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方谷真（1）

　　谷真姓方氏，臺之黃巖人。初名國珍，后更名真（避廟諱也。）又改國為谷，名谷真（避高帝御字也，《仁宗實錄》諸書概從舊名，誤矣，當(dāng)以宋濂《神道碑》正之）。至正八年聚眾海上，據(jù)有溫、臺、慶元等處。太祖吳元年十二月來降，凡二十年，授資善大夫、廣西等處行中書省左丞。洪武七年三月壬辰，卒于京師鐘山里之私第，年五十又六，葬于城東二十里五山之原。

　　至正八年戊子十一月，臺州方國珍為亂，聚眾海上，命江浙行省參知政事朵兒只班討之。

　　臺州黃巖民方國珍為蔡亂頭、王伏之仇逼，遂入海為亂，劫掠漕運糧，執(zhí)海道千戶德流于實。事聞，詔江浙參政朵兒只班總舟師捕之，追至福州五虎門，國珍知事危，焚舟將遁，官軍自相驚潰，朵兒只班遂被執(zhí)。國珍迫其上招降之狀，朝廷從之，國珍兄弟皆授之以官，國珍不肯赴，勢益暴橫。（《元史泰不華傳》）

　　國珍名珍，以字行，世以販鹽浮海為業(yè)，長身黑面，頗沉勇。至正中，同里蔡亂頭嘯聚惡少年行劫海上，有司發(fā)兵捕逐。國珍怨家陳氏誣構(gòu)國珍與寇通，國珍怒殺陳氏，陳氏屬訴于官。官發(fā)兵捕之急，國珍遂與兄國璋、弟國瑛、國珉及鄰里之懼禍逃難者亡入海中。旬月間，得數(shù)千人，劫掠漕糧，執(zhí)海道千戶。事聞，詔行省參政朵兒只班總舟師捕之，兵敗，反為所執(zhí)。國珍因迫使請于朝，下招安之詔，元主從之，遂授慶元定海尉。國珍雖受官還故里，而兵聚不解。（《太祖實錄方國珍本傳》）

　　國珍，臺之寧海人。其居有山，在其中曰楊嶼。嘗有童謠曰：“楊嶼青，出賊精。”其初亦欲為國宣功，后失望，遂出忿言，曰：“蔡能為盜，我豈不能耶！”遂叛。先是，蔡亂頭剽劫海商，始為格命捕之。方家楊嶼，力能走及奔馬，慕賞功官爵，募眾至數(shù)千人。時臺總管焦鼎等納蔡之賄，薄其罪而不加誅，玩忽歲月。方遂與兄國璋、弟國瑛、侄亞初入海為寇，官兵皆不戰(zhàn)而敗。朝廷恐為海運之梗，招安之，即啖以海運千戶，及既定，瀕海之民與萬戶簫載之謀襲殺之，不果，又叛。（《草木子》）

　　谷真為臺州土豪，至正初，造船千艘于海上劫掠商賈，集蠻卒數(shù)萬，阻元之海運，霸占浙東、西瀕海州邑。時有“楊嶼青，出賊精”之謠。谷真所居有山曰楊嶼，一曰洋嶼山，素?zé)o草木。是年青草遍生，國珍之兵果起。（《方氏事跡》）

　　公長七尺，狀貌魁梧，身白如瓠，有偉丈夫量，未嘗宿怨，識者已知其為貴人。至正初，李大翁嘯眾倡亂，出入海島，劫殺漕運舟，殺使者。有司捕索久不獲，因從而緩輯之。劇盜蔡亂頭聞其事，謂國家不足畏，復(fù)效尤為亂，勢鴟張甚。中書參知政事朵兒只班發(fā)郡縣兵討之，公之怨家誣構(gòu)與其通，逮系甚急，屢捐貲賄吏，尋捕如初。公謀于家曰：“朝廷失政，總兵者玩寇，區(qū)區(qū)小丑不能平，亂自此始。今酷吏藉之為奸，媒孽及良民，吾若束手就斃，一家枉作泉下鬼，不若入海為得計耳。”咸欣然從之?？たh無以塞命，妄械齊民以為功。民亡公所者，旬日得數(shù)千，久屯不解。朝臣察其非罪，奏為慶元定海尉，使散眾各安其居。（洪武九年十一月，翰林學(xué)士承旨宋濂奉敕撰《神道碑銘》，其子禮請于朝，留守都衛(wèi)經(jīng)歷天臺詹鼎撰《行狀》。）

　　至正九年己丑。

　　至正十年庚寅十二月己酉，方國珍攻溫州。

　　國珍復(fù)入海，燒掠沿海州郡。（《元史泰不華傳》）

　　至正十一年辛卯正月庚申，命江浙行省左丞孛羅帖木兒討方國珍。六月，孛羅帖木兒為國珍所敗。

　　二月，詔孛羅帖木兒為江浙行省左丞，總兵至慶元。以泰不華諗知賊情狀，遷浙東道宣慰使都元帥，分兵于溫州，使夾攻之。未幾，國珍寇溫，泰不華縱火焚之，一夕遁去。既而孛羅帖木兒密與泰不華約，以六月乙未合兵進(jìn)討。孛羅帖木兒乃以壬辰先期至大閭洋，國珍夜率勁卒縱火鼓噪，官軍不戰(zhàn)而潰，赴水死者過半。孛羅帖木兒被執(zhí)，反為國珍飾詞上聞。泰不華聞之，痛哭輟食數(shù)日。朝廷弗之知，復(fù)遣大司農(nóng)達(dá)識帖睦邇、江浙行省參知政事樊執(zhí)敬等至黃巖招之，國珍兄弟皆登岸羅拜，退止民間小樓。是夕，中秋月明，泰不華欲令壯士襲殺之，達(dá)識帖睦邇適夜過，泰不華密以事白之，達(dá)識帖睦邇曰：“我受詔招安耳，公欲擅命耶？”事乃止。檄泰不華親至海濱，散其徒眾，拘其器舟。國珍兄弟復(fù)受官有差。（《元史泰不華傳》）

　　朝廷命參政孛羅討方國珍，兵末交，先潰，郝萬戶為所獲，方拘置舟中，使求招安。郝故出高麗后位下，請托得行，遂特旨釋之，進(jìn)爵免拜參矣。嗚呼！邊方貪官既失之于始，中宮寵后又失之于終，刑賞無章，紀(jì)綱大壞，而中原之寇起矣。（《草木子》）

　　至正十二年壬辰三月，方國珍復(fù)劫其黨下海，入黃巖港，臺州路達(dá)魯花赤泰不華率官軍與戰(zhàn)，死之。

　　朝廷征徐州，命江浙省臣募舟師守大江，國珍懷疑，復(fù)入海以叛。泰不華發(fā)兵扼黃巖之澄江，而遣義士王大用抵國珍，示約信，使之來歸。國珍益疑，拘大用不遣，以小舸二百突海門，入州港，犯馬鞍諸山。國珍戚黨陳仲達(dá)往來計議，陳其可降狀。泰不華率部眾，張受降旗乘潮而前，船觸沙不能行，猝與國珍遇，呼仲達(dá)申前議，仲達(dá)目動氣索，泰不華覺其心異，手?jǐn)刂＜辞安\船，射死五人，賊躍入船，復(fù)所死二人，賊舉槊來刺，輒斫折之。賊群至欲抱持過國珍船，泰不華目叱之，脫起，奪賊刀，又殺二人。賊攢槊刺之，中頸死，猶植立不仆，投其尸海中。僮名抱琴，及臨海尉李輔德、千戶赤盞、義士張君璧皆死之。（《元史泰不華傳》）

　　五月，命江南行臺御史大夫納麟給宣敕與臺州民陳子由、楊恕卿、趙士正、戴甲，令其集民丁夾攻方國珍。

　　十二年五月，方國珍寇臺州，自中津橋直上登樓，騎屋山，內(nèi)薄臨城，城中人方拒擊，樓忽自壞，登者盡壓死。賊遂縱火焚郭外民舍，樓并毀。（劉基臺州《天妃廟碑》）

　　方寇起，瀕海豪杰如蒲圻趙家、戴綱司家、陳子游等，傾家募士，為官收捕，至兄弟子侄皆殲于盜手，卒不沾一命之及，屯膏吝賞至于此。其大盜一招再招，官已至極品矣。由是上下解體，人不向功，皆甘心為盜。先是國珍初亂，朝廷頒諭數(shù)道、敕十?dāng)?shù)道，懸以購人立功。及有功，亦竟不與。又獲功之官，于法非得風(fēng)憲體覆牒文，不輒命官；憲使招權(quán)，非得數(shù)千緡不與行遣。有功無錢者，事從中輟，皆抱怨望。其后盜塞寰區(qū)，空名宣敕，遇微功即填給，人已不榮之矣。（《草木子》）

　　八月，方國珍率其眾攻臺州城，浙東元帥也忒迷失、福建元帥黑的兒擊退之。

　　至正十三年癸巳正月丙子，方國珍復(fù)降。

　　中書參知政事帖里帖穆爾出為江浙行省左丞，領(lǐng)征討事。賊聞之，因守帥吳世顯納款請降，奏上，有詔，命左丞與南臺侍御史左答納實理同往察，便宜以行招討。二公至臺州，遣使宣諭，方氏兄弟悉歸所俘民，愿歲率其徒防漕糧至直沽以自效。于是，海上悉平。（劉基《天妃廟碑》）

　　三月，命江浙行省左丞帖里帖木兒、江南行臺侍御史左答納失里撫諭方國珍。

　　十月庚戌，授方國珍徽州路治中，國璋廣德路治中，國瑛信州路治中。

　　從帖里及左答二人之請也。于是督遣之任，國珍疑懼，不受命。（《元史》）

　　至正十四年甲午四月，以阿兒海沙為江浙行省右丞，恩寧普為本省參知政事，總兵討方國珍。

　　先是帖里帖木兒等招諭國珍，報國珍已降，乞立巡防千戶所，朝廷授以五晶流官，令納其船，散遣徒眾。國珍不從，擁船一千三百余艘，仍據(jù)海道，阻絕糧運。以故御史臺臣糾言二人之罪，令阿兒海沙等討之。（《元史》）

　　帖里帖木兒招諭方寇，辟公為行省都事。公建議以為方氏首亂，掠平民，殺官吏，其兄弟宜捕而斬之，余黨宜從招安。方氏懼，請重賂公，公不受。左丞以公所議請于朝。方氏乃悉其賄，使人浮海至燕京賂，省院臺俱納之，準(zhǔn)招安，授國珍以官，罷左丞輩，羈管公于紹興。是后，方氏益橫。（《誠意伯劉基行狀》）

　　按：《誠意伯行狀》與《元史》異，蓋《元史》所據(jù)者，一時省臺之議，與左丞輩相左者也。當(dāng)以《行狀》為正。

　　九月，方國珍拘執(zhí)元帥也忒迷失、黃巖州達(dá)魯花赤宋伯顏不花、知州趙宜浩以俟詔命。

　　國珍攻臺州久不下，有漁者九人，嘗夜從水關(guān)入城，漁畢則出，既久，乃就國珍獻(xiàn)計，國珍與謀而遣之。一夕，國珍兵至西門，漁者使數(shù)人于西門大噪放火，城中官兵盡趨救之。又?jǐn)?shù)人密從東門斬關(guān)而出，納外兵，遂陷臺州。（《月山叢談》）

　　至正壬辰春，國珍率海島貧民千余艘突入劉家河，燒運船無算，遂抵太倉，大肆焚掠。浙省參政寶哥、樊執(zhí)敬以兵數(shù)千來援，遣平江奕十字軍為前鋒，潰于張涇，賊大獲金帛而歸。十四年，國珍復(fù)率蘭秀山賊來寇，水軍副萬戶董摶霄御之于劉家河，及半涇，斬首數(shù)百級，賊遂遁去。（《嘉定縣志》）

　　至正十五年乙未，方國珍剽掠溫州、慶元等路，朝廷招諭不下。

　　方氏陷溫、臺、慶三郡，俱在甲午、乙未間，《元史》及《實錄》俱不詳。

　　至正十六年丙申三月戊申，方國珍復(fù)降，以為海道運糧漕運萬戶，兼防御海道運糧萬戶。其兄國璋為衢州路總管，兼防御海道事。

　　至正十七年丁酉，方國珍據(jù)溫、臺、慶元等處。

　　厥后，汝、潁兵大起，海內(nèi)鼎沸，齊國忠襄王李察罕保河、雒、晉、冀，李思齊、張思道號令關(guān)陜，陳友諒、明玉珍分有江、漢、荊、益，張士誠據(jù)淮、浙，公亦有慶元、臺、溫三郡之地。同縣張子善者，好從橫之術(shù)，走說公曰：“夷狄無百年之運，元數(shù)將極，不待知者而后知。今豪杰并起，有分裂之勢。足下奮袂一呼，千百之舟，數(shù)十萬之眾，可立而待。溯江而上，則南北中絕。擅饋運之粟，舟師四出，則青、徐、遼、海、閩、廣、甌、越，可傳檄而定。審能行此，人心有所屬，而伯業(yè)可成也?！惫唬骸熬哉\是，然知謀之士，不為禍?zhǔn)?，不為福先。朝廷雖無道，猶可以延歲月。豪杰雖并起，智均力敵，然且莫適為主，保境安民，以俟真人之出，斯吾志也。愿君勿復(fù)言。”子善謝去。（《神道碑》）

　　八月乙丑，升左丞方國珍為江浙行省參知政事，海道運糧萬戶如故。

　　公累遷至江浙行中書參知政事。會有詔征兵討張士誠，公遂出師。士誠知公且至，遣其將史文炳、呂真統(tǒng)十將軍兵七萬御公于昆山。昆山去姑蘇七十里，士誠之偽都在焉。文炳、真陳兵城中，乃以步騎夾岸為陣。士誠命游兵往來，旌旗數(shù)十里不絕，氣勢甚盛，公曰：“濱海之地非四達(dá)之衢，乃復(fù)參用步騎兵，雖眾不足畏也?！惫蹘焹H五萬，身率壯士數(shù)百趨钅義子橋。文炳、真使十將軍薄水戰(zhàn)，矢石如雨。公戒其眾持葦席，藉涂泥，冒矢石，文炳、真急奮呼夾岸之軍，以火箭亂射，公燎及須鬢，橫刀大呼而入，殺兩將軍及十余人，軍大潰。公與壯士追擊，趨其中堅，文炳、真接戰(zhàn)，公出入陣中，所向輒披靡，橋左右水騎迄不得成列，而岸上軍又?jǐn)”?，文炳、真棄馬走，亡七將軍，溺死者萬計，公乃次兵于岸。明日又戰(zhàn)，七戰(zhàn)七捷，直至城下。士誠得報，遣使者送款，請奉元正朔。公還，遂授公節(jié)鉞鎮(zhèn)浙東，開治于鄞。元之君臣多公之勛，復(fù)數(shù)加爵賞，俄至太尉、江浙行省左丞相，賜衢國公印章。昆弟子姓賓客皆至大官。（《神道碑》）

　　偽周張士誠據(jù)姑蘇、常、湖等郡，元患之，且欲藉國珍收士誠，因授江浙行省參知政事，兄弟轉(zhuǎn)官有差。令其將兵討士誠，國珍遂率兄弟諸侄以舟師五萬，進(jìn)擊昆山州，七戰(zhàn)七捷。會士誠亦送降款于元，元從其請，遂命國珍罷兵。國珍還，開治于慶元，而兼領(lǐng)溫、臺，全有三郡之地。遂以兄國璋、弟國瑛居臺，侄明善居溫，而留弟國珉自副。（《太祖實錄方國珍本傳》）

　　士誠屢為我軍所敗，又南與楊完者接境，方國珍乘隙，又以海濱攻擊昆山。乃托丁氏往來說合，結(jié)為婚姻，于是兩境之民稍息。（《秘閣元龜政要》）

　　張士誠據(jù)平江，國珍已歸元，以溫、臺、明三州之師來稱克復(fù)。張氏遣其將呂珍守｛夭明｝子，有漕戶倪蓬頭者，為國珍內(nèi)應(yīng)，潛襲呂珍，珍僅以身免。后張氏降元，國珍復(fù)來寇，士誠復(fù)遣呂珍迎之，大破三州兵，浮尸蔽江，江水為之不流。自是方氏不敢復(fù)為寇。（《嘉定縣志》）

　　按：《神道碑》但記｛夭明｝子之勝，而《志》兼記三州之?dāng)?，蓋各從其國記耳。又元授國珍參政在于酉八月，士誠降元亦在是月，而《政要》諸書紀(jì)兩家結(jié)好，乃在丙申之十二月，其誤明矣。鄭元《白云海記》云：“丁酉，?？芙倮ド??！奔磭浔?。

　　至正十八年戊戌十月丁亥，御史大夫拜住哥誘殺樞密院判邁里古思。

　　方國珍遣兵侵據(jù)紹興屬縣，樞密院判官邁里古思曰：“國珍本海賊，今既降，為大官，而復(fù)來害我民，可乎！”欲率兵往問罪。先遣部將黃中取上虞，中還，請益兵。朝廷方倚重國珍，資其舟以運糧，而御史大夫拜住哥與國珍素通賄賂，憤邁里古思擅舉兵，且恐生事，即召邁里古思至其私第，與計事，命左右以鐵錘撾死之，斷其頭，擲廁溷中。黃中乃率其眾復(fù)仇，盡殺拜住哥家人及臺府官員掾史，獨留拜住哥不殺，以告于張士誠，士誠乃遣其將以兵守紹興。（《元史邁里古思傳》）

　　戊戌十月二十二日，邁里古思出兵與方谷真部下馮萬戶斗，不利，駐軍東關(guān)，單騎馳歸。二十三日遲明，拜住哥召君私第議事，至中門左右，以鐵錘撾殺之。部將黃中率眾為復(fù)仇，入拜家，舉其尸，無元，大索三日，得于溺池中。（《輟耕錄》）

　　十二月，大明太祖皇帝遣主簿蔡元剛、儒士陳顯道往慶元招諭方國珍。

　　時上親取婺州。（《太祖實錄》）

　　按：《方氏事跡》諸書并云：是年，上遣典簽劉辰使慶元，卻國珍所遣侍姬，而《實錄》不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