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沒覺得害怕,當我一人坐在趕往異鄉的客車上時。我只是在默默祈禱,但愿自己別暈車。
我望著窗外用看不清楚的速度倒退的風景,和那藍藍的天,突覺周遭是一片祥和,用相機定格模糊的畫面,像妖怪,也像人生。
扭曲,亦美好。
兩個半小時的旅程,音樂不停在耳邊,我克制住了即將要踏上異鄉的路上的緊張,把背包緊緊抱在胸前,里面裝著我這兩天的盤纏,還有要送給會的禮物。
會是我高中的同桌,好朋友,她是我們班的第一名,卻不想在與我和大哥同桌之后,被我倆人給帶壞。我來的這個地方就是她所在的城市,我打電話給她,我說我要去你們學校考試,你要去車站迎接我,不然我會走丟。
或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個路癡。會帶我買了回程的票,憑我們之間的感情,并不需要寒暄客氣,我們只是順手擁抱,她說我沒怎么變,倒是她變了很多,從原來戴著眼鏡的好學生的模樣變成了眼前的燙著卷發畫著成熟的妝的美女。如果不是因為太熟悉的話,或許就不敢再相認。
會帶我去吃飯,逛了他們這里最大的商城,最后帶我去了他們的學校。這個與我們城市相仿的地方,卻比我們那擁擠了許多,到處的建筑都讓我有種回到家的錯覺,但耳邊的異鄉方言又把我拽回了現實。繞夠了他們的大校園,又帶我吃了他們食堂最好的飯,最后幫我找了家旅店,她說晚上陪我來住。
不過在她陪我之前,我先陪她去上了一堂志愿者培訓課。那個上課的學長幽默風趣,成功的搏得了在座每位的笑聲和掌聲。這不禁讓我想起了王阿光,他同臺上的學長似乎有著相同的性格,愛開玩笑,卻又那么認真。
晚上回來的時候,我把買給會的禮物掏了出來,是一盒有著精美包裝的奶糖,不出意外的,她很喜歡。雖然我們關系很好,但我總覺得突然的到來實在是麻煩了她。以前的她總叫我來她家,她住的城市靠海,她說會帶我去撈大蝦。可沒想到,我們都高中畢業了,我也沒能來她家一趟,再后來就上了大學,保持著斷斷續續的聯系。
我以為分別會把兩個朋友的關系變淡,甚至剪斷。但事實證明了是分別把兩個朋友的心拉得更近,我們雖然不在彼此身邊,卻永遠都給著對方深深的祝福。
躺在床上,我跟會講著這些日子的不順,抑或嘆息,講著講著她便睡著了,我能感覺得到,分開之后的她,過得很好,不像我,總抱怨著事事的無奈和不安。
這樣也好,朋友過得開心,就好。不管有沒有我在。
其實會除了裝扮,其余的都沒有變,還是一如從前的愛笑,兩個淺淺的酒窩看起來特喜慶,我說過,如果我要是男生的話,我就找會這樣的做媳婦,學習好,最重要的是旺夫。呵,從前就是愛開這樣無聊的玩笑,好在他們都不嫌棄我,也在這樣的玩笑之中,活的很開心。有的時候,我們都忘了身后的高考,心想著,永遠在高三里,不畢業,不高考,縱使幼稚,那又怎樣?
后來的離別,也讓我覺得,是不是當初真心這樣想的,只有我自己而已。誰會愿意永遠停留在原地,不思進取。誰愿意為了一時的痛快,而放棄夢想。原來,誰都有追尋,原來,誰都不會為誰停駐。
王阿光曾告訴過我,一個人念舊沒有錯,可要是永遠都活在過去的話,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我問會:“現過得好嗎?”
會說:“挺好的。”
我們最后都要撇開過去的糾結,從而灑脫的活,不是嗎?
那晚,我跟會并沒有徹夜的促膝長談,而是在聽著彼此平穩的呼吸聲中,又安穩地睡了。我們倆,默契十足。夢里,盡是空白。
在異鄉的第一晚,平安平靜。
后來,我隱約聽到會說,她要先去上課,讓我去考試的路上小心點。
在她走之后,我徹底變得清醒,有那么一刻,我忽然發覺,這下終于是我自己一個人了,我要一個人收拾背包,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退房,然后一個人去打車,一個人去考場,一個人去考試,最后一個人不分東南西北的站在原地,等待另一個人的救助。
枕邊的電話擾亂了我的思緒,接聽,是會。她說外面雨夾雪,你出來的時候多穿點。我下課就去接你啊!
之后一切又變得靜悄悄,我打開電腦,突然想寫博客,題目,身在異鄉。最終,我還是開始了害怕,還是開始了緊張,還是開始了沒有骨氣的呼吸。
我打電話給老姐,我說,這邊下雪了,你幫我充點電話費,還有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今晚就能到家。旅店的老板娘說話語氣和藹,我把鑰匙交給她的時候,她說歡迎下次再來。她大概不知道我是外地人,以為我是對面大學的學生。我笑,點頭說好,心里在想,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
外面的雨夾雪著實的大,我把能穿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也依舊能感受得到風雨中的寒氣。沒走幾步,鞋子就被累積的雨雪浸濕,透過襪子,直至腳心。心里喊冤,晃晃悠悠地過了馬路,還好,終于找了輛車。向司機報了死記在心的地址,緩緩,車輪帶著我們前行。
從考場出來之后,我才真正感覺到后悔了,后悔怎么報了國二,致使我淪落到陌生之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外面的雨勢見小,我站在樹下打車。這一次,卻沒有早上那樣幸運,車一輛接一輛的走,卻沒有一輛能承載得了我。最后,當身邊的人都一一被車帶走之后,才終于輪到了我。我對司機說去車站,他卻給拉到離車站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
我沒頭沒腦地瞎轉了很久,最后終于見到了站在車站門口的會。我興奮地跑過去,此刻沒有人會比我更需要她,她笑著說,你怎么都澆濕了?
吃飯的時候,我倆都很一致地脫了鞋,光著腳,此刻,也顧不得雅不雅觀。
我問會,這兩年有沒有犯桃花啊?
會也沒不好意思,她泯著嘴笑,點頭。她說,有個學長喜歡她很久了,有一天晚上還在她宿舍底下抱著一大束花跟她表白。
我笑,那你都沒心動?
她說,哪有時間心動啊,光顧著不好意思了。
“后來呢?”
“后來也沒有怎么樣啊,他還喜歡我,但我卻暫時還沒有打算跟她在一起啊。”
我說:“這種事情也是強求不來的,還是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吧。”會點頭。
畢竟,我們都還沒有徹底長大,像愛情之類的東西,我們還可以不必擁有。
我想我是上輩子積了德,不然我怎么能幸運地坐上了回家的車,由于天氣原因,高速封路,在我之前和之后的車都停了,我高興地踏上這輛車,覺得從此踏上了神圣之路。
會在離我不遠的車外,跟我擺手,她舍不得先走,非要等著我先離開。我望著遠處的她,心里感嘆,我又要遠離我的好朋友了,我只留了她一句再見,我什么都沒有,只有未來的某一天,會再牽到她的手,吃吃飯,聊聊天,再問一句,過得好嗎?
還是忘了跟會說聲謝謝,謝謝她讓我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留下了淺淺的腳印。
依舊是兩個半小時的路程,外面天空陰霾,無心觀望,倒有一絲真心的睡意。沒有聽歌,沒有幻想,我坐在開往歸途的車上,內心安詳,后來就閉上了雙眼,過去的那兩天退場,迎接我的是最真的家。
搖搖晃晃,轟轟隆隆,最后的一次剎車,終止了這一切。
帶著無比坦蕩的心情跳下車,跟會報了平安,我說有空就來我家玩,像兩個孩子般的對話,卻不會像孩子般的發生爭吵。
放下電話,往出站口移步,心想著是直接回學校呢還是回家呢,突然有了這么多熟悉的地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想到一身潮乎乎的樣子,還是先回家換身衣服為好。
于是略帶興奮地蹦跳了起來,本想打電話告訴老媽一聲我要回家了,不經意地抬頭卻讓我釘在了原地。不遠處,在人群之中,我卻看到了讓我一輩子都記得的笑容,像陽光一樣明亮,像陽光一樣奪目,卻又像陽光一樣,觸不可及。
我還在想,我是不是在夢游。
只見到那人就平穩地向我走來,他伸出一只手,習慣性地揉揉我的頭發,輕聲說道:“聽說那邊下了雨夾雪,看到你之后我就信了。”
我頓覺氣憤又難過,我把濕乎乎的外套甩在了他的頭上說:“滾你丫的,你大老遠從美國回來,就是為了證明Z城有沒有下雨夾雪?”
我覺得我跟王阿光的重遇一點都不浪漫,甚至還有一點無厘頭。我原以為我再見到他時,他會很高興地沖過來抱住我,說句好久不見之類的寒暄,再或送我一件意想不到的禮物,最起碼我是女生,我也是吃這一套的。可我萬萬沒想到,事實竟然是這樣,我又怎能不氣憤又不難過。
宥倩說,其實我氣憤的是因為王阿光回來了都不告訴我一聲,難過的是王阿光終于回來了。
我不解宥倩的謬論,我說,回來了又不代表不走了,所以,回來了,又能怎樣?
我知道我不該太悲觀,因為生活會找機會證明那是錯的。
我問王阿光,你回來干嘛,難道外國的小資生活你都厭倦了?
王阿光翻著手中的漫畫不屑地說:“早就厭倦了。”
我翻了個白眼給他:“就瞧不起你這樣不知足的大少年,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知道。”王阿光抬起頭,看樣子很認真。
“你知道個屁!”我說。
“最起碼我現在是知足的。”
“那當然,不愁吃,又不愁穿的,再不知足就是白癡。”我繼續翻著我的小說。
王阿光卻伸出一只手把我的小說覆蓋上,他抬頭對著我的視線一字一句地說:“我說的現在是指有你在的時候。”
我并不是提前約好跟王阿光在書店里見面,我遇到他只是巧合,他說他們回國之后很無聊,就來書店打發時間,我說我在學校也很無聊,所以就來書店打發時間。
所以我們無聊是巧合,來書店打發時間是巧合,那么,剛剛聽到他說的,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是巧合。
王阿光說:“我說的現在是指有你的時候。”
有我在的時候,好吧,我承認,如果他說是有別人在的時候的話,我會很生氣。
王阿光覆蓋著書的手漸漸覆蓋到我的手上,他面露微笑,看起來很不嚴肅,卻分明又說出了一句很嚴肅的話,他說:“丫頭,我很想你,你看我都回來了,我們就在一起吧。”
就在一起吧,呵,聽起來好像很好勉強。
后來我看到王阿光相機里跟他合照的美女時,我有點挑釁地問了他一句:“美國的妞那么多,又漂亮又好身材的,你為什么還是回來找我?”
誰知王阿光冷冷地甩了我一句:“很簡單,她們都沒有你笨!”
我知道我不該太悲觀,因為生活真的會找機會證明那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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