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早晨,寒夕較為熟悉,記憶中的城市,遠比寒夕想象中的要繁華。
寒夕居住的公寓,每天早上都會有固定的聲音響起。而在早上六點左右,會有兩三陣若有似無的洗漱聲響徹整個樓道,窩在樓房里呆了將近一個暑假的宅男宅女們終于嶄露頭角,隔壁的張阿姨家里像往常一樣,每天早晨都能聽見幼嬰的啼哭聲,對面的許家夫婦幾乎隔三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吵得周圍的鄰舍犯起了嘀咕,樓下的修車大爺在那棵碩大的白楊樹底下修了大半輩子的自行車,每天的收利很少,除了像寒夕這樣年齡大小的學生過去,大爺的生意幾乎冷淡的可伶。
大爺修車的對面有一家剛剛搬遷過來的醫藥店,店內的醫護人員寥寥無幾,時不時應付著幾個來買避孕藥的小伙子。
春末夏初的天氣,人們不習慣睡懶覺,很多人愿意早起或者很早地爬起來俯瞰窗外的晨景。
上午**點鐘的天氣,太陽早早地升了起來,很多上班族統一撐起遮陽傘,希望盡快離開熾熱且灼人的陽光。
寒夕頂著頭頂上方的一輪烈日,兀自騎著自行車朝著一望無垠的馬路馳去。
馬路上面到處是破敗不堪的裂紋和褶皺,失修的路基上面布滿了輪廓分明的斷裂地帶,寒夕每每見狀都繞道穿行,一一越過這些障礙后,不知不覺到了高聳林立的學校。寒夕把自行車停在學校專門為學生設立的停車場后,背起書包沉著頭朝著教學樓走去,沒一會兒的功夫,兩三個同年級的初三學生看見了寒夕并朝他興沖沖地打招呼,寒夕裝作沒聽見,低著頭繼續向教學樓一如既往地走,背后傳來了一聲刺耳且譏嘲的聲音:“裝逼”。
過了凌亂充滿碎紙屑的樓道,剩下的只有頭頂上方呼之欲出的人氣和寂寥的空氣,走廊旁邊籠罩著不露痕跡的水汽,貼著魚白色瓷磚的地面逐漸被錯落分明的腳印割舍,教室旁邊的盆栽毫無生氣地開著,被拉下窗簾的落地窗遮擋著從東方照射過來的陽光,偶爾一陣和煦暖風吹過,教室里安靜的書頁被吹得嘩嘩作響。
很長一段時間寒夕都沒有來學校,自從母親逝世后,他父親便給他辦了長時間的病假手續,寒夕原本已經安排好的課程被寒明打破后,寒夕默默呆在家里不出聲,他每天重復著同樣的疑問,同樣的思考和同樣令人費解的問題。
尚立云出事的當天,寒夕被撞得變了形的車門困在車子里面,尚立云則被撞飛進車子底下。醫護人員救出寒夕時,寒夕的腳踝被碎車窗的玻璃劃出一道血痕,下車后寒夕蹲下身開始檢查受傷部位,他略微側著身子,正對著車底底盤,不經意間看見了車底下拖著一道長長的剎車線,剎車線線端尖銳鋒利,像是被什么利器剪割過。
為了避免別人和自己有同樣的動作,寒夕站起身盡量不去看那道被車窗玻璃劃破的傷痕,于是站起身來,看著向他走來的醫護人員。“小可愛,姐姐帶你上車好不好?”“嗯。”寒夕乖乖的點點頭。“嗯,小可愛真乖。”說著醫護人員將寒夕抱上了車。
父親寒明趕到場時,車禍現場的地面一片狼藉不堪。寒明看見寒夕,來到救護車旁,欲向醫護人員解釋其父親的身份,這時寒夕突然喊了聲“爸爸。”醫護人員聽到寒夕喊爸爸,就把寒夕交給了寒明。
寒明將寒夕抱下車,;來到自己的車前,把寒夕放在自己車的副駕駛座上。
對于寒夕來說,一起和父親去醫院時,父親下車后并沒有顧及到自己。寒夕原想朝仿佛推著尚立云消失的那輛車的方向走去,卻因為父親在身旁,只好作罷。
之后寒明走進醫院甬道深深自責的時候,寒夕趁父親不注意,一個人偷偷去找那張疑似母親睡的推行車。
寒夕走丟的那天,并非常規意義上的迷失方向,相反寒夕偷偷地跟著推送母親的那輛車子,在醫護人員準備將車子推進太平間時,寒夕朝有樹蔭的地方躲了躲,試圖躲開醫護人員回頭向四周顧盼的目光。
太平間大門打開的瞬間,寒夕順著醫護人員的腳步跟了進去,在順利找到一個拐角暗藏起來后,寒夕看見母親的身體被獨自安放在一處幽僻安靜的地方,年幼不知是非之地的寒夕并不知道眼前所在地是堆放死人的太平間,腦海中浮現的只有跟隨和好奇。
醫護人員離開后,整個太平間萬籟俱寂。
寒夕借著窗外將要西斜的暮光,透過窗外看母親被白布掩蓋的面容所勾出的輪廓,寒夕不禁想到和母親在一起玩過山車的樣子,一起對著和煦的秋風放風箏的樣子,一起端坐在陽臺上享受日光浴的樣子,一起其樂融融的看動畫片的樣子,一起拼零碎圖片的樣子,一起……臆想被打斷的瞬間,寒夕下意識地認識到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寒夕轉過頭去警覺地看著肩上那只皮包骨頭的大手,一陣寒意從心頭襲來,寒夕立馬閉上眼睛蹲下身子抱住頭,頭也不抬地對著地面。
“小家伙,你是怎么跑進來的?”寒夕身后響起老人和藹的問候聲。
“我媽媽被白衣人推了進來,我不想離開我媽媽,所以跟著進來了。”寒夕小心膽怯道。
“哦,是這樣啊!來,站起來,我帶你進去看看你的媽媽。”老人繼續和藹道。
寒夕聞聲,小心翼翼地站起來,雙手捂著眼睛偷偷地看身后那位老人,透過指尖的罅隙,寒夕看見了一位戴著老花眼鏡面容如枯槁的老年婦女,她的眼睛又大又黑且流露著和善的氣息,鼻梁高挺,嘴唇單薄又不失厚度,額頭的顴骨向外微凸,面頰窄小且溫厚,給人一種善意倍增的好感。寒夕見狀緩緩放下兩只緊緊捂住雙眼的手,兩只純真的眼睛直直地望著老人。
“小家伙,怎么了?是不是奶奶嚇到你了?”老人問道。寒夕聞聲,低下頭一聲不吭地看著地面,然后搖搖頭,安靜地站在原地。
“來,小家伙,我帶你進去。”老人溫聲細語道。
老人從褲腰里擲地有聲的掏出鑰匙,對準鐵鎖的插孔,門被打開的瞬間,發出一陣陣亙古綿長的枝椏聲。
寒夕看見母親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他走到母親的跟前,慢慢揭開純白色紗布,母親的面容安靜肅立,寒夕看著看著眼淚不知不覺跟著掉了下來。他曾在童話中看到,當人在最安靜的時候,他便去了一處最遙遠的地方,傳說中那個地方叫天堂,只有人的魂靈才可以到達。寒夕想母親可能在那個地方注視著等待著他,但他不知道該如何找到她。
老人看著寒夕,眼眶不禁濕潤。
拉著寒夕的老人說:“走吧,走吧,快走吧。天馬上就要黑了,你母親希望你早點回家。對,早點回家。”寒夕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母親,手被老人拖著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向后移,剛剛走出鐵門的瞬間,寒夕掙脫老人的束縛,欲向母親撲去,不料被老人一只手抓了回來。“小伙子,要聽奶奶的話,走,我們回家去。”
陰冷的鐵門漸漸地被拉上帷幕,門軸發出沙啞的聲音猶如一個世紀般漫長,寒夕真希望門關得慢一點再慢一點,慢到他可以看見母親依然躺在那里,慢到所有的回憶都將在此刻停頓,慢到自己可以永遠的記住這一幕。
一聲輕微的聲響,門被老人關上了,寒夕流著淚對著生硬的鐵門,泣不成聲。
似乎還未等到黎明來臨,太陽就升了起來,似乎這個世界的鐘擺還未停止跳動,人們就又給它重新上了勁,似乎還未發現自己是怎么躺在家里的床上,父親已經坐在床邊等候多時了。
該怎么形容自己所在的天空?暮靄斷層分明,云層低垂昏暗,若有若無的幾只小鳥不經意間從頭頂上空飛過,陽光被云朵遮掩成一束束從天上垂直照射下來,偶爾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杜鵑啼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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