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怎么了?”
“媽,你醒醒啊!”
“媽,你醒醒快醒醒。”
“媽,醒醒好不好?媽,媽!媽……”
慘絕人寰的馬路上,寒夕用力嘶吼著,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整個嘈雜喧囂的城市。路人聞聲聚擁過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著憐憫的神色,有的不禁捂住口鼻聲淚俱下。
寒夕的母親安靜地躺在車輪底下紋絲不動,鮮血順著她的頭部緩緩流淌下來,冷清的地表慢慢被巨大的血泊覆蓋,鮮血還在不停地流淌。寒母的手不禁微微彈動一下,似乎有什么動作要做,跳動的手指隨著心跳聲波動一次后,瞬間滑落到地上。
救護車趕到現場的時,寒夕和母親被醫護人員強迫性的分離,寒夕看著母親躺在地上孤零零的身影,淚水不住向外流。
寒夕母親被穿著白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強硬地拖出車底,幾個年輕的護士手忙腳亂的將寒母拖到擔架上,隨著一聲車門關閉的悶音,寒夕看著遠去的救護車,目光久久不愿離開。
寒父聞訊從公司趕到現場,兩只手打開車門的瞬間,寒夕抱住了剛從車里跨出來的寒明,眼里的淚水不斷向父親的褲腿上浸染。
寒明抱起摟住自己的小寒夕,把寒夕緩緩放在副駕駛座上,安慰說:“爸爸出去一下,寒夕乖,在這里坐一會兒爸爸馬上就回來。”話音剛落車門被應聲鎖上。
寒明走向事發地點,安靜地端視著被撞得支離破碎的車窗玻璃,地面上殘余的血跡應時映入眼簾,或許是由于時間的累加,地面上血跡斑斑的血雨已經凝結成塊。
現場的交警注意到了寒明,立即走上前和寒明交談。
“請問您是事發人的親屬嗎?”“是的,我是她的丈夫。”寒明順著交警的問話答道。“哦,好的,我想向你了解一下你妻子的基本資料,你可以幫我們填一下這份表格嗎?”交警伸出手里打印著白紙黑字的表格亮在寒明面前,寒明不禁一怔,雙手接過的時候后背麻了一陣,絲絲冷汗應覺襲來。
為了掩飾自己內心對車禍現場的強烈不適應感,寒明一副順其自然的樣子填寫起來。
上午八九點的天氣,太陽早早地就升到半空中,寒明鼎著熾熱卻不失溫和的陽光填好表格后,兀自朝聲音響起的救護車望去,寒明欲撥動兩條腿向開遠的救護車追去卻被坐在車內的寒夕喊住,寒明看向寒夕,欲言又止。
走到車前打開車門的寒明,鎮靜沉穩的發動車子,然后對小寒夕說:“咱們去醫院。”
面目全非的銀灰色車子里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禮品和玩具,從外面向車子里面仔細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見那些禮品玩具已經被撞得散漏出來,在車子被拖走的那一刻,寒夕干望著這些曾經無比美好且幻想著該怎樣怎樣和媽媽一起度過美好的生日晚會,然而當一切被突如其來的車禍橫亙,一切被快速到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撞擊聲掩埋,一切被遠去的救護車發出的急促聲響覆蓋,曾經擁有的溫暖的、和諧的、美好的、憧憬的、欣慰的、感動的過往都將在這個將至未至的夏天,奔向盛大的死亡。
醫院的巷道里,每個角落都充滿著藥水散發的濃烈氣味,呆在這個地方的人無不感到窒息和壓抑。剛剛從太平間推出來一位經搶救無效被宣布死亡的人從寒夕父子二人旁邊經過,寒夕看見白色被單下面露出一只纖細熟悉的手,直覺提醒他,那是母親的尸體。寒夕伸手抓住了父親的手臂,眼神中倒映著悲傷和前所未有的迷茫,咽喉開始哽咽,淚水不斷向外奔涌,寒夕抿住嘴,站在父親聲旁嗚咽發不出任何聲音。
寒明看向寒夕,并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已經拐入墻角被白色蓋布蓋住的尸體,陣陣不解和疑慮。
由于寒明擔心寒夕會因為這一幕給他造成心理陰影,于是捂住寒夕的眼睛,寒明感覺到手掌開始濕潤。透過父親手掌的罅隙,寒夕再次看向拐角處,推行的車子已經消失不見。
寒明拉著寒夕嫩弱細小的胳臂,穿過醫院的走廊并與一些路過的護士打聽是否看見剛才被推進急救室的女子,護士們搖搖頭后轉身走開。寒明一路上來大概問了幾十個護士,最后終于有一個護士說:“看你都問了這么多人也沒個答案,那女子肯定不在這層樓內,至少不在急救室內,諾,那急救室上方的燈顯示綠色,代表里面是空的,如果沒猜錯的話,你要找的人可能已經被……”護士語塞道。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寒明已經轉過頭去,向一望無垠的昏暗甬道里走去。
寒明的身體兀自顫抖起來,眼神神傷且沉郁,整個人瞬間坐落在地上,雙手抱著頸部并不斷把頭往下壓,地面上多出了幾滴血淚。寒明的老毛病又犯了,鼻孔里的血與眼里的淚混合在一起潸然落下,不一會兒的功夫,鑲嵌著白瓷的地面頓時變得血淚模糊。
一陣微風拂過,寒明整理自己身上褶皺不平的衣服,抬起頭的瞬間昏暗的甬道上只有他一人,寒明徹底懵了。寒夕去哪了?剛才還在身邊,怎么這一會兒的功夫人倒沒影了?寒明“噌”地從地上站起來,眼神迷茫且恐慌,箭步沖向醫院的大門,瞭望四周,外面空蕩蕩一片,除了車水馬龍的車輛和來來往往的行人,連一個和寒夕年齡相仿的孩子都沒有,寒明保持著內心的驚慌,再次沖進醫院,從一樓沖向六樓反復不停地找,再從六樓瞰望整個光河星辰一般讓人感到無所適從乃至渺茫的醫院。
寒明沉著頭走出醫院,像賭場里敗盡所有家產滿身晦氣的賭徒,在這場還未開始的較量之前他就已經被鞭撻得體無完膚。
六月未央,天空中交織著枝椏交錯的云層,每一層、每一縷和每一角仿佛都被昏暗籠罩。
浮動的叆叇在未被陰霾覆蓋之前,陽光穿過乳白色的云氣到達地面,照亮肇事者的車子,在寂靜無聲的早上,似乎沒有人能夠意識到那是怎樣的一輛吉普車撞上一輛銀灰色的轎車?車禍發生之后,人們聞聲并懷著種種心緒趕來,沒有什么比車禍更讓人驚奇,沒有什么比車禍更讓人習以為常,沒有什么比車禍更讓人僥幸。
已經過了將近三天的時間,寒母安葬的當日,所有的親屬和同事紛紛趕來為寒母送行,他們身上都佩戴著一簇白色的花束,為了表示深深的哀悼,每個人鞠躬的腰部從彎下到挺起猶如一個世紀般漫長。
祭奠儀式舉行即將結束之時,寒明把寒夕帶到跟前,要求他拿著這束盛開的百合花送到母親面前,寒夕訝然的看著父親默不作聲,仿佛對父親突如其來的動作感到不適。
寒夕接過百合后乖乖地把花束遞到母親的墓前。面對著母親的照片,寒夕有太多的疑問,有太多的不解,還有太多的不適應和種種不可名狀的情愫在腦海中激蕩徘徊。
年幼的寒夕在喪失母親過后,生活幾度陷入崩潰的邊緣,在家里,他總是低頭進低頭出,在學校,他害怕有同學說他是單親家庭,是個從路上撿來的垃圾,在公交站上,他盡量避免和認識的同學以及同年級的學生碰面,然而隨著年月的消逝,歲月的增長,他逐漸開始習慣這種無人問津的的日子,習慣一個人走在頹唐荒廢的街道,習慣孤獨地徘徊在沒有人出沒的街角,習慣花大量大量的時間躲在某個陰暗的地方默默地徘徊,習慣獨自跑到公園里的荒郊對自己傾訴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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