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入侵,北方大旱,數以萬計的難民從鳳陽門涌入鄴城,他們艱難行進數千里,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來到這里,希望在都城之下能得到庇護。他們望著高立于云端的金鳳凰,被金光刺得睜不開眼,仿似在恍惚之間,看見了神靈的庇佑,他們不禁跪下誠心許愿,朝著鳳陽門的方向齊齊叩首,希望鳳凰可以庇佑著大燕和子民。
長街二十里處,已臨時建起了數百座草棚,供難民暫時安生。草棚的最前方,每天都會有世家大族的小姐們自發組織前來派粥。
烈日當空,溫凌白皙的面容已經被曬得暗紅,粉嫩的丹唇早已起了皮,幾處干裂正細細地流著血。
“小姐,你已經站了兩個時辰了,再這樣下去,你身體撐不住的!”等著領粥的隊伍仍像一條長龍,三里之內看不見盡頭。巧如望著忙不停歇的溫凌,急急說道。
她端著這一碗水已經有一炷香的時間了,但是溫凌連喝水的空隙都沒有。
“謝謝小姐。”頭發花白的老大爺摟著懷中的孫子,從溫凌手中顫顫巍巍地接過粥,由衷感激地說道。
“慢點。”溫凌望著他們腳步不穩的身形,看上去有好幾天沒有進食了,她小心翼翼地將粥交到他們手上,關切著問道,“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趕緊來跟我說,郎中會及時來看你們的。”
“好人啊!不枉我爺孫倆撐著走了幾百里路,路上死了好多人,我們爺孫已經算幸運的了,還能看見鄴城的鳳陽門。”老大爺握著孫子的小手,縱淚感慨著嘆道,現在想想走來的一路,他仍是心有余悸。
一聽到這,溫凌仿佛可以想象晉軍鐵蹄下四處奔逃的燕國百姓,難逃屠刀,難抵饑渴,漫山遍野的尸骨為晉軍開了路。她的心里似是有萬千根銀針反復刺扎,她再一次想起了戰死疆場的父親,她恨透了戰爭,恨透了殺戮。戰禍戰禍,多少人流離失所,多少男兒裹尸馬革。
“去好好休息吧,來了鄴城就安全了。”她緊緊握了握大爺滿是泥垢的雙手,想給予這對爺孫來自鄴城的保護和安定。
她抬頭望了望立于天際的兩只金鳳凰,它們身上散發的耀目金光,似是在告訴所有涌來鄴城的難民們。這是鄴城啊!這是大燕的都城!這里有先祖留下的高墻鐵壁!這里有鮮卑族所有的精英良將!鄴城是所有大燕子民的最后避風港,承載了百姓心中的最后一絲希望,它不會垮,我們也不會讓它垮!
“小姐,你嘴唇都流血了,快先喝點水吧。”巧如并不知道溫凌此時心中想的是什么,她只是一心擔憂著小姐的身體。
“你去后面看看有沒有人暈倒,先給暈倒的人喝。”溫凌舔了一下干澀的嘴唇,緊張地往后面望去。
這樣的大熱天,他們不吃不喝,走上幾天幾夜,青年人尚且體力難支,老弱婦孺的身體怎么熬得住呢。
“還有,趕緊再派人去多請十幾個大夫來,病倒的人太多了,這邊郎中根本忙不過來。”
“小姐。”巧如似是還想再勸溫凌先休息片刻,但是她看著溫凌眼中那著急的神情,還是沒有再說。
“還不快去。”溫凌急急催促道,難民的人數比她想象得還要多,人們的病情比她想象得還要嚴重,得把長街的大夫都先請來才行。
“巧如這就去。”巧如見溫凌如此堅持,當即諾道。
空氣中凝結著躁動的氣息,大地像是被蒸發了所有的水分,人尚且受不住,更何況一向躁動異常的馬兒呢。吳王府的馬棚里,紅色鬃毛的戰馬長嘶一聲,然后猛地飛奔,一下便掙脫了系著的繩子。
許是天氣太悶熱,烈馬追云突然像發了狂似的,橫沖直撞地沖進了滿是難民的長街。
等候領粥的隊伍一下就被追云沖散了,不少難民都被驚嚇著退到了角落里。
溫凌見狀,當即放下手中的碗,箭步如飛,緊隨烈馬之后,看準時機一躍而起,一把握緊韁繩,猛地扯住,可似乎力度不足,非但沒有制住追云發狂的趨勢,反而刺激它更兇猛的沖撞,一下將她從馬背上掀了下去。少女雙手死死地握住韁繩,整個人拖掛在烈馬左腹處。
慕容沖剛想來鳳陽門看看難民的情況,還沒到鳳陽門,就看見人們圍成一團,他趕緊問袁襄,道,“這里發生什么事了?”
“我去前面看看。”袁襄穿過擁擠的人群,只遠遠看見馬兒飛奔而去的身影,還有一抹纖瘦的人影掛在馬兒左邊。
“好像有一匹馬受驚了,一個人還掛在馬上,看身形像是個姑娘。”袁襄回來稟報道。
“快去找匹馬,追上它。”慕容沖微服出巡,只是想來看看難民怎么樣,沒有帶侍衛,也沒有騎馬。碰到這樣的突發情況,他趕緊從長街的守衛士兵那里搶了一匹馬,跨馬而上便追了過去。
“王……公子”慕容沖速度太快,連袁襄都沒來得及跟上,他趕緊也搶了一匹馬。
“你們干什么!”守衛士兵剛想發難,袁襄一斂長袍,將腰間的令牌一亮。
守衛當場被震懾到,急忙想下跪行禮,被袁襄一把扶住。他朝著守衛搖了搖頭,示意微服出巡,不便暴露身份,然后趕緊上了馬,緊跟著追了上去。
說也奇怪,這馬雖然發著狂,但是并沒有真正撞傷百姓,只是一頭往鳳陽門奔去。
似是看出了這馬極具靈性,未有傷人意,溫凌思索著要不要放手,任這馬去他自己想去的地方。
但是她仍有著隱隱的擔憂,鳳陽門此時已經擠滿了難民,就算這馬再靈敏,也難免傷到人啊。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一聲清脆的哨聲,好像一根鐵桿突然攔在了烈馬的面前,它猛地剎住了腳步。
溫凌反應不及,人被突如其來的力道甩飛了起來,還好她緊握著韁繩,只被蕩回到了馬腹處。
這一撞,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只是右腰還疼得很。
在聽到哨聲后,烈馬非但改了性子,停止了狂奔,還慢慢地轉過脖頸,往少年的方向望去。然后,這烈馬竟像犯了錯的小孩似的,低著頭在原地踱步。
溫凌一看馬兒這個狀態,當即明白過來,應該是馬兒的主人來了。
叫你任性,這下能制得住你的人來了吧,怕了吧。
她估計這馬在主人面前也不敢刷性子,所以放下心來,松開了握著韁繩的手。
剛剛落地,她都沒顧得及看手上出血的勒痕,就立即抬頭想先看看這馬兒的主人,再好好罵他一頓。
但是在看到男子相貌的那一眼,她之前想好的所有訓斥之詞,都瞬間煙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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