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以前總覺得

　　以前總覺得時間太過漫長，當烈日曬的時候，當秋風烈的時候，我都會愚笨地以為時間就定格在了那里，下一季不會到來。就這樣以為著，而日子就偷偷地溜走，而時間就悄悄地把各自帶到了正經歷著的現在。

　　我總以為時間是個很多神奇的東西，會讓一切凍結，會讓一切遺失，會讓一切忘記，也會讓一切都釋懷。而我們就擁有著這樣有限的神奇，聰明的人，就是借助它創造出了無限的奇跡，而愚蠢的人，就利用它創造出無限的腐朽。

　　我是屬于聰明與愚蠢之間的那種人吧，一半奇跡，一半腐朽，沒有自己的立場，沒有真正的追求與頹廢。

　　以前我也總以為路的盡頭沒有人等我，所以總是要走的很慢，慢到被人群甩掉，慢到被人群孤立，或者慢到快樂被這世界遺忘，但我卻都是心甘情愿，我不像那些幸運的人，長長的大路，心中總是有個奔頭。而我心中卻總是空蕩蕩的，空到擦肩而過的人，都會看不見我的存在。

　　他們總是面帶微笑，那種幸福，望眼欲穿。

　　后來我才知道，像我那樣的感受別人也不是沒擁有過，只是想先來后到的問題，我們都走著相同的路，都有著大同小異的過去。所以，當幸福來臨的過后，回頭想想，從前不算什么。

　　如果不是因為那天，當人群散盡的時候，我看到在十字路口徘徊的王阿光的話，我想我也不會就這么地釋然了。

　　其實幸福并沒有離我們太遠，只是有的時候，我們都忘了，再堅持一下，再勇敢地向前邁一大步，縱使，前面有個萬丈深淵。

　　可曾想過，萬丈深淵的盡頭，也有個人等著你。

　　以前我總覺得像這樣晃晃蕩蕩的日子還會有很久，于是，安于現狀，不思進取。從入學到畢業，貌似會有一個世紀那么遙遠。而當有一天，我再回到教室自習的時候，才發覺，已經好久，沒有人在這里打鬧了，如果不是我來，教室就一直禁閉著，黑暗著。像一座被廢棄的城，戰亂過后，無人問津。

　　我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享受到著這里的死氣沉沉。我不覺得難過，只是覺得此刻只能用沉默來回應周圍的沉默。

　　這里的一切，桌椅，黑板，講桌，電燈，還有書本，垃圾，灰塵，它們相互編織著狼藉，相互交談著遺棄。

　　它們預示著離別，它們預示著結束，或者預示著重逢。但它們沒說，一切，能重來一次。后來我才明白，囫圇吞棗的日子也好，精打細過的日子也罷，都抵不過時間的真實，它帶我們來，它帶我們走，每分每秒，它算的比誰都小心眼兒，也又那么地公平。

　　直至我真的走到了畢業的那天，我才舍得丟棄以前的想法，我們不是輸了，而是順其了自然，坦坦蕩蕩，平平淡淡。

　　周圍的人都說，時間過得真是太快了，沒想到，我們一下子就畢業了，各奔東西了。原來我們都一樣，做的不一樣，想的卻很一樣。

　　以前我總覺得，或者，現在的也這么多覺得，念了這么久書，其實一無是處。你看，我到現在還一事無成，去了很多應聘的地方，他們都不問課本的知識，只是問你有沒有經驗。我每次都想說，你們不給我機會，我怎么樣會有經驗呢？我沒有經驗，我只是想一剛畢業初涉社會的孩子。但這社會太殘酷，對于像我們這樣被學校的，溫室保護了很久的孩子來說，外面太冷了。

　　于是，我并不是后悔上學的時候怎么沒有好好念書考個北大清華什么的，我只是后悔，為什么念了這么久的書，與世無爭。

　　我們終將被現實打敗，曾經無數次的抱怨，最后終于靈了驗?；蛟S，因為我們還很年輕，所以我們還有希望。

　　別人的，先不管，我還是在等我的希望。

　　升本的考試已經結束了半個月，這半個月里，我雖表面上平靜，其實我還是內心忐忑。

　　直到快畢業的時候，我才發覺，我還是很熱衷于是讀書的。

　　他們說，念書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不能再重來。

　　就像王光說的那樣，他雖現在過得衣食無憂，但是個他也很羨慕嫉妒恨那些上學的機會孩子。我問他，如果能夠再重來一次，你會選擇學校還是社會？

　　他說，社會，他不覺得后悔，因為，每個人，最終不還是得成為社會中的一員，東奔西走，為生活，為活著。

　　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我說，那我干脆就直接畢業好了，也不去升什么本了，反正結果呢還不都是一樣的

　　。誰知他卻很認真地對我說，你要繼續念下去，雖然每個人最后的終點都一樣，但過程卻是千差萬別的，你跟我不一樣，念下去，就當是替我念下去。

　　我到底去參加了升本考試，兩天的時間，卻能決定我以后兩年的路。走出考場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地釋放了，我沒去想結果，其實是不敢想。

　　考場是在S城，回來的那天，又趕上了下雨，雨很大，我的背包全被雨打濕了。匆匆忙忙地趕地鐵，到火車站買回家的票，卻在從地鐵站上來的電梯差點摔了跟頭。

　　我們幾個同行的人在被考試束縛了一個多月后，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胖了。但依舊在回家之前還是去了超市買了好多零食。算是犒勞自己的。

　　也算是回報給自己的，就算結果不會回饋給你什么。

　　之后的日子就是等待成績，就好像等待著一個時好時壞的惡魔，陰晴不定，輾轉惆悵。

　　宥倩說，沒事，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可能是因為生活把壞結果帶給了她，她就相信好結果一定會給我的。

　　那天是陰天，我剛從老姐家下來，外面的風大，我加快腳步走著，之后電話就響了，是宥倩。

　　她沒問我在哪在干嘛，她首先就是告訴我說，姐，我升不了本了。我敢肯定，她在給我打這電話之前來，是哭過了。

　　她說了為什么，可我還是不想相信，之前我本以為我倆以后還能在一個班里再續前緣，吵吵鬧鬧呢，可突然她就給你我一個這樣的消息，我連遺憾的機會都沒有，就只能是不停的安慰，卻不停的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我沒敢跟她講，前兩天我還在天涯里回了一個愿望的帖子，內容就是，希望我跟宥倩都能升上本，然后在一個班級里，學習。

　　說學習是假，可一切又都是我希望的。但一切又那么地不禁希望。再回學?？吹藉顿粫r，發現她正沒心沒肺地跟別人說笑，我才有點心安。

　　她把我沒有的復習資料都塞給了我，她說，我把家底都給你了，你要是再考不上的話，就是對不起我?？晌铱傁Ｍo我資料的人不是宥倩的。

　　她說的平平淡淡淡，卻字字無奈。她說今年的升本政策跟以往不同，沒有對口的專業就報不了名，她雖是中文系，卻不是師范專業，所以報不了名，所以很多人都這樣被無奈地唰了下來。

　　后來我去報名的時候，就看到很多這樣的人，雖然心里清楚沒有機會了，卻一個勁地追問著報名老師，那個老師就有氣無力地回答著。

　　宥倩說，你們都該感到慶幸，這么一鬧，今年升本的人不知少了多少呢，這下好了，少了多么多人競爭，你要是再考不上的話，就不是對不起我，而是對不起我們了。

　　之前我勸宥倩說，就算能夠報名的話，不也有考不上課的嘛，你現在就當作是自己沒考上，所以安心地繼續集往前走著吧。

　　現在我倒覺得能提前知道結果未必不是一件壞事，這樣，你也能夠比別人提前往前走一步。

　　在等待結果的日子里，難免會胡思亂想每沒當這個時候，我就不知所措，我問老媽，如果我們考不上的，你會生氣嗎?

　　老媽倒比我爽快，她說，那我生什么氣，考不上更好，好好出去掙錢，我也省學費了。

　　以前，我們不想升本的原因是，何嘗不是這樣想，但現在既然考了，就不愿意失敗了，不是怕沒面子，而是怕別人對我失望。

　　他們嘴上不說，心里肯定會嘲笑。

　　我待在家里，無心畫畫，無心看小說，無心專注于某件事情。后來某天，朋友叫我去了河邊吃烤串，他們說，我比考試的那時候瘦了。其實他們也瘦了，離開了考試的日子，就都往與之前相反的日子發展。

　　誰誰的補習班又多收了幾個孩子，誰誰找到了補習班去當老師，都去掙了錢，都有了出息。唯獨我和了了，聊著無聊的現在，她不想當老師，我也不想，我們倆走著跟別人相反的路，也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未來等著我倆。

　　可能，一直，我倆是班上最沒心沒肺的人。放假的時候別人不是去當家教，就是去補習班，而我倆，甚至連實習的時候都沒去找學校，而隨便找家幼兒園蓋的章。

　　其實了了適合表演，而我們適合幕后。但老天，都把我們放在了同樣的地方，也許，是為了我倆都有個伴。

　　王阿光叫我去他的廣告公司實習，我想想還是算了，他以為我是怕看見孟凱，想起以前傷心的事，難過。

　　我想，其實我是害怕別人說我是個吃軟飯的人。

　　“你在公司里肯定不像現在這樣嬉皮笑臉，嘻嘻哈哈的吧?”我說。

　　“你當我精神分裂啊，變來變去的，我在公司就是這個樣子，怎么啦?”王阿光臨一副很多不屑的樣子。

　　我撇嘴，他說，其實他是怕我無處可去，在家等考試成績糾結到要跳樓。

　　于是更加藐視他，我說，我在家堅強的很，再說，我才不去你的公司受你指使呢，好歹我也是學師范的，將來還得為人師表呢。

　　“行，這可是你說的，以后看哪個賴皮不當老師！”王阿光得意洋洋，我有種種想咬死他的沖動。

　　“當不當也不關某個王八蛋的屁事。”

　　“哎，這孩子，怎么還罵人呢，以后還怎么為人師表？”

　　我沖他吐吐舌頭說：“你自己承認你是王八蛋的，我可沒說?！?/p>

　　就偶爾在王阿光閑暇的時候跟他扯扯皮，他是個忙人，很多時候都沒空搭理我，我說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他也很理直氣壯，他說，他也并沒覺得對不起我。

　　看來，我們都一樣，都是倔強而又不肯妥協的人。

　　以前我總覺得，我會一直一個人走走停停，誰也不會為我停留，我也不會為誰停留。生在這個偌大的世界里，每個人都要學會孤單飛翔，然后再從容墜落。

　　別給世界留什么遺憾，就算，這世界，總給你傷害。

　　我一個人走了好久，久到我快沒了繼續往前走的勇氣，我看見身邊的人分分合合，又合合分分，我以為他們這樣很累，總有一天，他們會厭倦，從而覺得像我這樣的一個人很好，雖寂寞，但自由。

　　但是過了好久之后，我發現，其實他們并沒有要向卻看齊的意思，他們跟別人上演完分分合合之后，又繼續跟另外的人分分合合。最終，他們不要自由，也不甘愿寂寞。

　　畢竟，世界這么大，始終一個人走，會迷失了方向。

　　這道理我都懂，但我卻始終都等不到要陪我上演分分合合的那人。

　　后來我就遇到了王阿光，他像一束陽光照耀了我最孤單的世界，他終結了我一個人的走走停停，在路的盡頭，等待著被人群甩在最后的我。

　　他看見了腳步拖沓的我之后，并不埋怨我走的有多慢，而是特厚臉皮的問我，你看到我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我特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