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蝴蝶少年之夢

　　 轉過樓梯口，她想著心事，沒留神，一頭撞到拐角里出來的人，就聽一片丁當嘩啦的聲音，很明顯有什么玻璃器皿摔碎了！蘇笑嚇了一跳，瞪著一地的碎掉的試管和燒瓶還有幾本化學教材，呆了一下，下意識的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到……”同時彎腰去準備從那一地玻璃渣中幫對方拾起教材。

　　 “哎！別碰！小心手！”一個好聽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來，幾乎同時，一只男生的手拉住了她的手。

　　 蘇笑一抬頭，魂飛九霄，是他！

　　 她呆直的目光令男生有些驚訝，看了看自己問：“我哪里不對勁嗎？”

　　 “血……”她無意識的張嘴吐出這個字，突然明白到自己面對的人是誰，她連忙改口：“不！沒……沒哪里……對不起，我……”

　　 男生看著她，忽然很友善的笑了笑：“我該說對不起，搬著東西還走得那么急，不然也不會這樣。”停了一下，忽然問：“同學是高一的吧？”

　　 “呃？是……是……不……不是……啊……是啊……”她語無倫次，幾天來已經平復的恐懼感再一次襲上心頭。他這是終于要確認目標了吧？他果然還是看到了自己的……那真的不是夢！蘇笑幾乎想哭。

　　 “呵呵，別緊張啦，這些器材是我弄壞的，不會叫你賠的！對了，我高三的，佟嚴。”男生很爽朗的朝她投來一個很帥氣的笑容。

　　 可惜蘇笑絲毫沒有欣賞的欲望，滿腦子只想著：他來找我了！要來殺我了……

　　 “喂，同學，我告訴你名字了，你的呢？”對方還在追問。

　　 蘇笑抬頭看了看這男生，突然轉身就跑，告訴你名字？那不是更慘？

　　 和上次一樣，佟嚴并沒有追過來，只是站在一地玻璃渣里笑嘻嘻的看著蘇笑的背景遠去。

　　 晚上，蘇笑打電話給好友趙潔——

　　 “潔潔，我害怕——”

　　 電話那頭的趙潔有些奇怪：“怎么了？你爸爸又出差去了？不是還有你奶奶在家嘛？怕什么？”

　　 蘇笑一邊拿著包100抽的面紙擦臉上的淚，一邊嗚咽：“我可能惹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嗚——潔潔！怎么辦啊！”

　　 “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啊？鬼？”趙潔驚訝，“小笑！你居然也會信這種事？！”

　　 “不是啦！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而且那東西還跟到我們學校來了！”

　　 “哈？！怎么可能？那東西在咱們學校里？長什么樣？你在哪里看到他的？！”趙潔好像來了興趣了。

　　 “他……他平時裝得挺好看……可是其實……嗚——你不知道真的好可怕的，我們小區里一個男生被他殺掉拖走了，不知道是怎么毀尸滅跡的，不但尸體不見了，連那男生的存在都沒人記得了！前后不過十來分鐘的事……”

　　 “什么？！這種事你怎么不報警？！”趙潔的聲音兀然大了起來。

　　 “我報了！可是人家連被害人都沒找到，上哪里抓兇手？”蘇笑又抽了一張紙擦臉，“他知道我看到他了，現在他跟到學校來了，大概下一個就要輪到我了……嗚嗚——潔潔，要是我哪天突然消失了，你可別忘了我！”

　　 “不會啦不會啦！”趙潔笑著安慰她，“不過小笑，你會不會是太緊張了？最近不是還一直做惡夢嘛……會不會也只是……”

　　 “不是啦！他今天跟我搭訕了！我好害怕！”

　　 “啊？跟你搭訕了？哎！小笑，你說的那……人，到底是誰啊？”

　　 “我……我不能說，萬一你知道了那人之后，他可能還會殺你……”蘇笑抽著鼻子說。

　　 趙潔在那邊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好吧，小笑，你別太緊張了，我還是覺得你太緊張了啦……你最近還做那個惡夢嗎？”

　　 “嗯，一直在做……亂亂的，什么戰場啊，巫師啊，祭祀啊……還有死人！”蘇笑絮絮叨叨的說，“死掉的都是十幾歲的人，跟我們差不多年紀……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是遇到那人以后開始的！他肯定有什么問題，要不就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跟著他！”她幾乎有些歇斯底里的嗚咽著。

　　 “小笑啊……其實我想說哦，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奇幻小說了？”趙潔說。

　　 “沒有啊！這都快考試了，我哪有那個閑功夫啊！”蘇笑皺著眉頭否定了好友的猜測。

　　 “哦，那你多注意休息吧，行了，我爸在催我了，先掛了哈！”趙潔風風火火的掛了電話。

　　 蘇笑瞪著手里的話機，呆了半天，長嘆了一口氣，掛上。

　　 她知道趙潔并不信自己說的這些，只是認為自己神經緊張，可是真的只是緊張而產生的幻覺嗎？蘇笑搖了搖頭，會有那么真實的幻覺？

　　 不管怎么樣，日子還是一天天這么過著。

　　 這天，蘇笑沒有象往常一樣帶便當去學校，因為她那虔誠信佛的老奶奶去廟里燒香去了，這是老人家每月初一、十五都少不了的活動，老早就出門，沒有時間張羅蘇笑的便當，所以蘇笑難得的跟著趙潔一起去食堂里吃飯去了。

　　 蘇笑對食堂不是很熟，于是她負責占位子，讓趙潔去買食物。

　　 “……于是神明大怒，說：你們偷我的神力，罪無可赦！接著就把那十二個逃回來的人都燒死了。這還不夠，他還詛咒說：從此以后，你們將在虛無中輪轉，無論你們轉世多少次都活不過16歲！只要你們一天背負著這詛咒的印記就一天無法得到完整的人生……”

　　 鄰桌傳來那個好聽但卻令蘇笑毛骨悚然的聲音，她幾乎是立刻扭頭去看，卻發現她根本看不到那個人，鄰桌不知何時圍了一堆女生，滿眼飄桃花，簇擁著，當中那個講故事的人只露出了一點頭頂……

　　 哼！你們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惡魔！要是你們見過他殺人都能這么笑的樣子，還敢離他那么近么？

　　 “小笑，來接一下手！”趙潔的聲音將蘇笑拉回來。

　　 接過趙潔打過來的套餐，一邊吃一邊忍不住朝鄰桌看，看到趙潔在一旁嘿嘿直笑：“看看看！要看過去看！帥哥被狼女們淹沒了都！”

　　 蘇笑臉一紅：“哪里……”

　　 趙潔笑：“臉紅啥？那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才轉來不久的那個帥哥佟嚴啦！怎么樣？你剛剛看到了吧？很帥吧？”

　　 蘇笑嗯了一聲，心想：我早就看到過他了……

　　 “他最近可出風頭了，聽說他在自己的博客上寫奇幻小說，萌倒了不女生，好多人追著他的文看！這幾天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就這樣，一群人圍著他聽他說最新預告！”趙潔哈哈笑著說。

　　 “他寫奇幻小說的？”蘇笑有些驚訝。

　　 “是啊！話說我去他博客上看過哦！寫得真的很好！其實我也在追，嘻嘻！前幾天你跟我說你那夢的時候啊，我還以為你也追著在看呢！”趙潔一邊吃一邊說，“哎，要不回頭我把他的博客發給你看看？”

　　 “呃……不……不要啦！”蘇笑搖頭，拜托！這個人離他越遠越好！

　　 “哎呀！隨便看看嘛！放松一下，你啊，最近是怎么了，看你以前都不這樣啊！”趙潔有些擔心的看著好友。

　　于是到底沒好意思推辭趙潔的好意，回去后，蘇笑拿到了趙潔給的佟嚴的博客——蝴蝶少年之夢。

　　 點開地址鏈接，出現的是個深綠色的背景頁面，音箱里飄出一支古拙的古箏曲，整個博客給人的感覺相當古樸典雅，讓人完全無法聯想到它的主人意思是個能微笑著殺人的人。

　　 蘇笑不由得再次懷疑起自己來。

　　 博客居然早在兩年前就開始了，最初只有一些零星的小短文，非常的意識流，大意似乎總是覺得自己與旁人不同，希望融入進去云云。蘇笑找到了日志中一個獨立的名叫“蝶咒”的欄目，這就是趙潔強烈推薦她去看的，佟嚴自己寫的奇幻小說。

　　 前面已經寫了很長，看著二十多篇連載日志，蘇笑看一眼桌角的時鐘，只點開了最新章節。

　　 “他住在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里，黃昏時我找到了他，敲開他家的門時，他看我的眼神讓我明白，他跟我一樣，我們生在這個世界上，卻永遠沒有歸屬感，這種同類的感覺總是讓我下不了手，但是，為了結束這一切，我必須這么做……”

　　 蘇笑皺了皺眉，心里有些不安，繼續往下看——

　　 “他只是回頭淡淡的跟他的父母道了個別，那是一對看起來很平凡的夫婦，他媽媽完全沒有在意，還隨口叮囑他早點回家吃飯，他答應了，然而我們都知道，也許，他永遠也不會回來吃晚飯了。

　　 我們慢慢的在夕陽下走，聊著天，那感覺真好，他的經歷跟我差不多，跟家人的感情淡淡的，沒有存在感，總覺得自己不是正常人類，也許是怪物什么的……呵呵！說到后來我們看著彼此發笑，真像親兄弟！可惜！

　　 走到小區后面的空地上，我們停止了談話，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在悲傷，我忍不住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跟他說：‘嗨，別這么沮喪，沒準死的是我……’雖然我知道說這話太混帳，可是我當時真的只想這么安慰他一下，但顯然他誤會了我的意思，幾乎是立刻選擇了反擊！”

　　 蘇笑聽到一陣奇怪的咯咯聲，注意了一下竟然是自己的牙齒在上下打架，接著，她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這……這就是這個人的小說？！

　　 那么，自己看到的不過是一篇小說中的片段被神奇的實體化了？還是……這個瘋子將自己殺人的全過程都記錄下來以此為樂？！突然，蘇笑意識到一件事，她立刻迫不及待的點了下一頁——

　　 “對于攻擊，我所能做的只有回擊。他躲閃的速度不快，但是都很及時，我一直不清楚他的神力是什么，之前也沒有問，呵呵，當然他也不會告訴我，不過我很快知道了。他舉起手，四周的氣凝成了一柄刀，我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到，看來這就是傳說中神明用來斬殺罪人的神力——冥刀了！

　　 我沒有時間去確認，雖然我其實對神力很感興趣，但是性命攸關的時候，還是先自保為妙！于是我在躲避的時候進行了反擊。他沒能躲開我的命運之索，看著他脖子上涌出血，看著他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咽喉滿眼的絕望時，我想我其實并沒有想像中那么樂觀，誰知道下一個這樣的絕望的眼神會不會出現在我的眼睛里呢？

　　 有那么一瞬間，我發現有人在偷窺這一切，我無法裝作不知道，于是朝那個角落看了一眼，那人沒有動，我向那方向走了一步，結果她轉身就跑掉了。沒錯，是她，是個女孩子……

　　 我不知道在她眼里，我是個怎樣的惡魔或者**，但是萬幸也只是那么五分鐘而已，五分鐘后，隨著我那死去的同類羽化，關于他的一切都將從這世界上抹去，從此消失。不會再有人記得他，沒有人知道曾經有這樣一個人活過，同樣，也不會有人記得他的死去。

　　 這是神留給我們這些罪人的唯一慈悲。”

　　 蘇笑瞪著屏幕里的字，半天才在幾乎窒息了的眩暈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居然一直屏著呼吸。

　　 果然！果然他是發現了自己的！這么說他轉到自己所在的學校，跟自己撞上……都是有意的！可是……不對啊！如果照他這么說，所有的人都不記得那個男生的事了，自己又是怎么會記得了呢？還有，他知不知道自己還記得？

　　 最新的一章到這里卻結束了，最后發表時間是兩天前，看來他還沒有把他轉到學校后的事情發表出來。蘇笑突然很急切的想知道故事的發展，到底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自己到底是一個旁觀者，還是故事中的角色？！

　　 可能是看小說到太晚，這一夜居然無夢，蘇笑難得的一覺睡到鬧鐘響，起來上學，精神也難得的恢復了許多。

　　 剛坐下，就看到一旁的祝嘉在擺弄幾個硬幣，那是學校附近的游戲機房里用的籌子，祝嘉是那里的常客，蘇笑多次見他在那里玩，前一陣還勸過他，只不過被祝嘉當耳旁風。

　　 “祝嘉，昨天的作業……”蘇笑習慣性的開口催他的作業，這人的作業向來是不催就不寫。

　　 “寫好了。”祝嘉皺著眉頭，把本子摔在蘇笑桌上。

　　 這讓蘇笑蠻吃驚的：“真難得啊！居然寫好了！”

　　 男生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顯然很不待見這句話，但是卻沒有反駁。蘇笑輕輕笑了一下，隨手翻開本子看了看，然后又有些驚訝的說：“居然全都解對了！你最近挺用功啊！”

　　 男生沒回話，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書，耳根卻有點紅了。

　　 下課的時候，趙潔拉著蘇笑問：“怎么樣？看過了吧？好看吧？”

　　 蘇笑被她一提這個，心里又不舒服起來，只能支吾著說：“嗯……我看了一點點……昨天很晚了，沒時間多看。”

　　 趙潔點頭：“有空一定要好好看！貌似最新一章的更新里女主出現了！我等不及看小冬跟女主的進展！”

　　 “小冬？”蘇笑一臉迷茫狀。

　　 “嚴小冬啊！主角的名字嘛！你居然不知道？你看了些什么呀？”趙潔皺眉。

　　 佟嚴——嚴小冬？蘇笑只能搖搖頭笑：“不是啦，因為他用第一人稱寫的嘛，我光看上面到處是‘我’、‘我’、‘我’的，沒注意到主角叫什么。”

　　 趙潔想了想，撇撇嘴：“也是哦……”

　　 下午的自修課，蘇笑正抱著英語書猛啃，希望把前段時間落下的學習進度補回來，沒想到剛看了一半，突然覺得肩上被什么撞了一下……

　　 扭頭過去一看，祝嘉繃著一張臉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一只手垂在身側，握成拳，食指伸出來指著地板。蘇笑順著他指的往地上一看，自己的腳下有一團紙，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彎腰把紙團撿起來，展開看。

　　 紙團上是祝嘉的字跡：“以后別催我功課了，你念好你的書就成了，少來管我。”

　　 蘇笑皺著眉頭抬眼看了看祝嘉，心里不爽，這人什么意思，主動做了一天作業，又狗屎運的難得全都蒙對了，就真把自己當高才生了嗎？不管就不管，要不是老師托付我，我才懶得管你！

　　 這么想著，她朝祝嘉狠狠瞪了一眼，后者全當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