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再一次說離開

　　一

　　這一天中午，風吹亂了桌邊堆積的一摞摞試卷，又撥動著她的頭發，試卷發出的“嘶嘶”聲輕輕地叫醒了熟睡的春雪，睜開眼卻再無睡意，但還想在桌子上再趴一會兒，哪怕只是幾秒鐘也好，因為這春風實在是太暖人了。

　　春雪的座位就靠著窗戶，正好可以享受這奢侈的春風，這一吹，就代表又一個春天真正地來了，而她，也快離開了。

　　春雪揉揉眼睛，黑板上幾個模模糊糊的數字在放大與縮小之間變換著，只是怎么變換，都是“66”的影子。距離高考只有66天了，再過幾天，就是清明節了，清明過后，她就要回去了，就要告別這個她待了一年的學校了。

　　二

　　“同學們，二統考試的數學成績出來了，我們班有兩個一百四以上的。卷子現在應該已經到你們手上了吧?！弊鳛閿祵W老師兼班主任的朱明濤在講臺上說著，講臺下總不缺幾個人在竊竊私語，春雪聽到了有人在說自己的名字。是啊，這是春雪第一次考這么好的成績。

　　“第一名是清凝，145，錯了最后一個選擇題。然后是144，楊春雪的，最后一個大題一小問沒做出來。其實大家這次總的成績我還是比較滿意的，一百三以上十一人，一百二以上24人，都比其他班好，”朱明濤拿著粉筆彈了彈上面的灰，繼續說道：“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問我們班的男生?！卑嗌夏猩家庾R到了問題，不約而同地發出唏噓聲。

　　侯鵬望著手上的試卷，坐姿不端正間，大聲說出了朱明濤要說的話：“為什么！我們班的男生考不贏女生！”中間那個停頓和說話的語氣，讓朱明濤也忍不住笑了，更別說那群愛鬧的學生了。趁著同學們的笑聲還沒消失，侯鵬又接著說了一句：“本來就是的，數學也考不過，英語也考不過，語文更考不過，連理綜都考不過，怪不得每次前三名總是沒有男生的！”

　　話說完，班上就有幾個男生指著侯鵬說他是馬屁精，大家都跟著笑起來。

　　三

　　晚自習還有十幾分鐘的時候，朱明濤把春雪叫去了辦公室，剛考完試的心情總是那么浮躁，看看晚自習也只剩十幾分鐘，代麗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的個天！隔著三四條走廊他一個手指頭就把春雪叫辦公室去了！”這聲音，要擱平時，完全不算什么，但是出現在安靜的晚自習里，就能把人嚇死。

　　侯鵬轉過身來，左手握著試卷還邊拍著胸前，右手拿著一支筆推了推眼鏡，求饒般地說：“我的姑奶奶，我的心臟經不起您這么折騰！”

　　“你沒看見老班把楊春雪叫出去了嗎？”代麗也推了推眼鏡，兩個人八只眼睛干瞪著，結果侯鵬輕輕地搖了一下頭，代麗馬上甩頭不看他。

　　“不會是她這次考了第一名吧！”代麗自說自話。

　　清凝本不想說話，但突然想起春雪以前說過她要走的事，想想時間也不多了，心想八成就是這事兒了。“春雪可能要回去了，說不定就是清明節的時候?！?/p>

　　刷刷刷，幾雙眼睛一起望著清凝，不知道是在訝異她竟然會參與講話還是在訝異春雪要走了的消息。

　　于是這個消息在五秒鐘之內從教室的中心向周圍八個方向同時發出，清凝前前后后聽到大大小小的聲音都是在說那句話：“楊春雪要走了?！?/p>

　　為了以防萬一，清凝大聲并且緩慢地說了一句：“我只是說可能?！?/p>

　　反正只剩最后十分鐘，又沒老師在，代麗干脆關上筆記本，跟周圍的同學討論起這件事來。

　　第四組的同學對第五組的同學說：“代麗說……”

　　倒數第一排的同學聽倒數第二排的說：“我們要在楊春雪走之前送她一份禮物……”

　　第二組的同學告訴第一組：“我們每個人寫一些對她說話在紙上，然后卷起來系上繩，像許愿一樣，明白？”

　　第一排的同學聽第二排的說：“每個人明天早上教給組長，秘密！”

　　代麗打了一個響指，得意地說：“搞定！”

　　突然春雪回來了，教室里突然安靜下來，每個人都低下頭去寫作業，代麗的動作最假，拿著一支筆筒蓋著的筆在還沒打開的筆記本上做出寫字的動作。

　　春雪覺得好奇怪，這簡直比班主任來了的效果還要好！

　　春雪剛坐下，下課鈴聲就敲響了，大家突然又鬧哄起來，侯鵬打了一個很夸張的哈欠，完了就說要回去洗洗睡了。這才像平時嘛！

　　四

　　回到宿舍，春雪告訴她們她要回去了。

　　“清明節放假第一天回去，我爸來接我，東西實在太多了。”

　　代麗半天不說話，背對著春雪，像是很憋的樣子。

　　春雪以為她傷心過度了，也不說話。

　　“呀……”代麗完全是在破壞氣氛，她卯足了勁兒不知道在弄什么。突然聽到又東西裂開的聲音，她一下子跳轉身來，手上變出了兩個一半的蘋果。

　　“哇……”春雪完全忘了要走的事，說：“你居然把蘋果用手掰開了！”說完狂笑不止。

　　清凝說：“總算對得起平時吃的那么多東西了！”

　　代麗端著個盆跟夏夕一起洗衣服，其實就一雙襪子。夏夕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來洗衣服的，因為在平時代麗都是堆了一桶衣服再一起洗的，今天就只洗雙襪子！

　　“你想問什么？”

　　“嘿嘿……你們什么時候寫那張紙?。俊?/p>

　　“我跟清凝已經寫好了放在抽屜里呢！”

　　“什么？我是發起人！你們還比我寫的早！”

　　“我們放學之后寫的，像你啊，放學就著急回來吃東西?！?/p>

　　“那我什么時候寫啊？”

　　“半夜！”

　　代麗鼓著個腮幫子把襪子放在水龍頭接水，接了一襪子的水，然后自己打著裝滿水的襪子，一直打一直打。

　　“其實我們都舍不得她，相信她也舍不得走的?！毕南νＡ讼聛恚粗?，微笑地說：“說不定我們以后會在一個城市上大學呢！”

　　代麗還是不說話，夏夕又說：“其實，再過一段日子，我們都要分別了，春雪只不過早一點離開罷了，在春天離開，多好的季節……”

　　空氣中漂浮著滿滿的花香，還有……洗衣粉的味道。有些離別，是可以用味道來記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