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話    夢囈（二）

　　夢囈（二）

　　04.

　　他說，我的心就如這張面孔，一半純白，一半陰影，我可以選擇讓你看見，也可以選擇不讓你看見，就像是個巨大的馬戲團，它讓你興奮卻讓我惶恐。因為我知道散場后永遠是——有限溫存，無限辛酸。

　　昨晚的夢境里，我又夢見了那個永遠微笑的小丑先生攜帶著光芒向我靠近，他在我耳邊說了些什么，我沒有聽清，可我記得他的笑容，他的微笑有那么大的弧度，像是從臉上撕開的一道大口子，這總讓人不自覺地想到來自地獄的魔鬼。原本我是記得整個夢境的過程的，可是一起床我就在狹窄的衛(wèi)生間里洗漱，最終只記得那個無關(guān)輕重的片段。

　　其實在很多年前，我也曾做過那么一個夢。夢境被設(shè)定在一個巨大的馬戲團里，手執(zhí)皮鞭的馴獸師在驅(qū)趕獅子鉆火圈，惹人憐愛的猴子騎著自行車在舞臺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突然之間舞臺上的瞬間滅掉，一道分外刺眼的光柱照耀在舞臺中央，盛裝打扮的小丑先生站在燈柱之下，那張血色的大嘴似乎一直拉扯到了他的腦后，他用他的微笑面對舞臺之下的每一個人，但每個人都看不到他臉上真正的表情，無論是憤怒，亦或是悲傷。

　　在我的記憶里，小丑先生一直就是住在光明里的人，他給人們帶來無限的歡樂，可是舞臺之后，就只剩下無限的感傷留給他。以前和朋友在馬戲團看表演的時候，他問我覺得小丑是個什么樣的身份。我說，他是個英雄，是小丑英雄。朋友沒有問我原因，他的眼睛開始專注地看向那只被人馴服的獅子。

　　卓別林說，世界就像是個巨大的馬戲團，它讓你興奮卻讓我惶恐。因為我知道散場后永遠是——有限溫存，無限辛酸。

　　可是我記憶里，我夢境里的小丑先生們，他們卻給我留下無限的回憶，以及無限的傷感。

　　每一個小丑英雄都走在我夢想的前面，他們告訴我，無論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有多困難，你都要面帶微笑，然后從容地走過去。你要微笑，別人才知道你的笑容是如此燦爛。

　　05

　　小果子說，我們一共就上了兩個周的課，卻放了六天的假期，再這樣下去我都分不清我這是活在假期里還是活在學(xué)期里了。

　　而我聽到學(xué)校廣播里同志說，因為高三聽力測試的緣故，周四下午第三節(jié)課后就放假的消息，我險些激動得大叫起來——因為周四下午第四節(jié)英語課和長達兩個小時的英語晚自習(xí)又姍姍來遲了。上周也是這樣，看來是開學(xué)之前我對英語的不斷詛咒起到了作用。

　　學(xué)校沒有圖書館，在我的建議下班級上開始“圖書資源共享”，我成了“圖書館'的館長。

　　我貢獻了四十本不喜歡的書，那天我把書帶到教室的時候，有女同學(xué)很驚訝地問我，難道你把這些都看完了嗎？我說是，她們的嘴就成了O型，驚訝的程度不亞于看到外星人。其實我還想說，這些書僅僅只是我看到書中很少的一部分，而且這些書都是我不喜歡的。然而我抿抿嘴，把厚厚的書放在最不顯眼的地方，開始翻開書做習(xí)題。什么都不能說。

　　在別人都習(xí)慣了謙遜的時候，你突然就說了實話說了真話，是很有可能會被別人理解成是一種狂妄的。

　　你不愿意做”沉默的大多數(shù)“，就注定會成為被爭議的那極少數(shù)。即使是在一個小小的班級里，自己也曾感受到過別人的惡意。雖然這些惡意都出自無心，但它們卻真真實實地傷害到了一些人，在別人被你的話割傷得體無完膚的時刻，你還渾然不知。

　　每天清晨，班上的都會組織集體跑步。

　　我們在天還是藏藍色的時候起床，睜開迷迷蒙蒙的雙眼擁擠在小小的衛(wèi)生間里洗漱，不等頭腦完全清醒就被大腿帶到食堂前的空地上。班長一聲令下，所有人就像是脫韁的野馬不要命地朝前跑。新學(xué)校以他的財大氣粗征服了我們的心——整座山頭都屬于學(xué)校，這一圈跑道就是跑整個環(huán)山。

　　第一次晨跑之前我在食堂吃了早餐，跑步的時候肚子痛得要死，雖然堅持跑完了但卻痛了整個早上。

　　在早上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后，我第一次出現(xiàn)在學(xué)校的醫(yī)務(wù)室里。

　　06

　　小果子因為朋友生病了，晚自習(xí)以后拉著我去醫(yī)務(wù)室。他在一邊向醫(yī)生講訴他朋友的病狀，而我看到了兩臺體重計，幾個女生在體重計前嘰嘰喳喳的。

　　我拉了拉書包，一腳踩在體重計的踏板上，指針瞬間跳到四十多公斤，也就是說我的體重加上書包還不到九十斤。一個女孩看到后大叫，啊啊啊啊。加上書包都不大九十斤，你還算是人嗎？

　　說完這話她又意識到我和她都是同一種生物，于是很不好意思地閉上了嘴。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和長安也在母校外面的藥店里稱量體重，我比她高一些，但是在體重上仍然比她輕。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體重上不去。即使自己很不要命地吃東西。

　　我記得那個時候長安從體重板上跳來下，對我說，哎呀你真不像是個人欸，居然這么瘦。

　　07

　　有時候想起你，，其實也不過是幾個和你同有的片段，還不如照片記錄得那么真實。可是，突然之間想要見面的沖動洗刷我腦海里所有的理智。

　　有時候，真的，好想見到你，哪怕是遠遠地望上一眼也好。

　　嗯。

　　我一直在想念你，思念帶給我無可比擬的疼痛。

　　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不可救藥地想念你。

　　08

　　總是在課上睡覺，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盛夏明明已經(jīng)過去，眼皮之上的沉重感卻還揮之不去，人很容易陷入漫長的睡眠。如果是從早自習(xí)開始沉浸在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很有可能整個早上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度過的。有一節(jié)物理課，老師在課堂上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著什么定理，我突然再也不能堅持似的倒在課桌上，呼呼大睡，然后我睡了整整一節(jié)課，再加上課間的休息十分鐘。

　　那個時候你說，你也很喜歡睡覺，很多時候都在竭力控制著不讓自己步入夢鄉(xiāng)，但很多時候都是說得出卻做不到。結(jié)果便是，你成了你們班上的“睡神”。

　　那個時候我總是批評你，說“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會長眠”，可你冷笑道，我的生命就是用來睡覺的，不睡覺就證明我已經(jīng)提前進入“長眠”了。

　　后來，突然之間很理解為什么那時的你可以找得到那么多理由了。

　　當我們想要為自己的錯誤尋找到一個借口的時候，總有無數(shù)的理由在排隊等著我們。

　　可，

　　當我想要說愛你的時候，卻找不到任何一個借口。

　　大概是因為我不覺得，我很喜歡很愛你，這是一件錯事吧。

　　又做了夢，醒來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恍恍惚惚覺得，夢境里的事實真正發(fā)生過的。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忽然見到了你，這會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