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德經》第十六章 致虛極，守靜篤。

　　梅心許“道”

　　讀《道德經》筆記（16）（原創）

　　注：本范本《老子注釋》系復旦大學哲學系《老子注釋》組注

　　今起又參照陳鼓應的《老子今注今譯》

　　原文：

　　至（致）虛，極也；守靜，督（篤）也。

　　萬物并作，無以觀其復也。①夫物蕓蕓，各復歸于其根，（歸根）曰靜。靜，是謂復命。②復命，常也。知常，明也。不知常，妄作兇。③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全），王（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④⑤

　　譯文：

　　進入心靈空明的境況，要做到極致；守靜的功夫要時時做到凝神專注。

　　萬物生發在運動中成長，我們應從觀察往復循環入手。萬物紛紛興起，但各自都要歸復到它的根源，歸復根源就叫“靜”。“靜”就是所說的“復命”。（何謂）“復命”就是“常”（變中之不變的——萬物運動變化中的永恒規律）。知道了“常”道，就是明（認識和掌握了萬物變化中的不變規律）。不認識“常”，就會輕舉妄動，輕舉妄動就會遭到兇災。

　　知道了萬物的“常”道，可以有所包容，而包容了萬物才能執守“公”道，有了“公”道才能周普天下，而周普天下就是天道，符合道，才能長治久安，存身而不滅亡。

　　心得筆記：

　　上一章老子給出了“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和“孰能安以動之徐生”的至理名言，昭示了在“靜”中“徐清”，和在“動”中“徐生”的道理。那么如何把握好“靜”

　　與“動”呢？在這一章里，老子就做了解答。

　　一， 在靜時，應入“致虛極,守靜篤”之境

　　不論你是為了保持內心的虛靜，以達到客觀地認識事物的真相；也不論你是想絕物離人，想心無掛礙；也不論你是為了尋求內心的寧靜，以求身心上的康泰；更不論你是想“寧靜致遠”……或許參透“世事無端何足計”，以求“林下泉聲靜自來”的人生境界。

　　總之，你若想進入“靜”的境況，就必須先進入“虛”境。即首先達到“致虛極”的狀態。

　　“致”或者“至”都是到家，進入，達到的意思。

　　“極”是頂點、終端。

　　“虛”陳鼓應本注釋為：“形容心靈空明的境況”，南懷瑾則說：“虛”則是象征那個境界的空靈。

　　不管是“空明的境況”，還是“境界的空靈”首先，若“虛”，需要有個“空”字。“空”或許可以從“看空”和“放空”角度來解，也可能以佛教經典中的“空”作解最好。可惜本人不才，不敢妄解。我的老師竹翁該是解得非常好的人選。總之，必須先“空”掉萬事萬物的牽系，世事紛繁的掛礙，才能真正“靜”得下來。

　　在入“虛”之境時，除了具備“空”的境界；還需要通“明”。“明”即謂人心應如日月相照，凡事都清清楚楚而不致糊涂渾噩。

　　這還不夠，若加之具足“靈”的狀態，那就了不得了！則是人心與天地相互感應！人心與“道”“抱一”相持了！

　　能如此“致虛”——即做到“空”、“明”、“靈”的狀態，這大約就達到了“致虛極”的境界了；由此，也才能內涵而篤定一種“靜界”了。

　　有言：“世事洞明皆學問”。世事要做到洞明尚需學問，那么“致虛極”的境界則除了學問以外，更有很多很多以外的修為需要學習，或許只有大師和能真正放下世事紛繁的人，才能漸進這“致虛極”的境界。

　　我曾在年少時煩惱，仰面作“大”字躺在北方夏日的麥地中間。看云朵悠游變換，聽周遭物物出聲。在靜謐和空曠中，在渺小和廣闊高遠里……那躁動的遐思，剎忽為無，為無為無而至安然眠去。只因年少時的心靈并無滄桑牽系，并無世事掛礙，心中本自為“空”……

　　而今，心中累累傷痕，斑斑駁駁舊跡，且心念甚多；若要涵養“空”、“明”、“靈”的境界，實屬不易……

　　有了“致虛極”的境界，接下來就是守住，保持住這份“致虛極”的靜態了，就是要做到“守靜篤”。

　　“守靜篤”需做到凝神專注。“篤”是個會意字，本義就是馬嘴套著竹籠，凝神專注的意思。凝神專注確實需要毫不含糊地“守”，而“守靜”——則是一種心靈修養的功夫。南懷瑾講應做到“靈貓捕鼠”和“雞之孵卵”的功夫。

　　另外，諸葛亮《誡子書》中言道：“靜以修身，儉以養德”。我以為說得特別好。要把這“靜”與“儉”的修養不離不棄地一道并行，才會更好。因“儉”而消弭心中各種私欲的膨脹，因“靜”而化解七情的躁動；以此，更能在“靜”中專注凝神而“守”。

　　二，“觀復”是把握動態中的、萬物運動變化的、有規律的不二法門

　　吳澄說：“作，動也。植物之生長，動物之知覺，皆動也。”

　　那么萬物生長，生生不息于動態中，我們如何去認知和把握呢？老子教我們要從“觀復”上入手。“觀復”就是——瞪大銳利的眼睛察看（萬物生長的）循環往復的規律。

　　對萬物生長而言，這種循環往復最后要歸于“根”源，此為“歸根”。歸于“根”源，就是“靜”。從“靜”中生化出的生命就叫“復命”。這種循環往復的、生生不息的、天命之道，就是“常”——變中之不變的——萬物運動變化中的永恒規律。

　　于是乎，人類歷史的興衰；個體生命的短暫與消失，整體生命的恒久與永存；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的四季輪回，與宇宙的晝夜更替……就組成了我們這個循環往復的生生不息的世界。

　　時至今日，人類的認識空間從“內觀自身”（如醫學，心理學滲透到我們心理和身體內部）到“外察萬物”（自然，宇宙），其于微觀，宏觀中的認知；都是遵循著“觀復”，進而“知常”這一世間萬物、變化中的、不變之規律來探索的。

　　三，“知常”的益處

　　“知常”的益處：

　　① 知常，明也。

　　認識到“常”道，我們就能于事物紛繁復雜多變的運動中，去把握它不變的規律，就會有規律地尋求萬物的變化。在我們的認知領域里，做到“明”。進而明了不變與變的必然偶然之道。譬如于人之生死，死，不過是“各復歸于其根”；生，不過是“復命”之道，“方生方死”就是世間……生不為“喜”！死亦何“悲”？

　　② 不知常，妄作兇。

　　認識了“常”道，我們于意識上明確了，就可以指導我們的行為。就知道“妄作兇”，“妄”是妄動，是輕舉妄動。凡事有變，我們不能掌控“變數”，但我們可以遵循“不變之理”而行。若想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僅僅好的動機還不夠，必須依循事物的規律而行，行“無為”之道。

　　③ 知常，容，容乃公。

　　認識了“常”道，我們便有了包容之心，寬容之態。知道世間不獨有“我”，還有“我們”，就不會行“獨夫”之道，就知道周濟“眾生”，陽光普照“天下”了。

　　四，“公”而“沒身不殆”

　　有了這種周濟“眾生”的胸懷，陽光普照“天下”的氣度，自然而然就能“公”許萬物。能夠“公”許萬物，就能“王”（治理天下）或者“全”（周濟普照天下）了。而這種“周濟普照天下”的理念正是“天”道——“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

　　“天”道有施受萬物之德，這才符合“道”的法則，“自然”的法則。只有這種永久的“道”，才能令萬物生生不息！也只有符合了這種“道”，才能長治久安，存身而不滅亡。

　　“天下為公”儒道兩家倡導，乃至后世“三民主義”……這似乎是一個美好的夢想！

　　現實中“家”天下，“私”天下在人類的歷史里大行其道，而“公”天下遙遙不可及……

　　黑澤明在其影視作品《亂》的結尾處：

　　隨著人類佛教的卷軸跌落于山崖，一瞎子拄著棍杖已走在了——即將到頭的懸崖邊……這或許就是人類觀照“自我自私自利本性”的迷茫，也是我們對人類文明的迷茫……迷茫迷茫，我們這些在文字和歷史里尋找至理的人們……聊借一句古詞收尾，以志我此刻心情：

　　使君來去本無心，休淚界紅頰……

　　注釋：

　　① 至，有版本又為致，都是到，到家，達到的意思。

　　篤：本義是馬嘴套著竹籠，凝神專注的意思。

　　復，是循環往復的意思。

　　② 蕓蕓，常用來形容草木的繁盛，也有眾多的意思。

　　根，根源，歸根，回歸本源。

　　命，人之自性還是天命？

　　③ 常，變中之不變的——萬物運動變化中的永恒規律。

　　妄，妄動。

　　④ 王，治理。有版本作“全”，有無所不周普的意思。

　　⑤ 殆，危險。

　　甲午年季春梅已香寫于學易齋

　　作者：筆名梅已香，號文溪君

　　《道德經》第十六章至致虛極，守靜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