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亮光

　　一晃，個把月過去了，那個在我前面的男孩兒依然是沉默寡言、形影相吊的樣子，他從不愿和人多說一句話，即使我們是前后桌，也不曾多說過一字半句，他更不喜歡跟別人瘋鬧、玩耍，像是得了自閉癥，就連他的名字我也是在別人議論他時才知道的，他叫徐亮，大家經常在背后議論他，我們三個也不例外，只是時間長了也就沒人把他這個‘怪人’當做一回事了。

　　那天，我們幾個男生在體育老師那借了一個足球去操場玩兒，可是人手不夠我就去屋里找人手，平時屋里都是人滿為患的，可今天竟一個人都沒有，只是徐亮還在那勤奮筆耕，見他一個人怪悶的就好心拉他去，要是別人才懶得理他呢；

　　我叫他，他卻推脫說作業還沒寫完，我說作業不都是回家以后寫嗎，可他說沒時間，我覺得他挺不通情達理的，倔脾氣一上來就去拽他，我執拗的拉他起來時卻一不小心將他的袖口扯壞了，沒想到他的衣服表面是干干靜靜的，可是已經穿的快要爛掉了，他欠起身時就連腳上的鞋子都快磨得漏了腳趾，見我看他他頗有尷尬的把腳收了回去。

　　看著他漲紅了臉我似乎明白了，他也許是在躲避，想用這種方法來掩飾自己現在的窘迫、寒酸、貧窮；我也是窮苦出身的鄉下漢，和他有著同樣的感受和自卑，可最起碼我還有一套像樣的衣服，一雙母親親手納的千層底兒，而他呢，顯然要比我窮困潦倒得多。

　　現在那些城里人早已淘汰了卡其布、黃膠鞋，大紅大紫的名牌兒牛仔褲、夾克、高檔皮鞋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了，可這對我們這些來自鄉下的窮孩子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奢侈，鄉巴佬兒、土豹子、窮棒子的帽子早已深深地印在了我們的頭上。

　　就是現在一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大小姐也總會對像我們這樣的人拒之千里，時不時的總會投來一種不削和異樣的眼光，在這種環境下生活是多么艱難的一件事情啊，可是他不應該拒人千里，弄得自己好像‘獨一無二’悲天憫人的樣子，他用這種方式來逃避，來掩飾自己的卑微，可是他不知道這樣他就會陷入更深的困窘之中；

　　“我媽病了，真的沒時間；嘿嘿”他沒再說什么只是憨憨的笑了，那一刻我松開了手不再勉強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徐亮依然是如此的沉默，如此的卑微，他悄無聲息的用自己獨一無二的方式，來面對生活中的一切苦難，沒有怨言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甘，從來都不計較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出于同情和憐憫，也許更多的是氣憤，氣他玩世不恭，永遠都是一副不忮不求的樣子，不知從何時開始，我情感的天平開始傾向于他，別人的嘲笑、譏諷對這樣一個從不抱怨的人來說，簡直就是落井下石，我開始替他鳴不平。

　　每逢有人嘲笑他時我第一個站出來不準、有人欺負他時我第一個替他出頭，漸漸地我和徐亮的關系變得特殊起來，他不跟別人說的事總對我講，不愿和別人辦的事總會和我商量，時間久了我們竟也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哥們兒。

　　那一天，他穿了一個星期的，打著補丁的衣服不見了，似乎一夜之間變得比我都牛氣了，我問他是不是在那發了大財，他卻偷偷的告訴我是王老師給他買的，要不是她徐亮連中學的大門都進不來。

　　其實王老師一直都在接濟他和他們家，還有不少和他一樣的學生，都被王老師接濟著，徐亮和王老師其實很早就認識了，因為家窮，徐亮好幾次都面臨輟學的困境，好心的王老師不忍心就這樣斷送了徐亮的前程，幾次三番的幫助他，這才又一次把他從貧困中解救出來，王老師真是個天大的好人，不僅他這么說，別人也是這么認為的，除此之外徐亮還跟我們講了關于王老師一些別的事情；一時間就更加對她肅然起敬了。那天回到家我和寧香也收到了她給我們買的新衣服，那一天我竟高興的一宿沒睡。

　　要知道我是個特別不愿學習的人，可自從來到中學遇見了王老師以后我對學習的態度可就大不一樣了，即使我不想學那現在也由不得我了，每天都要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些時間來為我和胖子還有一些像我一樣差的學生來單獨補習功課，起初我還有些抱怨，可是她那么的細心，那么的和藹可親，又那么的固執，這使我不得不開始認真的對待身邊的每一件事情，她那么的善良我怎么忍心的辜負她呢，她那慈祥的面容和甜美的微笑總能給我堅持下去的力量與勇氣。

　　那天，放學后，我和胖子，還有幾個人去王老師那補習功課（當然寧香不算在內她只是陪我）王老師經常會給我們作輔導，只是那一天我做得很晚，才把一些個難題給解開，這時已近傍晚了，其他人也早就陸陸續續的走了、胖子也早回去了、當我把做好的作業交給她時，她看見了露出滿意的笑臉。

　　“時間不早快回吧，路上小心啊”王老師囑咐道，又將自己的手電筒給了我們。

　　“老師那您呢”老師家離學校也是很遠的。

　　“沒事的，老師是大人不怕”她緊緊地把手電塞給了我們。

　　“時候不早了您也回吧”我說。

　　“恩，知道老師批完作業就回”說著她又開始給同學們批改起作業來，看著那一大落兒還沒批改的作業時，我真不知道再說甚么好了。

　　 校園里點點的繁星影影綽綽，點綴在那淡淡的夜幕上，朦朦朧朧的月光，像一層薄而柔軟的輕紗，覆蓋了整個校園，當我和寧香推著車子急匆匆的正要踱過那個窗口時，王老師依然聚精會神的批閱著。

　　此時燈光顯然不夠亮，她隨手戴上了花鏡，卻還不時的俯下身子認真的閱讀和檢閱，那慈祥和藹的臉龐上，似乎除了早早爬上她額頭的那幾道皺紋，就很難在找到一絲的疲倦。夜越來越深了，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才能忙完，-我有些擔心悄悄地又把手電筒放到了她的窗口，希望我也可以幫她分擔些什么，只是我的力量還是那樣的微薄。

　　夜愈來愈深了，那間灰色的小屋里依然閃著淡黃色的、溫暖的光亮，像此時那月亮的光芒，柔和、淡雅，她就像一盞指路的明燈，在黑夜里時刻指引著迷路的孩子，從不知疲倦的散發著光和熱，它就像一首真情的詩，在徹夜不息的深夜里輕輕地吟唱。

　　騎上車子，背后總有一股炙熱的光芒，在茫茫的黑暗中，久久的照耀著我，前進的方向----身后，肅靜校園里有一間小屋半掩著窗，有一股光亮閃爍在孤寂的夜里，如此寂靜的校園一陣陣‘沙沙’的聲響、幾只蛐蛐的叫聲，幾聲看門老人低沉的咳嗽，如同一曲天籟般的交響。

　　一轉眼個把月過去了，王老師用她的善良和智慧，征服和感染著我們在座的每一位同學，她像一縷陽光，每時每刻都在呵護著我們那顆悸動的心，在她誨人不倦的教導下雖說我有些長進，可學習還是平平，不過我在美術方面還是有那么一點天賦的，王老師因材施教，再幫我補學習文化課的同時，還一邊支持我學習美術技能，在她和美術教員的幫助和教導下，無論是哪方面我都精進不少，這也讓王老師多少感到了一點欣慰。

　　教美術的是一位男教員，四十多歲的他很壯實有力，不像一般胖人那么‘富態’，但是他有一個至命的弱點，就是邋遢，整天‘臟不垃圾’的，這也許是許多藝術家的共性吧；他長了一臉的絡腮胡子，頭發也亂的很，衣服總是皺褶不堪蹭的滿是油彩也不說洗一下，他平時總是沉默寡言，除了上課時多少講那么兩句以外，剩下的時候一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

　　不過細細品來他這個人還是蠻不錯，為人豪爽從不斤斤計較，平時總是丟三落四的這證明他不拘小節，對我們更是怎一個‘狠’字了得，只一個眼神或是用他那大煙斗用力敲一下桌子就能平息一切，說他嚴厲，恰恰相反他只是人對我們負責罷了，看得出他很善良只是大男子主義使他的善良不會運用罷了。

　　又是一天，又是一個讓人難忘的日子，我和寧香匆匆的趕到學校，誰知到一個醉漢在學校門口晃來晃去的，害得我和寧香怎么躲也躲不過去，結果就都摔了一跤，看他手里還拎著酒瓶子醉醺醺的指定不是什么好人，怕生是非趁他不被就一腳把他踹了個跟頭，隨即就趕緊逃之夭夭了。

　　“什么人呢真是的”我怨聲載道。

　　“好了好了一個酒鬼有什么好氣的”說著寧香便拉著我跑進了學校，再回頭看時不知道王老師什么時侯來的，看到那個醉漢就趕緊跑了過去，不但不躲開，反而好心的從地上扶起了他。

　　“哎香兒你瞧王老師怎么什么閑事都管呢，要是遇見壞蛋可怎么辦呢”我有些擔心。

　　“哎呀才不會了，她那么好的人誰會害她，你呀就別杞人憂天了”寧香說道。

　　“嘿嘿也是啊”我撓撓頭。

　　“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