你頭上只能把蘋果撞一個坑，何況，牛頓的進化程度根本就不是你能承受的，崩潰的可能性更大吧。

　　那也說不定，噯，不過韓燁倒可以試試看的啊。

　　他呀，也是哦。

　　窗外轟隆隆的雷聲不絕入耳，閃電偶爾如一道銀色的長鞭抽在大地裸露的身軀上，樓下奔跑的騷年們，一邊歡聲笑語的淋著雨一邊合十手掌感謝上天的仁慈。

　　仔細聽，還是能聽到充實在校園里一遍連著一遍的振奮人心的簡短廣播，暴雨天氣，今晚自習取消。

　　把撕毀的日歷一頁一頁的補全，直到二零零五年炎熱干枯的秋天為止。當然對于初中部學生應有的年紀而言，除了肉體像被架在火上烤脾氣也跟著煩躁以外，再沒有多么新奇的事。不過一直以來與眾不同的八年級三班，確切的說無聊驕縱的日子是被從天而降轉學過來的女生打破的。用韓燁云淡風輕的措辭形容她的話：溫柔與美貌并存，愚蠢比智慧高出一籌，個頭永遠不能襯托她智力發育不良的嚴重事實。這樣的人即使在群魔亂舞的奇葩班級里，彎著腳趾頭也不用太費勁就能想到她的鼎鼎大名，趙云寧。

　　每個老師都有一個習慣，新學期開始的第一堂課上讓每個學生自我介紹。有的同學說我要成為科學家發射導彈打鄰班的誰誰誰，有的會講我要比劉德華酷比林志玲美，于是總有人會誤認為，這是要成為變態的節奏啊。也有的會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當然說這種話的同學不是已經腐到骨子里了無法自拔，就是心底里想著怎樣給暗戀的女孩寫情書容易被接受的花癡少男，一種真心實意，一種蒙混過關。韓燁特殊在他二者都不落下風，而且雄赳赳氣昂昂的齊頭并進的風頭正緊。輪到我發言的時候，老師像是已經編織好了詞匯，我一站起來，他就洋洋得意的說，你將來肯定能成為偉大的藝術家，在眾人一片黯然銷魂細細品味其中隱含的言外之意的時候，老師不緊不慢的走到我身邊緩緩的道，你這頭發的造型設計的是不是太前衛了。理所當然的是哄堂大笑。韓燁笑的最沒心沒肺，如果說朋友在大難臨頭之際會奮不顧身的出來保護你，那么他也肯定會在你想找個老鼠洞鉆進去時朝你屁股狠狠的給一腳。在這笑聲不斷里，敲門聲隨后，落落大方的女生衣著娟秀的在班主任的陪同下語笑嫣然的走進教室。韓燁說，那一刻，他的小心臟絕對像被打了強心針一樣心跳加速。咣哧咣哧。

　　班主任簡單的交代了幾句讓趙云寧給全班同學介紹一下自己，隨后叫思想品德老師一起走出去要叮囑什么，他那瞇成一條縫的眼睛在推開門離開的間歇里不忘惡狠狠的瞪我一眼然后說還不坐下之后很不愛惜公共財產的關上門，嘭。我膽戰心驚泄了氣的身體重心下移，于是在咣當的驚天動地里我順其自然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整個年級沒人不知道我和閆晨曦之間的戰爭，如果她走在校園里被人莫名其妙的揪了辮子，即使沒有看清罪魁禍首，她爬起來后立刻找我算賬。而在衛生掃除的二十分鐘里我的雙肩包變成了缺胳膊少腿的單肩包，兇手不是她就一定還是她。都是動機純屬惡劣的互相報復性行為。自從她穿了增高鞋比我稍稍高出兩厘米順理成章的坐在我身后，一直以來我小心翼翼以防不測，可今天我被自己的一頭亂發和班主任超負荷的一眼電波完全整蒙了，坐下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想到閆晨曦的忙里偷閑見縫插針發揮的如此淋漓盡致。只是后果也始料未及，頭擦在課桌邊緣上，粘稠的血液迅速地順著脖頸淌下來，我呆若木雞的佇立在哪兒，全教室本來笑聲連連頓時鴉雀無聲，韓燁從倒數第二排座位上跑過來，他個頭本來就高，一把捂住我的受傷的腦部，沒事吧，感覺怎么樣？處于混沌中迷迷糊糊就是這樣吧，但我還是憑著直覺搖了搖頭。你搞什么啊閆晨曦。韓燁立刻調轉槍口。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啊。怯怯的聲音顯示的她有氣無力的反駁，可是他們根本就把問題的重點搞錯了啊，我還在血流不止，云寧從講臺跑下來解下她挽頭發的絲巾綁在我頭上，義正言辭的說別吵了，快去醫院啊！

　　當然沒什么大不了的事，縫了四針，血管沒爆，只是后腦勺的頭發被目驚口呆的醫生毫不客氣的剪掉，我一邊疼的咬著牙，一邊又解釋我對頭發的靈感來源于自小對謝霆鋒的崇拜，只是恰好今天起來的遲了沒顧得上梳所以像亂草一樣。從禿頂的男醫生眼睛里可以看出他既是羨慕又是嫉妒恨，所以出于人道主義的天職，他直接把我剃度的比少林弟子還光。韓燁站在旁邊一個勁兒的偷笑，絲毫不顧慮我的感受。閆晨曦為了顯示她的愧疚之心，也唯唯諾諾的出現在校醫院里，當然在看到一個光頭的后腦袋上纏著紗布時還是開心的笑出了聲。我對她是不是真的有懺悔之心壓根兒就不關注了，你愛怎么樣就怎樣，最起碼這次是你的錯，而且，現在有賢惠懂事可人的新同伴云寧，至于你，哪涼快哪呆著去吧，小爺還不陪你玩了。

　　包扎好后，我們一齊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云寧說你這樣其實蠻好看的。后來我告訴云寧，當初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真的有種感激涕零的沖動。

　　不過我還是謙虛的說，沒有沒有啦，以前本來抽象，現在更不好看了。

　　挺有自知之明的嘛，閆晨曦在一邊不冷不熱的說，惹的一本正經的韓燁撲哧笑出了聲。我肚子里的惱火剎那間沸騰了。

　　閆晨曦，你他媽以后最好離我遠一點。云寧回憶說，你們小男人的宇宙爆發時也挺嚇人的啊。

　　只是我粗魯的警告不但沒有給閆晨曦一個下馬威，在我走了幾步之后，她追趕過來從后面給我的膝蓋重重的一擊。看吧，她壓根兒就不會真心抱歉的。一個趔趄若不是韓燁眼疾手快從衣領上抓住減緩我趴下的慣性，額頭也縫上幾針完全是有可能的。

　　韓燁不管對方是不是女生，一把抓住肩膀就差一個響亮的耳光，云寧馬上跑過去拉開已經撕打在一起的他們。

　　如果人與人之間的相見恨晚非要這么驚心動魄的話，那么，云寧，韓燁，我，還有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閆晨曦四個人為期五年情深似海的感情真是大浪淘沙了不知道多少個暴風雨才修成正果的。

　　云寧是從小城轉到二中的，她爸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了好多的關系才把她的轉學手續辦好，位于接近郊區的二中教學質量雖然沒有資格和一中相提并論，但也是市里出類拔萃的。她在學校外面租了學生公寓，說是公寓，其實只是幾平米的房間而已，除去床鋪，做飯用的煤氣罐，用來放面粉和鍋碗瓢盆的木板箱，房間幾乎狹窄的擠不下多余的人，所以每次我跟著韓燁和她一起混吃混喝的時候，想幫忙都是不可能的事。雖然有時候因為鍋太小三個人又太餓根本無法吃飽，但還是樂此不疲的守著一鍋面食翹首以待，然后摸著絲毫沒有起色的肚子眼巴巴的請求云寧和我們再去吃一碗牛肉面，韓燁永遠是吃完的最早的一個，然后假裝自己去拿餐巾紙順便將錢付掉，對于他這樣的高富帥，我才懶得和他糾纏幾塊錢的事呢。作為回報，我和韓燁也時常輪流著帶云寧回家吃飯。小區的叔叔阿姨就會大聲吆喝說名軒帶女朋友回家了啊，然后出于少年懵懂的羞澀，立刻拉上云寧的手逃之夭夭。

　　我們雖然在同一個小區，絕大多數時間我是避開閆晨曦偷偷的上學，每天清晨看到好像她就會不吉利似的，爸媽其實知道我和閆晨曦的關系，從小到大，一見面就掐，誰也不肯給對方留面子，使出了吃奶的勁要置對方于死地，永世不得翻身才好。但他們還是在早上離開家的時候囑咐一句記得帶上晨曦啊。好像見到我們掐架就能找到樂子似的，親愛的父母大人，我是你們親生的嘛！

　　云寧盡管上課從來不偷懶，作業也是很用心的完成，但成績并不理想，反而是韓燁，還沒上課，他就拿筆戳著教科書念叨什么時候放學啊，吃什么，下午還有和一班的籃球比賽呢。可上天就是很不公平，他的成績一直保持在樂觀的位置上，至少不管小考還是大考，前三的名次坐如鐘氣勢如虹的給他留一個寶座，而且是年級排名。所以每次成績公布后，我和云寧會用一天的時間來鄙視他。你腦子被驢踢錯神經了還是你爸媽是外星人遺傳基因怎么這么好！

　　不過韓燁擁有這么發達的腦細胞，他不可能坐以待斃的，就好像有一次我破天荒擠進了班級前三，他愣是在云寧面前說名軒也不同凡響，你看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深藏不露啊，有望下次一舉攻破全級第一的珠峰。云寧就好幾天不理我。

　　云寧是個自卑的缺乏信心的女孩，她雖然比我和韓燁大一歲，可凡事都要小心翼翼的征求我和韓燁的意見，在她的心中，在這座全然陌生的城市里，我們應該是她最能信得過的人了吧。她并不是一無是處，畢竟小城里出來的純氣質型的美女，也是令人耳目一新的，長發飄飄用來形容她已經過時了，而且乖巧孝心勤儉刻苦。高年級學長和低年級的小屁孩都垂涎不已，明里暗里的情書滿天飛，當然最令人心情舒暢的事就是在放學后我們躺在操場的草坪上大聲朗讀：你像風一樣漂浮在我的心頭，成為我揮之不去的陰影，請讓我愛你吧。韓燁指著作者的署名回應：我知道這個人是誰，前天下午我們吃燒烤的時候，在路邊見到的一直瞄著云寧看的那個滿臉橫肉而且青春痘滿滿的男生。于是我們像約定好了一樣，作嘔吐狀。然后接著念下一封。哈哈哈。

　　美好的時光積淀出天真無邪地的友誼，我們在這片友誼的大海里尋找著最靛藍的快樂。

　　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吵嚷著打架斗毆什么的，但真正碰到幾個胖大腰圓的小混混擋住我的去路時還是小小的被震撼了一下。小時候跟著爸爸的警察同事學過幾年的武術，但早已忘的差不多了，又缺乏鍛煉。看著眼前四五個人得意的樣子，我想起了古惑仔的影片。于是冷笑一聲（身上有煙的話我肯定會點著呷在嘴邊，刀子的話就算了，人命可不是好玩的），斜挎出一步，其實在此之前一直覺得這個樣子挺男人的，但在事后，我發現這種犯二的造型，說白了就是要告訴對方我要對你耍流氓而已。對于潑皮無賴根本就不奏效。還沒等我把書包扔掉，他們一哄而上，我只能憑借著腦海里隱約的武術功底來反抗，雙拳難敵四手，在我一腳把最弱不禁風的混混踢倒時，我的肚子傳來一陣劇痛，我趕緊伸手護住肚子，頭上如雨點的暴打接二連三落下來，并夾雜著含糊不清的話語：看你敢不敢再管趙云寧的事。

　　我彎下腰疼的欲哭無淚接受群毆的現實，混混們在一聲理直氣壯的住手下停止了對我的毆打。我斜瞟了一眼，閆晨曦雙手插在腰里耀武揚威的同時不忘對我冷哼一聲，她竟然這么卑鄙，這筆賬無論如何我是記下了。可閆晨曦的神采奕奕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我的念頭也在她被擰著下巴推倒在路上被打消。

　　無名的斗志立刻涌上大腦，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使得我一口氣抽出腰帶就沖了上去，劈頭蓋臉的揮向混混們。

　　閆晨曦很不情愿的攙扶著我到距離近一些的她家，閆阿姨小心地給我的傷口上完藥并通知媽媽來接，我坐在客廳沙發上百無聊奈的和閆晨曦大眼瞪小眼。媽媽風風火火的趕來，見我沒多大的事，就一個勁兒的夸晨曦不光人長的漂亮還見義勇為，好像要不是她的出現我早完蛋了一樣。而閆阿姨也毫不客氣的說名軒為了晨曦才扯下皮帶沖上去打跑了那些不學無術的孩子的，媽媽又極力附和，他們可是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呀。

　　我和閆晨曦不顧當場的兩位媽媽的顏面，同時毫不留情的朝著對方，切！

　　回到家里，肚子隱隱作疼，便躺在臥室里睡下了，幾分鐘后，云寧打電話說韓燁被打了，趕緊過來。我給做飯的媽媽說出去一趟便換了鞋子往醫院趕。

　　各種臆想紛雜而至，韓燁雖然比同齡人高一些，可畢竟沒有打過架，一定傷的不輕。說不定被路人救了呢，沒事的一定沒事的。云寧，她該不會也被揍了吧，這群王八蛋…

　　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嚇了我一跳。

　　那一刻說不上來的悲傷像是從心底里蔓延開來的巨大謊言，只要一揭穿就要四分五裂成醒目的傷口，汩汩的鮮血聲嘶力竭往外淌。

　　十四五歲的年紀，一直沒有想過屬于三個人單純的友誼并不會延續到沒有盡頭的一直走下去，我們面臨時間的催促，會長大，會因為人生的種種而開始分離而猜測不透彼此的心，即使我們是多么的熟悉和熱切。

　　那一晚我回家以后，一個人在被子里啜泣到深夜，然后起床打開臺燈寫日記。

　　我多想我沒有練過武術，那樣我也傷的重了。閆晨曦若是繞道而走——她根本就不應該多管閑事。

　　如果我先韓燁一步告訴云寧我也喜歡你呢，我喜歡你安靜的樣子，喜歡你假裝生氣，喜歡你做的飯，喜歡拉著你的手在街坊鄰居的開玩笑的流言蜚語里跑——我喜歡你的一切啊。

　　可是，我還是遲了一步。所以，我認輸，雖然心不甘情不愿。

　　如果三個人之間一定要有一個人受傷害，那么，就是我吧。我愿意，站在你們最好的朋友的角度，見證你們美好的愛情。我不想任何人受到傷害，所以，讓所有的傷害統統的匯集在我身上吧。親愛的你們，都是我最疼惜的人呀。

　　打架事件后，我和閆晨曦被雙方父母逼的不得不一起上下學，如果敢違背他們意愿，零花錢可就沒有了，剛開始我覺得是大人嚇唬，嘗試著不和她走，結果被媽媽撞到，連帶著閆晨曦的零花錢都統統化為零，我還有韓燁撐腰，但閆晨曦揮霍無度慣了，所以，她臉皮厚賴在我身邊趕都趕不走。

　　四個人就是這樣在不同軌跡線慢慢匯聚在同一支主干道上的，像是太多的意外，又好像是注定的，其實，簡單的說只是緣分到了而已。

　　我的身高快速往上飆，韓燁站在我的身旁，比劃著我和他的頭頂。說你是不是天天在補鈣，好像比我高一點點了呢。晨曦就在一邊漫不經心的搭話，他媽媽頓頓給他吃排骨，還不長的話，估計他就得剖腹自盡以謝天下了。云寧露出整齊的牙齒說，名軒是越來越好看了呀。韓燁在一旁嚴重抗議我才是你男朋友哎，胳膊肘拐的太厲害了吧！

　　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看的還不行嘛。

　　頭發長了果然見識短，學校比他兩帥的男同學比比皆是。晨曦很不服氣的補充道，像是全世界帥氣的男生都圍繞著你轉一樣。

　　晨曦吃醋了呢，把名軒分給你啊。云寧的好脾氣又不是不知道。

　　自上九年級后在班內我的成績一直僅次于韓燁之下，所以根據學校往年的情況，保送本校高中部應該不成問題，而韓燁當然穩穩當當的保送一中。但云寧下定決心說，要想上個不錯的大學，還是選擇一中妥當，畢竟升學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算是奇跡了。為了這一句話，就連吊兒郎當的晨曦也奮發圖強，成績刷刷的保持著刷新紀錄的進步蹭蹭的上升到班上前五，又是一個怪胎級別的學霸。

　　可是所有的美好幻想就在即將圓滿升級的時候突然被現實刺破一個洞口。隨后破滅。

　　爺爺去世，我放棄了中考回家送他，云寧發揮不好，我和她還是留在了二中，晨曦和韓燁進了一中。位于偌大城市的東西兩面被交通線拉長的那么遙遠。

　　距離像是突然間從海洋里冒出來的冰山，直耿耿的插在我們中間。而我也不知道是因為將在三年的時間里和云寧朝夕相處了感到興奮，或者是四個人從此不再形影相隨而感覺到成長是件很麻煩的事。有種無所適從的倉促感。

　　但擺在面前活生生存在的現實就是即使多么的迫不得已也得頭破血流的向前沖才能證明我們是年輕一代。

　　韓燁時不時地偷偷跑過來我們學校，即使周末我們一如既往的一起吃飯，聊天，爬山，還有他與云寧親親我我，我和晨曦斗的雞飛狗跳。他每次給出的解釋是一中都是些書呆子，每天看著他們眼睛不近視那就太沒天理了，自己的媳婦多養眼啊。雖然云寧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警告他不準再私自跑過來，但不過是擔心韓燁把功課落下，何況一中校規嚴厲，受了處罰不好。每每這個時候，我就埋頭做題，不和任何人說話，自怨自艾。云寧的善解人意和沒有公子哥不良習氣的韓燁很少會出現吵架的場面，恩愛的程度不亞于成年人之間的愛情，天作之合在他們身上真的是表現的完美無瑕吧。雖然不知不覺中會很憤懣，但隨著年齡給予的成熟日趨完善，所以會把這種霧霾般陰暗的想法轉嫁成我注重兄弟義氣和朋友之間的情誼之中。當然也有時會發脾氣到不知死活的晨曦身上，誰讓她沒有臉色的一昧往我氣頭上撞。畢竟我和云寧相處的時間還是最長的，她的喜怒哀樂我基本都知曉，我不愉快的時候她也會變著法哄我開心，而且我們兩個人一鍋飯就不用再去吃牛肉面。這就夠了。

　　與其一定要和她談戀愛，不如遠離戀愛的虛名相濡以沫，也不枉費少年青澀的心思。

　　我也知道，對于韓燁這樣各方面都出眾的人，就即使在一中對學習奉如天命的女生群里，依然會享有很高的聲譽。有次我和云寧周六下午放學打車去一中，在校門口一人拿著一杯咖啡等韓燁和晨曦，大老遠的就看到他和幾個女生嘻嘻哈哈的走出來，當然，云寧從來都是笑嘻嘻的，晨曦也是打了保票的，而我自己內心里突然上升的隱晦思想也不得不在他們統一的戰線里瓦解的片甲不留。可問題終究還是問題，我知道云寧隨著高中生活節奏日復一日的加快，老師恨不得把一節四十五分鐘的課時拿九十分鐘來講，考試也接二連三，周末作業也多的令人咋舌。

　　親密的感情就在這繁忙的任務里慢慢的裂開一道口子，而后又漸漸的放大成足以讓我們全部掉進去的壕溝。

　　接近十八歲的我們開始變的安靜，有了自己的理想，打算著自己的未來。所以，更多時間，我們不去理會已經高三了的事實，因為怕一觸犯，突然間不知所措。

　　可現實還是現實，它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而改變，它會讓每一個對它懷著戒備心的人都變成它的奴隸，然后有朝一日把它反主宰，我們就成了王者。可在成為王者之前，到底要舍棄多少的東西，我們不得而知。

　　云寧的高考成績不錯，但她最后還是選擇了幼師教育的專科學校，打破了該校建校以來的記錄，校領導一激動，所有的費用全免。韓燁，我，晨曦雖然上了不同學校學習各自喜歡的專業，但索性還在一座城市里。云寧在給我的信中說，她家里早就承擔不起她的上學費用了，所以她必須得早點畢業賺錢養家，至于韓燁，她一個字都沒提，只是在信末附上：盡管我知道自己不夠好，但如果能把愛全部占有，讓我嫁給你們兩個人多好。

　　可是最后她在畢業后還是嫁給了我們不熟悉的人。

　　她無論怎樣都是自卑的人。

　　她也是我愛的人。

　　我好長時間都在和韓燁慪氣。

　　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對，就是從中作梗，我會和云寧一生一世永不分離。我會永遠陪著她。如果不是你就這么干凈利落像是甩掉包袱一樣的放棄云寧，那她怎么會嫁給另一個人，只是因為對方家境不錯。如果你們初中畢業就分開，你不會冒著失去評優的機會坐幾個小時的車來看她，而讓我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只是無論如何生氣，韓燁都在一旁苦笑。難道真的就不可以挽回了嘛？

　　他也有自己的狗屁苦衷吧！末了，我也用這一套理論說服自己。給他一個寬恕的借口。

　　而幾年之后，曾經的我們都各自重新認識了心目中能接受的女生。但在年輕的生命與短暫的時光陸離里，總有一個人明明已經淡出你的記憶，但若是有人不經意間提起她，你還是會條件反射的想起有關她太多的點點滴滴。而愛的程度有多長，其實就是忘記的年限有多長。

　　晨曦現在穩重的多了，根本看不出來曾經那囂張氣焰飛揚跋扈的樣子，畢竟，云寧潛移默化的影響對她也是至關重要的。當然，我媽媽發揮久未開竅的大腦會把這一切全部歪解的不像話。

　　小丫頭一轉眼就如此俊俏了，想想當初十月懷胎的時候，你們爸爸一個勁兒要給你們指腹為婚。

　　閆阿姨很適時的迎合，是啊是啊，年齡不小了是該考慮結婚了呀！

　　……

　　我和晨曦實在受不了兩個中年婦女口頭上的攻擊，就借口去韓燁家玩，溜之大吉。

　　看到希嫻在廚房里幫韓姨做飯，我拿起水果塞進嘴里的同時，也不忘說一聲，韓姨，您老有福享了，兒媳婦這么孝順哪像晨曦一點家務都不會。

　　季節已經在秋天的尾巴上了，人行道上環衛工人來不及清掃的樹葉，好像是耗盡了夏天吸收進來的所有水分一樣，失去了靈氣，任殘風輕輕一吹就掉下來，而光禿的枝椏，突兀的在冰冷的空中靜靜的立著，像是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