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頭像

　　剛才我只是盯著一個褪去了灰色的頭像久了些，還稍微發了會兒呆，沒想到徐浩峰和黃星凱竟然趁著這個空當扭打在了一起，有段時間他們對罵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在我耳道里咆哮著的重金屬樂。那是Linkin?Park的New?Divide，節奏感很強，一遍遍循環往復，也許是受到兩個漢子體內若火的荷爾蒙的感染，漸漸開始蕩氣回腸，都在空氣里顫動起來，快要爆炸了，很適合做他們打斗時的配樂。我這才發現，徐浩峰這個胖子其實不是虛的。我一直是用“虛胖”這個詞形容徐浩峰的，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家里，他絕對干不了重活，平時吃得蠻多，不過他是那種吃飯只吃肉，吃完了光長肉不長力氣的胖子。可他今天卻爆發出甩掉虛胖幾條街的力量，把黃星凱壓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往人家臉上揍，還順便打翻了一個跟著黃星凱的小伙伴，那個黃星凱的小伙伴剛站起來，徐高峰就像個胖皮球一樣的從黃星凱身上彈起來，一把推到黃星凱的小伙伴，還碰翻了幾張椅子。黃星凱本來可以抓住徐浩峰推到自己小伙伴的那個時機逃出來的，甚至還可以狠狠地從背后還給徐浩峰幾拳，用踢的也行，結果卻是像條泥鰍那樣在地上勉強扭動了幾下，還沒掙扎得完就挨了力道十足地一腳。

　　收拾好黃星凱的小伙伴之后，徐浩峰又騎在黃星凱身上，把黃星凱壓在自己下面，用不知哪里學來的姿勢鎖住了黃星凱的手還有腳。黃星凱的兩個小伙伴剛想來救黃星凱，卻被徐浩峰用眼神嚇退回去了，這胖子，還挺會嚇人，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呢……

　　這個時候Linkinpark唱的已經歌接近尾聲，雨聲還有黃星凱徐浩峰對罵的聲音一點點清晰，被放大，我才發覺耳機一直帶在我頭上的，我還坐在電腦面前，透過電腦與電腦之間的空隙，看著他們兩個人的戰斗。歌聲停了，正在緩沖下首歌。

　　“黃雜碎，服不服？”徐浩峰的體重少說也有百八十斤吧，這重量不是平常的瘦子能承受的。

　　“不……服，你去死吧！”黃星凱一掙扎，徐浩峰就鎖定更緊，黃星凱的臉都痛的變形了，很艱難的從嘴里擠出幾個字：“乖兒子，怎么？力氣這么小？”

　　徐浩峰瞧黃星凱的嘴這么賤，也不在多說什么話了，他直接抽出手，腳加大了力度繼續鎖住黃星凱，手握成拳，以一種幾近殘暴的方式揍黃星凱，雖然這里不是菜市場，圍觀的人只有幾個，可是還是讓我想起了水滸傳里的魯提轄拳打鄭關西。我想，徐浩峰現在一定巴不得魯提轄上自己的身，三拳朝著黃星凱揍下去，管他什么紅的烏的紫的，先濺出來再說。

　　Linkinpark又開始用血脈噴張的重金屬樂喧囂原本安靜的生命了，他兩的事沒完，還在繼續打。

　　又是足以讓寒水快速沸騰的音律，連世界的聲音都退讓了。退讓了的還有兩個青年體內原本和諧的青春。

　　在那音律變成最強音的時候，我分明看見，有火熱的東西從他們的心臟出噴發出來了，瞬間包裹了他們，狠狠箍緊。

　　徐浩峰的嘴一直在動，我聽不清他在說什么，黃星凱的嘴也在動個不停，他們也許在對罵。林肯公園將音律引爆掀起一次高潮的時候，徐浩峰很襯景的打出幾拳。黃星凱還真是耐打，現在還有力氣和徐浩峰對罵，要是我的話……

　　要是我的話……徐浩峰和黃星凱打起來這么久了，為什么我還如此從容，坐在電腦面前聽歌用冷眼旁觀？

　　為什么我沒有上去幫徐浩峰或者拉開他們倆？也許我現在根本就不在乎徐浩峰和黃星凱那事。是在乎今晚失風的事么？

　　“你們夠了！網吧不是你們打架的地方！要打就給老子滾出去打！”網管的聲音咆哮進我的耳道，蓋過了Linkinpark的重金屬音，順利被我的聽覺神經捕捉到了。

　　這家網吧的網管是混社會的，不是黃星凱或者徐浩峰能輕易招惹的那種人。我以前就看到過有人在這家網吧里鬧事，上一任網管很客氣的勸說他們無果之后打了個電話，過了幾分鐘一輛白色的面包車就橫在網吧門口，車里下來幾個紋著紋身的青年，其中一個就是他。他們推開門，剛好有柔和的光照在他們臉上，不過他們的表情被白色燈光刻成了冰冷的刀，有藏不住的寒厲溢出來。那時候，這個網管現在最前面，只用眼神就把鬧事的人訓得服服帖帖的，他手里還拿著**，不過他可不介意手里明晃晃的**在許多人面前。

　　我摘下耳機，看見徐浩峰有不想就這樣就算了的意思，正想走過去制止他，凱子卻搶在我前頭，發給我一個抖動窗口，又是那種讓人不舒服的鮮紅色字體：高二的不干，他們不開門，你們想想還能怎樣回來。

　　還能怎樣會去？

　　凱子的發來的消息讓我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一不小心就顫巍巍地關掉了對話框。然后我就以一種幾乎是癱倒的狀態靠著柔軟的椅子，想要把身體全部陷進去。過了有那么一會兒我才想起來，我還沒有回凱子的消息。

　　打開QQ，凱子的頭像在一片灰色中固執地綻放光芒，他的頭像是梅西穿著球衣奔跑在綠色草地上的情景，給人一種肆意狂放的炙熱感，正適合這個年紀的他。我知道凱子這么晚了還沒睡，是在等著我們回話，我很想用點力氣按下鍵盤好讓他安心，可是當我再次看到QQ上只屬于她的分組，當我再次看到那個分組里的頭像還燃著金黃的光的時候，我整個人就好像融化了一般，全身的力氣都隨著那金黃色的光一點點流逝進空氣，隨著雨聲翻滾，奔入了寂寥的洪荒。

　　凱子，對不起，再等等我。

　　我最終將鼠標移到那個褪去灰色已久的頭像上，顫抖著打開對話框。

　　“在么？你怎么還不睡呀？”我用顫抖的手敲完這幾個字就耗光了所有力氣，身體靠在椅子上，好像陷入柔軟陷得更深了。

　　徐浩峰已經走到我身邊坐下了，他看到我和她的對話框之后就沒有說什么多余的話了，默默玩自己的游戲。他知道此時我需要一個人呆會兒。

　　“小瘋子，凱子剛才回了話了，你和他說吧，他等著的。”

　　我把耳機摘下，喧鬧的重金屬立馬煙消云散。對話框里，只有安靜而又孤單的一句詢問躺在里面，就好像是遲暮的老人，用小心翼翼的呼吸輕輕呢喃。

　　“都已經這么晚了。”

　　我看了下時間，現在是十二點四十，雨似乎停了，我聽不到雨的聲音了。

　　“想個辦法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