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殺
【月見】
善良往往讓人心生憎惡。
“你為什么殺他。”夜櫻憤怒的看著月見。
“我說過,沒有人能夠從我的手里活著走出去。”月見的聲音冷漠,異常的冷漠。
“他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文弱書生,而且這個人本就不在我們的任務之內。”
“但是他看到了所有。”
“你是個惡魔。”
“這一次你說對了。”
“如果可以我一定親手殺了你。”夜櫻憤怒的握著劍。
“很可惜,你不可以。”
月見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夜櫻的身邊,劍刃上的殺氣滲透進夜櫻的皮膚里,讓他生出恐懼。
是的,這是夜櫻第一次感覺到恐懼,從未有過的恐懼。
“將軍,前鋒營傳來消息,密達汗驅趕襄城百姓沖擊軍陣。”副官急匆匆的從帳外跑進來。
“什么。驅逐百姓沖擊軍陣。”穿著厚重軍裝的老人重重地拍著沙盤。
“是的,將軍。襄城百姓被密達汗從南城門驅逐出來沖擊我龍虎騎軍陣。”副官在沙盤上指出騰起硝煙的地方。
“命龍虎騎后撤兩里路,不可傷了百姓。”老人穩重地下達這命令。
“可是,將軍……”副官想說些什么。
“別說了,我們不能傷了百姓,備馬。我去龍虎騎看看。”
“父親,不可以撤退。”角落里有一個文靜的少年站起來。
“你也別說了,如果不后撤勢必會傷了百姓,我龍興絕對不會做出害民之事。”
“可是如果密達汗把他的鷹混在這些百姓中,后果將不堪設想。”少年大聲爭辯著。
“龍二,你給我記著,民為國之本。就算是軍人也不能造太多的殺孽。”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百姓里混進來密達汗的鷹,那么他們走到我軍后面,這三十萬大軍還有誰能夠活著。”
“軍人,就算是死也要保護百姓。”老人惡狠狠地看著少年。
“可是……”
“備馬。龍虎騎大營。”老人轉身離去,大漠凌厲的風沙灌進軍帳里。
“二爺,你知道,老爺就是那脾氣。”旁邊一個中年人看著坐在橫木上的少年。
“言叔,我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可是那群百姓是手無寸鐵啊。”
“殺人不一定要用刀啊,何況是密達汗那樣奸詐的人呢。”少年擔憂的看著沙盤。
“老爺和密達汗斗了那么多年,雖說雙方各有勝負,可未必見得老爺會輸給他啊。”言叔回想起他追隨將軍的這么多的歲月。
“我爹老了,而且。”
“他太善良。這不該是一個軍人應該有的性格。”
“龍虎騎,后撤兩里。”副官站在高崗上對著整齊的軍陣發出號令。
“放出一條道路,讓這些百姓通過。”老人補充了一句。
軍陣在將軍的號令下整齊的變換著,在后退兩里之后從中間閃出一條小道讓那些被密達汗從城里驅逐出來的百姓通過。
盾牌立在地上被炎陽灼烤,肅殺的氣息在這塊黃色的干涸土地上回蕩。百姓們顫顫巍巍的穿過這塊由盾牌壘砌的道路。這場戰爭本該就和他們無關,他們只是普通人,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辛苦的耕耘,從黃沙里爭奪那一點點的命運。可是有一天,戰爭找到了這里,兩個從未聽說過的國家在爭奪他們的土地,他們甚至連國家是什么都不知道,此刻唯一讓他們深深記住的就是這就是戰爭,以及死亡。
“襄城的百姓全部被驅趕出來了嗎?”少年站在瞭望臺上看著遠處騰起的塵土。
“襄城是天朝西方沙漠邊的一個小城,本不屬于任何國家,但是這里是天朝極西,又和草原沙漠接壤,歷來是天朝的駐兵重地。襄城的百姓在過去的十年里因為戰亂,死的死逃的逃,現在差不多之剩下千余戶人家了。”
“千余戶。”少年沉吟著。
“言叔,把我的兩千飛騎軍調到大營后面構筑一道防線。”
“為什么,飛騎軍適合攻擊不適合防守啊,再說,密達汗在我們前面的襄城,后面又哪來的敵人呢。”
“我也希望我的感覺是錯的,但是現在我能夠調動的也只有本適合長途奔襲的飛騎軍了。”少年看著龍虎騎那邊的塵土擔憂的說著。
“王,你看,老家伙果然上鉤了。”
“哈哈,他終于還是老了啊。”
“王,鷹已經混在賤民中穿過了他們的龍虎騎。”
“蛇呢。”
“蛇按照原定的計劃混在賤民里緩慢的前進。”
“嗯。按計劃行事。”
“王,龍興終于要徹徹底底的輸給你了。”
“哈哈,這么多年了,我找到了他的弱點,并且牢牢的抓住了。”
“弱點?”
“他老了。還有。”
“他太善良了。”
“將軍,百姓已經有一半通過了龍虎騎的盾道了。”
“嗯,派出飛豹部在龍虎騎撤退的地方布陣接替龍虎騎。”
“是。”副官領命而去。
百姓緩慢的走在這條由盾牌圍成的小道中,他們目光呆滯仿佛就像在走向死亡。
將軍的心口忽然一緊,這讓他有點不適。
或許今天這場戰爭就會結束了。
“是啊。該回去了。老了。”將軍在心里默默地說著。
響箭急促的飛向灼熱的天空,刺耳的聲音劃破了整片大漠。無數黑影從百姓中射出來沖進龍虎騎的盾牌中。刀光開始閃爍,無數慘號開始隨著鮮紅的血液蔓延。原本維持著的盾道隨即瓦解,刀光籠罩著每個人的喉嚨。
“龍虎騎!變陣!”將軍站在土坡上大聲的喊著。
“右鋒突進!左翼后撤!飛豹部后軍推進前鋒列陣!親衛營回防大營!”
副官高舉令旗向著各個軍隊夏達命令。
硝煙開始彌漫這片孤獨的土地。
“二爺,龍虎騎大營出事了。”
“言叔,你指揮飛騎軍鎮守大營,按照我的計策行事。我帶鐵衛去救將軍。”
“二爺,保重。”
“鐵衛!拔出你們的劍,讓敵人的血液喂飽他們!”
“殺!殺!殺!”
黑影越來越近。
“飛騎軍!下馬!”中年人站在橫木上發出命令。
穿著白色盔甲的軍人整齊的翻下馬背。戰馬甩了甩頭顱有點不理解,在之前的戰爭里,當他們看到對方的戰馬逼近的時候他們做的不是下馬,而是一頭沖進對方的陣營里用大刀和長矛收割靈魂。
“放馬!”當黑影到達距離飛騎軍足夠近的時候中年人一聲大喝。
士兵們用刀片狠狠地抽向馬屁股,戰馬吃痛掙脫韁繩向著黑影沖去,飛奔的馬匹之間閃著寒冷的光澤。
沖在最前面的黑影顯然懵了,那么多的戰馬沖過來。但他還沒來得及思考的時候便看到自己的身體在后面站住,可是他卻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仍舊在奔跑。在前面,他看到了死亡。
中年人看著奔襲過來的黑影被第一波戰馬的沖擊停頓之后抽出背在身后的大刀對著震在自己后面的士兵們大聲喊著“割下他們的頭顱!喝干甘醇的鮮血!”
“殺!”
“王,是時候了。”
“這一戰,是該結束了。”
“兒郎們!帶著你們從草原來的狼刀!切開他們的喉管!讓戰馬帶著你們歡呼!去吧!兒郎們!舉起你們塔格里木的長刀!跟我一起沖鋒!”
這是一場屬于死神的盛宴。所有的靈魂都在顫抖。血液在狂歡。
“父親,我們原本不會被關在這逼仄的地牢里的。那場戰爭,我們本可以贏的。”少年倚在潮濕的墻坯上。
“我們沒有輸,那些百姓至少活了。”
“是啊。千余戶的百姓活下來了。可是龍虎騎幾乎全軍覆沒,飛豹部折損近半,就連鐵衛也只剩下了墨氏兄弟。飛騎軍……”少年的眼眶驀地紅了。
“軍人的天職就是保家衛國。”老人手上帶著鐐銬,草屑粘在凌亂的頭發上,老臉漲的通紅。
“我們就應該時刻準備著為我們的國家和百姓付出生命。我們是軍人。”老人大聲呵斥少年。
“軍人!難道軍人就不是人嗎!為了那千余戶的老弱病殘我們死了多少人!”
老人靠在地牢的墻上深深的嘆了口氣。
“軍人不能只會殺戮啊。那樣就不是人了。”沉重的嘆息聲在逼仄的地底徘徊。
“善良!看看你那個所謂的善良!皇帝現在都要殺你了!”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老人的目光里閃爍著一種堅毅。
“龍將軍,在這里一切還好。”黑衣人將面容深深地埋在帽子里。
龍興抬頭看著牢門外站著的陌生人,久經沙場的磨礪讓他本能的盯著這個人。殺氣,無與倫比的絕對的殺氣。
“莫大師托我來看看您。龍將軍。”
“莫不是?”
“是的。自從將軍從西荒歸來被打入這死牢莫大師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將軍。”
“難得他還掛念著我。不知道那個家伙怎么樣呢。”
“莫大師出家了,在五臺山。”
“終于還是離開了啊。”
“將軍,很難想像一個戰功卓著的將軍會因為一次小小的失敗便被打入死牢。”
“唉。”嘆息聲重重的砸在地牢潮濕的地面上。
“聽說這是小王爺的進諫。”
“小王爺!”
“是的,永安王。”
“那個混蛋!龍家到底怎么著他了!”少年憤怒的跳起來。
“可能是因為那把劍吧。”黑衣人的聲音冷漠。
“你就是龍家二少爺龍二么。”
“你是誰。”少年冷冷的看著黑衣人。眼神里充滿的警惕。
“你要永遠記住這個名字。月。”
“將軍。告辭。”黑衣人轉身離開,空蕩蕩的過道里傳來門鎖咔噠的聲音。
“月。這是怎樣的一個人。”
“主人,現在去見他會不會太早了。”
“不早。只有八月還沒有歸位了。”月放下一本寫滿奇怪文字的卷宗。
“龍家和王爺府那邊的消息怎么樣了。”
“風媒傳來消息,永安王連夜進朝向皇帝述說龍興試圖謀反,請求誅族。”
“誅九族。永安王不愧是永安王啊。”
“地牢那邊呢。”
“亥時的時候我們失去了地牢的消息,目前正在派風媒靠近。”
“失去地牢消息。怎么回事。”
“屬下不知。”
“浴蘭呢。”
“外面。”
“救人。”
“龍興,你看,我將你曾經加諸于我的全部還給你了呢。”鬼魅一般的笑聲在地牢里回蕩。
“文清泉!你這條狗!要不是我爹當初放了你你早就魂飛魄散了!”少年被綁在木樁上死命掙扎著。獄卒的皮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
“文清泉,看來我當初放了你真是錯誤的,那么多年沒想到你還是變本加厲了。”老人被綁在木樁上有氣無力的說著。
“變本加厲。哈哈。我只不過是把你當初加在我身上的全部還給你。如果不是你,老子現在就是皇帝!”
“悔不該當初啊。”
“哈哈。老東西,說讓你那么心軟呢。哈哈。其實這次的西荒之戰你不會敗的。可是,密達汗那條狗卻嗅到了你的弱點,我只不過是告訴了他該怎么讓你敗的更加徹底。”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將我們的行軍布陣全部泄密給了密達汗。”少年怒目圓睜。
“哈哈,那不是泄密,我和密達汗只不過是有了共同的利益而已。”
“要知道,是共同的利益。”文清泉奪過獄卒手里的皮鞭狠狠地抽在少年的身上。
“老東西,告訴我那把劍藏在了什么地方,然后再求我,跪著求我,或許我就會放了你的兒子呢。哈哈。”
“無恥。”少年吐出一口鮮血。
“哈哈,誰讓你的父親那么善良呢,我如果不無恥點又怎么能夠顯出他的善良呢。所以,我是一個無恥的人。哈哈。無恥。”
“拿上來!”文清泉的目光猙獰。
侍衛推搡著一個婦孺進來。“老東西,你再不說我就殺了她!”
“娘!”
“你永遠別想知道。”老人用力抬頭看著嘴角滲血的女子。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哈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文清泉手中的刀瞬間刺進女子的胸口,鮮血染紅了大片大片的衣裳。
“娘!”
“想不到萬金之體的永安王也會對婦孺下手。”聲音冷冷的從門外傳出來。
“你是誰!”眾侍衛迅速將永安王包圍在中心緊張的看著門外。
“你是誰!”文清泉聲嘶力竭的大喊著。
“那么在意我是誰嗎。”
“不管你是誰。給我殺了他。”文清泉對著眾侍衛下令。
侍衛朝著門口蜂擁而去。
利劍破空的聲音傳來,卑賤靈魂開始迅速的枯萎。
這是最盡興的一次殺戮。很久之后時雨回想起當時鮮血四濺的時候仍舊會覺得有種莫名的快感。
“龍府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全死了。”
“還是沒有來得及。”月嘆了一口氣。
“龍興呢。”
“之前被永安王灌了劇毒,已經救不了了。”
“龍二呢。”
“一直昏迷。這是第四天。”
“嗯。下去吧。”
“這是我第一次失諾。莫大師。”
“你已經盡力了。月。”
少年仍舊昏迷。眉頭緊蹙。
“八月回來了。”
“主人,他能恢復嗎。”
“八月是不死的。”
月用手覆蓋少年緊閉的雙眼輕聲說道“從此之后,你就是月見。”
用你的劍去撕開所謂的善良。
月見。夜殺第一部也快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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