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潤暗雅的幽芳在雪魄里飲泣,淺寒淡涼的淚水在冰骨中生成。她在熹微時把東風吟唱,她在暮垂后將皤霜韜晦。
仿佛,連芬芳都是憮然的?;蛟S,唯有古廟里的隱塵居士可以稍稍理解她的侘傺。居士為了避隱凡塵,常年居住在清簡的禪院,參佛食齋。春來在她身前長歌偈語,夏至于她水袖下,吟詩誦詞,秋臨將她綠裳攏土輕葬,冬歸復見她容顏,卻只能嗅著她的體香,圍棋對弈,把她神骨摘來,煮得幾杯清茶,待弈之際,將她的心思飲下,讓亙古不散的怊然與清寂蔓延齒頰。懂她的人,會這樣咽下她的嘆息,為她淺淺地黯然一場,把她的情融進自己的心,用片刻去品嘗,用永世來容納。
云破月來花弄影。不曉得什么時候,戀上了這詞句中的意境。夜色如墨傾灑,不甘凡塵的嫦娥綰起輕云幔幕,顰著鵝眉向人界眺去,嫦娥不染凡塵,然不得不思凡塵,就像那月華下娉婷靜立夾雜著媚嬈的身影一樣,她不愿沾染塵世俗濁,奈何生在人間。她會在月華多情的冷光中,顧影自憐,靜靜地守著絲縷纏綿柔涼月線融成的冰鑒,悄悄地用傾城的嬌顏暖化這雪地冰天,變成她的香淚,滴入冰鑒,好像浣洗凈了它,就可以映出她最純真善良無染的一面。我始終不愿,去深研這句詞中的“花”是否指她,即使我知道不是。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她就是如此,擁有雪般孤清寂潔,冰般傲雅獨芳。她于冰寒中綻開笑顏,不為證明自己比別的事物更為美好,只不過是她心穩了,看破了這紅塵云煙。她應當,曾經祈禱過四季之神,讓她在暖春中飛揚,或在仲夏里淺唱,或是在麗秋時芬芳。只可惜,她被命運所遺忘,被時光閑置于冬季,萬物長眠的季節。她不忍,不忍這苦楚的寂寞,沒有蝶仙蜂神的青睞,更沒有風塵卒夫的愛戴,甚至,連陽光所賜的溫暖也只能以絲縷計算。什么都沒有了,也許這才是最美的結局,可她不甘,因為她還有生命。萬物不能給她足夠的溫暖,她便用她獨有的暖情,暖了自己,暖了蒼生。白雪尋著冬日最盛的暖來將她妝扮,于是她笑了,懂她的人會明白這笑容有多么無奈。不是她要特立獨行生長在這冰寒間,而是沒有人懂得她最初的心愿。容顏再暖,心間沁涼,涼得讓人心亂。那些在春秋燦爛的美人,怎會知曉她笑中帶苦澀,只會一味嫉妒。她在春回前靜靜離開,不想聽她們的碎語閑言,她一身清骨更不容許賞春之人玷污。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她終于,散盡暗香,沉睡在最初的夢里。只因為她是梅花,就連沉睡都有香味。憶起曾經,恣意于她身前思棋落子,飲淡了一輪又一輪的梅花茶,感極而作《暗香》:
一局棋難,暗香常相伴,何曾參透,雪舞不暖,此般容顏勝冰寒,茶濃漸飲成淡,終難將敗局扭轉。風盈袖,芬芳未斷,任風涼也暖。
清幽怎遮愁,偏生得傲骨,冷意不服。新煮花茶,細品細琢細相磨,不知一子怎落。生退意,暗香鼓舞。續思索,問孤潔,此子何就?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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