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午夜兇鈴

　　沒有明確的分界，沒有清晰地視覺享受，沒有喧囂雜音陪伴，沒有浮華幻境般的掩飾，沒有被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中思念，沒有拉著寂靜的交響曲回蕩在夜深人靜的街頭，這個時候的夜晚，所有白天不安跳動的音符都被深沉死寂的暗黑禁錮。

　　安靜是寒夕面對所有失去事物所保持的唯一姿態(tài)，寂靜的夜無疑給寒夕鍍上了一層保護色。

　　很長時間寒夕都在無聲的黑夜中渡過，而他卻只能眼睜睜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透過微弱的暖黃色燈光映照著漆黑靜寂的小屋，寒夕感覺身邊正縈繞著靜謐的氣息。

　　面對巨大的黑暗和睡不著覺帶來的空虛，寒夕拿出放在枕柜上面的手機，纖細的手指利索迅速地滑動著屏幕上方的自動鎖屏按鍵，之后點擊百度進入詞條輸入“如何才能治療失眠”，寒夕輸上后點擊搜索引擎，頁面顯示的結果令寒夕眼花繚亂，微乎其微中寒夕看中了第二行文字，于是點擊開來，進入網(wǎng)頁后發(fā)現(xiàn)是虛假廣告，寒夕看到廣告后感覺落落無助兼失望，于是將手機扔在了床邊，指甲和手指的磨合間用力拽著被褥，頭不斷地望暗黑不見深淵的被窩里鉆，之后只剩下無端端地死寂沉浸在空曠的小屋里。

　　寒夕強迫自己睡了兩個小時仍沒有睡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寒夕無奈地從被窩里伸出頭摸出放在床上的手機，借助熒光照亮一片黑暗狹窄的區(qū)域，勉強能看得見一小塊電源開關安置的地方。寒夕按動開關，一陣刷白刺眼的光芒瞬間刺入寒夕沒有絲毫準備適應的眼眸，寒夕強忍著耀眼的燈光，盡快通過生理基礎調節(jié)自身的視力范圍。

　　打開燈后寒夕徐徐穿上衣服，趿拉著拖鞋朝靜立的書桌方向走，書桌旁邊擺著一臺被白色絲綢掩蓋的電腦，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動電腦，寒夕看見電腦時心里沒由來的生起一絲陌生感。

　　不知是剛開始放假以來還是很久以前，電腦始終呆在原地巋然不動，仿佛不動它的話它永遠就這樣被一層薄薄的白簾布蓋著而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如今電腦成了一種象征性的記憶。

　　寒夕記得一起和母親在電腦面前臉貼著臉拍照的樣子，歪歪扭扭走路的模樣，玩耍到心力交瘁時母親哄他睡覺的情景，和母親鬧矛盾后母親安撫他的場面，父親厲聲責備他母親掩護自己的身影。

　　咿呀學語的寒夕失去母親的那天，似乎命運只是和他開了個玩笑，冥冥之中的安排給了寒夕‘母親已經(jīng)逝世’這樣一個答案，無疑是對自己曾經(jīng)親情的踐踏，但是他相信母親依然陪在自己的身邊，只是暫時睡過去以后還會醒來繼續(xù)陪伴自己走路、喝水和吃飯，在這樣無以復加自欺欺人的年月中，寒夕越發(fā)對母親給予的依賴、愛護和溺愛感到不能舍棄。

　　隨著年齡的增長，寒夕逐漸變得比以前成熟，可是卻在內心深處抱怨命運的不公，遭際的悲涼，還有剩下心里對父親的怨恨。

　　有人說，人死了之后，靈魂就飄起來，飄到空中，俯瞰整個大地。

　　寒夕不知道母親現(xiàn)在身在何處，如果是在空中，那會在哪個方向哪個地點呢？恐怕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要等到自己風燭殘年之時，瀕臨死亡的邊緣，奄奄一息的瞬間，才可以參悟母親為何這么早早地離開了自己，如果僅僅是因為車禍，寒夕將不惜一切代價換取母親活在世間的夙愿，只是這份赤子之情卻已經(jīng)被慘絕人寰的災難摧殘得分崩離析。

　　寒夕走到電腦面前，看著虛蓋在屏幕上方的白色簾布，上面落滿了塵屑，一堆一堆好似沉重的輕紗。寒夕揭開簾布，看著電腦屏幕，一陣落寞失神瞬間從眉宇之間掠過。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寒夕的臆想。

　　寒夕處變不驚的感覺到手機在震動，他抬起手看著手機上面水藍色的屏幕顯示‘楊辰熙’三個字，寒夕未經(jīng)過大腦對該字幕的過濾，直接按了接聽鍵。

　　“楊辰熙，有事嗎？”寒夕問道。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楊辰熙故作無賴道。

　　“好吧。”寒夕和善道，“你想說什么？”

　　“顧菲菲被人捅了一刀，我想我們應該去看看。”楊辰熙道。

　　“啊，不是吧，這么嚴重！”寒夕驚悚道，“誰干的？”

　　“有人說是她前男友報復她，也有人說是在網(wǎng)吧里和一個女流氓爭位子惹怒了對方的男朋友造成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在哪？”寒夕將電腦上拿下來的白色簾布又重新蓋回原來的地方，轉身朝鞋架走去。

　　“我現(xiàn)在在你家樓下，你趕快下來。”楊辰熙催促道。

　　“好的，馬上來。”寒夕脫掉拖鞋，兩只腳直接插進白色的運動鞋里。

　　寒夕打開臥室的門，悄無聲息的走向緊鎖的大門，這木雕石門總會發(fā)出絲絲枝椏作響聲，每當夜間出行時寒夕都被這門發(fā)出的聲音嚇得汗毛聳立。為了避免驚醒郝嘉和寒明，寒夕輕手輕腳的將剛剛探出去的身子收了回來，因為側身出去的效果絕對要比正著身子出去的效果好，更何況這是在夜深人靜的凌晨三點。寒夕側身從家里順利出去后，緩緩地將門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后按一下鑰匙上面的電子自動反鎖按鍵，門則無聲鎖上。

　　寒夕做好這些后，借著手機屏幕散發(fā)的熒光走向黑暗寂靜的樓下，他扶著樓梯欄桿盡可能邁動快步向最后一階階梯奔走而去，頃刻間便來到樓下看著一望無垠的漆黑。

　　望著四下一片寂靜的夜幕，每一處都沒有人影抑或任何東西游移的動作，寒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開始恐慌不安起來，他拿起手機對著屏幕上方楊辰熙的手機號碼看了一眼就迅速按下?lián)芴栨I，電話還未撥通他的肩膀上就多了一雙手。

　　“大半夜的，你想嚇死我啊！”寒夕有點不客氣道。在這種情景下，面對這么嚴重的情況，寒夕一臉肅穆端莊的表情讓楊辰熙也變得嚴肅起來。

　　“寒夕，顧菲菲被捅的事是5分鐘前發(fā)生的，如果我沒算錯的話，我們現(xiàn)在趕去應該還來得及。”楊辰熙對寒夕說道。

　　“屁話，還不快走。”說著，寒夕急忙上前大步流星的攔下一輛的士，寒夕打開車門的瞬間，楊辰熙和他動作一樣迅捷的坐在另一側的后車座上。

　　“顧菲菲怎么回事？這么晚了還出去，還一個女孩，不在家呆著腦子整天在想什么？”寒夕不解道。

　　“昨天她還邀請我去參加什么生日派對，當時我在電腦面前正忙著，因為不想被打擾所以想都沒想便一口婉拒了。沒想到現(xiàn)在……”楊辰熙滿懷歉疚道。

　　“她有沒有說派對在哪里舉行。”寒夕問道。

　　“在繁華的商業(yè)街中心的那家芒果。”

　　“那家KTV我曾聽說，有點不干凈。”寒夕焦灼不安道，“好了，別聊這個了。司機開快點。”

　　伴隨著車子遇到一路接著一路的紅燈，寒夕顯得越發(fā)焦躁不安起來，他掏出手機在出租車內的昏暗燈光下打通了顧菲菲的電話，對方只傳來了一聲急促的“救我，寒夕。”便陷入一陣死寂般的沉靜中去。

　　寒夕掛了電話并叫司機師傅再開快點，一分鐘過后，寒夕通過網(wǎng)頁搜索和發(fā)動眾多黑客幫忙查到了顧菲菲的所在地，在市中心繁華地帶的陽光網(wǎng)吧，而司機所停之地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家網(wǎng)吧。寒夕見狀迅速沖出車門，楊辰熙付了車費緊隨其后，由于寒夕跑得過快，楊辰熙差點由于沒跟上而在黑暗中迷失方向。

　　未等楊辰熙追上寒夕，寒夕突然猛地回頭邊跑邊對身后的楊辰熙說：“你去靠門這邊的包廂找，我去對面。”楊辰熙聞言立馬轉向身邊的包廂，他挨個查找，卻次次失望，伴隨著緊張和失望，耳邊傳來了寒夕急促的叫喊聲：“楊辰熙，快點，在這邊。”未等楊辰熙緩過神來，寒夕迅速出現(xiàn)在眼前，“這邊，快點。”耳邊傳來寒夕急促的求助聲，“喂，你好，這里是市中心陽光網(wǎng)吧，這里有一位女生被利器傷得很重，請你們務必要在三分鐘之內趕到。好的，謝謝。”寒夕對著120說完后，坐到顧菲菲面前安慰說：“你先別動，等一會兒救護車就到了。”寒夕看著顧菲菲胸部以下插著數(shù)尺長的刀柄，眼里流露著些許恐懼，可看到顧菲菲滿臉痛苦的樣子，恐懼便化為了無形的哀怨和憐惜在內心深處徘徊縈繞。

　　顧菲菲和寒夕從小一起長大，鄉(xiāng)鄰們無不知道這對從小就青梅竹馬的兩個孩子怎樣在雙方父母的撮合下成為鴛鴦，又是怎樣在父母的陪同下一起戴上配有殘缺玉佩的另一半，兩人各自戴著這枚玉佩生活了十六載，十六載后寒夕握著手中的玉佩卻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眼前身受重傷的菲兒。“菲兒”這個稱呼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是何等的含義，對于他們從小的鴛鴦親，寒夕一貫給予批判和逆反，為此寒明也深深地被這種鴛鴦親折傷過數(shù)次。

　　小時候寒夕總喜歡和菲兒玩到一起，似乎和她玩的時候寒夕就會忘記所有的煩心事，他看著她嬌小的面容時而捉弄她，時而和她扭成一團。當他們鬧翻臉的時候，寒夕往往成為主角，占得上風，而菲兒則學會了逆來順受。漸漸地寒夕開始習慣被一種固有的寵愛和服從所縈繞，寒夕更多想到的是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個巨大而又傷神的問題：要是以后菲兒離開了自己怎么辦呢？其實早在很久以前雙方父母因為兩家是故交又是很好的多年相處的老朋友而給兩家的孩子想好了出路，于是在他們出生之前就給他們做好了二人未來關系的準備。若雙方都是男孩，則做兄弟，若同是女孩，則為姐妹，當然最后他們如釋重負且如愿以償?shù)拇楹铣闪艘粚x鴦親。

　　自從有了兩個小可愛，兩家來往得日益密切，而寒夕和顧菲菲這一對玩伴似乎玩得愈來愈不亦樂乎了。

　　時間的流逝把兩個小小的家伙培養(yǎng)成一對少男少女，而寒夕已不像小時候那么愛玩耍和對菲兒做一些大大咧咧的動作，年齡感所給他們帶來的小隔閡讓他們各自保留了內心的秘密。菲兒于寒夕來說，以前是從小玩到大的伙伴，現(xiàn)在也是，他們的父母其實也不怎么管，至于以后兩人能走到一起自然是好。寒夕母親未逝世前是化妝品公司的業(yè)務經(jīng)理，寒父則是國企的總裁，而顧菲菲父親是公務員，母親和寒母同在一家公司當經(jīng)理，兩家不論門第還是身世都很相投，門當戶對自然不謀而合。

　　記得那一年寒夕和顧菲菲一起小學畢業(yè)的日子，顧菲菲給寒夕送了一只精致的藍色纖細鋼筆，上面印有字母H&G和小時候拍的照片，當時寒夕忙著給一群朋友寫留名信，以紀念他們小學六年來的友誼，看見顧菲菲過來寒夕一聲沒說謝就直接收下了禮物，顧菲菲見寒夕這種態(tài)度立刻回到座位上后哭了起來，寒夕發(fā)覺時顧菲菲已經(jīng)帶著哭腔離開了教室，很多和顧菲菲相處要好的朋友過去安慰顧菲菲，可是越安慰哭的越厲害，寒夕沒想到自己不經(jīng)意的冷落會把這么多年來的在一起玩的玩伴弄得梨花帶雨。寒夕想到這里二話沒說趕緊背上書包朝顧菲菲離開的方向追去，顧菲菲的步速很快，沒等寒夕追上她便到了家里關上了門，寒夕面對著冰冷刻薄的門，心里沒由來的生了一股涼意，方才抬起去按門鈴的手又緩緩地放了下來，寒夕轉過身背對著門身后卻響起了開門的聲音，“我倒垃圾，走開。”聞聲寒夕給顧菲菲讓了路，回來后寒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菲兒，等一下，你看著這是什么？”顧菲菲看見寒夕手上拿著可愛的大熊，臉上露出了驚訝的喜悅，“送我的？”“嗯。”寒夕見菲兒心情大好，自然沒再敢提道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