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吻釋情

　　第五十八章一吻釋情

　　羅布在弘盛公司學了半個月電腦打字，由于他讀書的時候，沒學過拼音，所以直接就學五筆輸入法。丁莉華幫他買來五筆字典，又把碼元表放大，貼在電腦桌后面的墻上，讓他邊看碼元表邊練習鍵盤。由于羅布年齡大了，十個指頭一起動容易出錯，羅布干脆來個“一指禪”。開始時每分鐘只能打一兩個字，碼元表的位置熟悉后，慢慢每分鐘能打五六個字，到后來每分鐘能打七八個字，羅布心里高興極了。要是每分鐘能打上十幾個字，他就能隨心所欲在電腦上搞創作，這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啊！

　　羅布學打字的間隙，也關注著周培年的舉動，他見周培年管理的企業果然不同凡響，公司各個部門的工作井然有序。辦公室打印的各種文件，他親自批改、修定，還經常到基層了解情況，對企業的全盤工作心中有數。除了企業的大政方針外，一般的瑣事從不驚動應秋泓。應秋泓把總經理的位置交給他，真是選對了人。羅布心中有了底后，對丁莉華說：

　　“丁姑娘，你給我介紹的周總經理，果然是個人才。你給我分析一下，像周總這么優秀的男人，秋泓為什么會無動于衷？”

　　“我跟董事長六七年，她的心思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她對周總不是無動于衷，要不然怎么會把企業交給他管？我覺得董事長在對待自己的個人問題上，有嚴重的心里障礙，說不定問題就出在羅叔叔的身上。你和董事長結下的患難情結，多年來一直困擾著她，要不然她為什么會千里迢迢親赴西藏尋找你的下落？解鈐還須系鈐人，董事長心上的鈴，只有羅叔叔才解得開，換了其它的人都要砸鍋。”

　　“我和秋泓當年的經歷，現在的青年人是不能理解的，但它畢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人不能總生活在回憶中。如果丁姑娘看準了問題的癥結，我理所當然應該站出來當這個解鈴人。我聽說周總喜歡釣魚，你叫他找一處地方，悄悄把我帶上，我想先聽一聽周總對秋泓的態度，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周培年見羅布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自然欣喜若狂，他開車把羅布帶到一座遠離市區的水庫釣魚。水庫的管理員見周培年來了，急忙拿出事先養好的紅蚯蚓，看得出周培年是這里的常客。羅布看了看水庫的水面，問管理員道：

　　“這個水庫里，都喂養了些什么魚？”

　　“什么魚都有，家魚有鰱魚、草魚、鯉魚，武昌魚，野魚有鯽魚、還有麻花魚。”

　　“麻花魚算什么魚？這種魚多了最討厭。周總，你喜歡用蚯蚓釣鯽魚和鯉魚，我干脆用南瓜花的花蕾來釣草魚，我們找一個好的位置，我來想法釣一條大的！”

　　周培年用的魚竿，都是從日本進口的，羅布捕了一輩子魚，還沒有用過這么好的魚竿，拿在手中翻來翻去的看，周培年笑了笑說：

　　“羅大哥，你如果喜歡這根魚竿，我就送給你，我家中的魚竿少說也有十幾根。”

　　“周總，那我就不言謝了，這地方你很熟，經常來嗎？”

　　“我每月至少來兩次，主要是圖這里清靜，釣不釣得到魚倒是次要的。”

　　羅布選了一處水庫管理員經常放草的地方，示意周培年到他的附近，選好了一處釣魚的位置，各自穿好魚食，然后拋出魚線，一邊釣魚，一邊交談：

　　“你星期日經常出來釣魚，家里面的人沒有意見？”

　　“我父親過世后，母親住在妹妹家，我兒子結婚后，死皮賴活住在家里不肯走，媳婦倒是個孝順的姑娘，我也不忍心攆他們走。每逢節假日，兒子在家里把音響開得大大的，我心里煩，就跑到這里來釣魚，久而久之就釣上了癮。”

　　“我聽說周總的夫人，幾年前遭遇了車禍，你單身一人過日子，就不想再成個家？”

　　“羅大哥，成家的事說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感情這種事必需要雙方合拍，一個巴掌拍不響呀！”

　　“偌大一個重慶城，像周總經理這么優秀的人才，怎么會找不到心儀的伴侶？你說的另一個巴掌，是不是指的秋泓？”

　　這時水面上的浮子在動，周培年抬手就釣上來一條鯽魚。他把魚放進魚簍，重新換了根蚯蚓，把魚線拋出后，在水邊洗了洗手，點燃一根香煙，無可奈何地說：

　　“沒錯，就是你的董事長妹妹，我尊敬她，愛著她，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兩年的確有不少的人，給我介紹女朋友，但是我的心里已裝不下別的女人。可是應秋泓對我總是保持著那么一點點距離，讓你看得見摸不著。”

　　“你知道這是什么原因嗎？”

　　“我要知道原因就好了。這兩年我不斷努力，把企業做大做強，想贏得她的好感，她對我也不錯，我的年薪是公司最高的。可是我需要的不是加薪，我是想得到她的愛……”

　　周培年話還沒講完，見浮漂一下沒進水中，他握住魚竿猛一提，驚喜地叫起來：

　　“羅大哥，我釣到一條大的，快準備好舀子。”

　　羅布見周培年神情約顯緊張，知道他還不是釣魚的老手，于是拿起舀子說道：

　　“周總，你把手竿緊緊穩著，魚線繃緊后不要松動，借助魚竿的彈力，慢慢把魚往岸邊拖……啊，我看見了，這是一條金色鯉魚！好，舀起來了，這魚不算小，有一斤半左右。”

　　羅布幫周培年從魚嘴里取出魚鉤，把魚放進魚簍中。周培年見自己釣了條金色鯉魚，十分得意地想：“這么大一條魚，羅大哥還覺得不夠大，你有本事，釣一條更大的給我看看。”

　　周培年剛想到這里，見羅布魚線上的浮子，也一下子沒進了水里。羅布不慌不忙，瞅準時機用手把魚竿向上一揚，只見羅布手中的魚竿立刻彎成了弓型，魚竿盤中裝的魚線，通過卸力器被魚有節奏地拉了出去……幾個來回之后，羅布緊了緊卸力器，開始慢慢地收線，不一會兒，一條長長的草魚身影出現在水中。羅布不慌不忙，把魚拉到岸邊易于舀魚的地方，然后繼續收線揚，迫使筋疲力竭的草魚浮出了水面。周培年見狀，急忙拿起舀子，他迫不急待用力一舀，魚剛被舀進網中，周培年由于慌亂，用力過猛，腳下一滑，一只腳滑入水中，手中的舀子一傾斜，那條足有十多斤重的草魚，趁勢拼命一彈，掙斷了魚線，從舀子里又蹦進水庫中，‘嘭’地一個水花，草魚傾刻間沒了蹤影。羅布放下魚竿，急忙將周培年扶起來笑著說：

　　“周總，心急吃不得熱豆腐，魚跑了沒關系，還可以重新釣一條。要是人跑了，再追就來不及了，你要抓緊時間喲！”

　　周培年此時臉色通紅，方知羅布是釣魚的高手，只好誠摯而尷尬地苦笑道：

　　“羅大哥，這丑獻大了……我知道你今天約我釣魚，醉翁之意不在酒，應秋泓最聽你的話，這件事你一定要幫我。”

　　“周總，你今天釣了一條金色鯉魚，這是一個好兆頭。這個忙我一定要幫，但愿我們能成為真正的兄弟。”

　　應秋泓躺在床上翻來復去睡不著，索性打開床頭柜上的臺燈，拿出羅布的詩集信手翻了起來，當他翻到《離別重慶三十三周年有感》時，不覺低聲朗誦起來：

　　注定今生為情愁，

　　無盡相思牽兩頭。

　　阿哥啼血報嬋娟，

　　魂歸故土望江流。

　　應秋泓讀完后，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不覺長長地一聲嘆息：“這一定是哥哥住院前夕寫的詩，他對自己的病況，已經有了清醒的認識，但故鄉的情懷，一直長存在心中，至死不渝。哥哥既要報答益西拉姆的救命之恩，又牽掛著故鄉的秋泓妹妹，他自比啼血的杜鵑，這一世的愁苦到底是為誰而起？，這種情義比天高，比海深，讓人沒齒不忘。哥哥生命垂危之時，我和益西拉姆守在他身邊輪流呼喚，他心藏至愛，化險為夷。碧血一腔鳥啼盡，熱淚兩行魂歸來。哥哥心中雖然兩處牽掛，但他只能愛一個女人，我陰差陽錯地失去哥哥，有誰知道我此時的心情？有一首謎語打得非常好：想當年枝葉婆娑，到如今青少黃多。提不得呀提不得，提起來淚撒江河。我現在就像江中撐船的篙竿，青春不在，容顏枯黃，哪里再去尋找像哥哥這樣好的人呀……”

　　應秋泓剛想到這里，沒有完全關閉的門，突然被輕輕推開，應秋泓發現羅布走了進來。

　　“哥哥，你有什么事嗎？”

　　“我睡不著，在樓頂上的花園散步，回房間時，見你的房門內透出燈光，我想和你談談，就推開房門進來了。”

　　羅布在回答應秋泓問話的同時，走到應秋泓跟前，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應秋泓有些驚詫地提醒羅布：

　　“哥哥，我穿著睡衣……你還是坐在沙發上和我談吧。”

　　羅布并沒有理會應秋泓的話，兩眼直盯住應秋泓，眼睛里仿佛有一團烈火在燃燒。應秋泓立刻感覺到要發生什么事，心跳不由得加快起來……突然間羅布俯下了身子，應秋泓立即明白了羅布的用意，她下意識地用手去推羅布的臉，當她的雙手放在羅布的臉上時，想起了對益西拉姆的承諾，手一時柔軟得像一團棉花，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羅布的嘴慢慢向下，向下……應秋泓的頭沒有移動，兩個人的嘴唇終于貼在了一起……應秋泓閉上雙眼，她既沒有勇氣面對羅布的目光，也沒有勇氣趁勢緊緊抱住羅布的腰，反而將手放下來，緩慢地解開了睡衣下面的一顆扣子，正當她要解第二顆的時候，羅布卻狠心地抬起了頭，眼睛中的那團火已經漸漸消退，他把應秋泓剛解開的衣扣又重新扣好，返身坐到沙發上，定了定神說道：

　　“秋泓，我的好妹妹！今晚上的這個吻，曾經是我四十年前朝思暮想的事，但我當時沒有這個膽量。自從被你吻過后，我就想還你的情，我第一次回渝探親的時候，在路上我曾千百次地想過，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還你一個吻，但當我粗黑的手，握住你嫩白的手時，現實的差距讓我徹底放棄了夢想……沒想到三十多年后，夢想變成了現實，我的愿望終于實現了！從今以后我們誰也不欠誰的情，以前我心中殘存的那點戀情，已經從這個吻中得到滿足。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妹妹，我們是永遠的好兄妹。”

　　“哥哥，難道我們以前不是真正的兄妹嗎？”

　　“不是，我們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后彼此傾慕，四十年前的那次熱吻，你說我們到底是兄妹還是情人？在這個世界上，相愛的人不一定都能成為眷屬。但我欠你一個吻，今晚上我還給你了，我倆曾經從兄妹關系上跨出去過，今天再跨回來，又成了真正的兄妹。”

　　“哥哥，你這么做，是不是想給我臺階下，讓我今后不再有心理上的負擔？”

　　“秋泓，你果然厲害，我做什么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長期以來我心中有兩個小鬼在碰撞，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益西拉姆，今晚過后，我終于可以心懷坦蕩，以不同的心態，面對你和益西拉姆。”

　　“這兩個小鬼在你心中碰撞了幾十年，就憑剛才這個吻，它就不會在你心中再碰撞啦？”

　　“秋泓，我現在的確已經從愛的泥潭中掙扎出來，但你還沒有，剛才我吻你，你想推開我，為什么不用力？我給你留足了時間……因為你心中的愛還在起作用，所以你無力阻止我。秋泓，我的好妹妹，雖然我失去了你，卻得到益西拉姆，我心足矣。你現在雖然擁有萬貫家產，但住在這華麗的空房間里，你不覺得它過于冷清嗎？你不能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哥哥，不是我想過這樣的生活，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錯下去。我的好哥哥，請你告訴我，我的歸宿在哪里？”

　　“秋泓，你的歸宿你心里明白，周培年是個真正的男子漢！這幾年他對你癡心不改，一直在苦苦地等待……歲月催人老，你已經沒有時間的本錢，難道你心中就沒有他？”

　　“哥哥天天去公司，我還以為是想學電腦，原來你和丁莉華合謀在算計我。唉……我勸過周培年不要等我，我甚至想要他離開弘盛公司，可是我又開不了這個口，他如此的癡心我也沒有辦法。”

　　“秋泓，我知道你過去心中一直有哥哥的影子，特別是經歷了兩次婚姻的挫折后，你后悔當初沒有把愛交給哥哥，久而久之在心中形成了一個解不開的結。我倆的經歷特殊，特別是阿爸到農場后的那幾年，我們兄妹更是相依為命。這種經歷在你記憶中已經牢牢生了根，因為那是你最難忘的少女時代。但是你只記住了我的優點，卻忽視了我的缺點，像我早上不刷牙就吃你煮的東西，膠鞋穿久了不洗，臭得你呀呀地直叫，你都不在乎，因為你心中有哥哥。那時候的你，是多么的單純，又是多么的可愛啊！現在不同了，你在商場中摸爬滾打幾十年，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的洗禮，對人的觀察入木三分，很容易發現別人的缺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總覺得別人這也不及哥哥，那也不及哥哥，這種心態影響了你擇偶的態度。你在事業上雖然成功，但缺少家庭的溫馨，當哥哥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秋泓，這種生活從今天起應該結束了。”

　　羅布說完話，應秋泓陷入久久的沉思，她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哥哥，只有你最了解我，你的話擊中了我心中的隱痛，特別是剛才你那一吻，仿佛一陣春風，化為無盡的甘露，滋潤我已經干枯的心田！我為有如此關愛我的哥哥感到欣慰。我的心結既被哥哥打開，剩下的路我會好好走。周培年多年對我忠心耿耿，為公司的發展付出了不少心血，這一切我心知肚明。但是我不滿意他在我面前唯唯諾諾，缺少男人應有的自尊，背地里又對我的一切都感興趣。”

　　“哈哈……他如果不愛你，又何必要關心你？秋泓，你是身在情中不知情啊，給哥哥一個面子，這個紅娘就讓我當吧？”

　　應秋泓明白羅布甘當紅娘，肯定是受周培年所托，因為只有哥哥講的話，她才聽得進去。但哥哥把昔日自己深愛的女人，介紹給別人為妻，好比自己用刀割自己的肉，非常地殘忍。我要再試試哥哥的心，如果真像益西拉姆所言，愛情還能死灰復燃，我今晚就遂了哥哥的心愿，不再給自己留下遺憾，于是從床上起來，也坐在沙發上，很認真地對羅布說道：

　　“原來哥哥背著我，在周培年面前夸下了海口，如果我不答應看你怎么交差？這個紅娘你可以當，不過你剛才的吻，和我當初的吻不對等，那一次我吻了你至少兩分鐘，你今天只輕輕吻了我一下，我在感情上對你的傷害，這個吻還不足以彌補。如果哥哥至今還深愛著秋泓妹妹，今晚上可是個絕好的機會，因為我目前還沒有和周培年正式確定戀愛關系，你如果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羅布聽了應秋泓的話，臉刷地一下紅到耳朵根子，他有點不知所措地說：

　　“秋泓，你知道嗎？為了這個吻，我在門外徘徊了多長的時間？剛才我在樓上的花園里走啊走，幾次來到你房門前，想推開你的門，我都沒這個勇氣……我怕你誤會，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對不住益西拉姆……哥哥下這個決心不容易，你就不要故意難為哥哥吧。秋泓，你把手伸過來，我再吻一下你的手，這總可以了吧？”

　　應秋泓伸出一只手，讓羅布抓住，她用另一只手，關掉了房間里的燈，室內一片漆黑，羅布頓時心緒大亂，他情不自禁地抱住應秋泓，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當他順勢將應秋泓壓在沙發上時，突然間又像觸電似地彈起來，非常痛苦地呻吟道：

　　“秋泓，這不是你的真心，我不配……我真的不配……我的心好亂，好亂，好亂！……今天的事全是我的錯，我不該再來還什么情，這樣做既對不起你，又對不起她……”

　　羅布邊說邊打開了房間里的燈,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房門.應秋泓望著羅布離去的背影，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哥哥，原來你也是個凡人，剛才我要是趁勢抱住你死不松手，你心中的益西拉姆還存在嗎？你知道益西拉姆心中的想法嗎？傻哥哥，你不知道，因為你不懂她的一片真情。但你找到了世界上最愛你的人，這個人就是益西拉姆！為了哥哥心中的愛，我只有對不住益西拉姆了。哈哈……哥哥，你真是個可愛的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