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是非題

　　我從沒感覺過自己有多愛自己的學(xué)校，它只是在無形中時刻準備著給我失望甚至是絕望，我更不曾認真地想過在以后的日子里要不要好好地愛自己的學(xué)校，愛這個要承載我三年的地方。我覺得我沒感情，對某些人或某些事。

　　即使此刻的我正坐在歡送畢業(yè)生晚會的觀眾席上。這是第二次坐在這里以一個觀眾或?qū)W妹的身份給臺上的人鼓掌，叫好。但不知道那些也許這一走就永遠都不會回來的人現(xiàn)在的內(nèi)心是否真的安好。人們都說，畢業(yè)就如同失業(yè)，可能現(xiàn)在的我還不能認識到這種令人矛盾的心情，但在我看來，這種心情一定很變態(tài)吧。

　　我不是在幸災(zāi)樂禍，其實我也在感嘆，為那些學(xué)長，學(xué)姐們，同時，也在為自己。我想著明年的這個時候，也就是該我哭天抹淚的時候了，為工作，為以后的人生。也許，那個時候的我，在體會著畢業(yè)如同失業(yè)的那種變態(tài)的心情的同時，還在后悔著當初為什么不好好上課，不好好跟老師相處，以至于現(xiàn)在的走投無路。

　　我甚至對以后的路都想的很清楚，雖不想那樣，但現(xiàn)在的我無能為力。

　　換成一年前的我，一定還在掙扎，拼命的證明著自己，好改變今后被現(xiàn)實安排好的方向。可如今的我，卻莫明的累了。我沒了再掙扎的動力，就像我找不到再掙扎的意義。可能，這就是所謂的青春迷茫期，可眼前的場景，又分明在提醒我，什么青春，你都該畢業(yè)了，醒醒吧，你的青春早就滾蛋了。

　　我聽著臺上的兩個學(xué)長唱的《老男孩》，好像唱的不止是他們自己，還有我們，這些明明已到了青春的盡頭像還不敢承認的我們。

　　依舊還是這樣，此時的我無能為力，我能做的，是那些即將遠行的人，送行，愿以后安好。

　　晚會結(jié)束，曲終人散，一下子就被淹沒在人海之中，早就有人等著快點離開，或許他們現(xiàn)在還不懂這場晚會的意義，終有一天，當他們也成了這場晚會的主角的時候，會不會想起當初的匆忙，是對后來的自己的不尊重。但，我們都沒有想太多，都是貪玩的年紀，偶爾的自私，是證明自己的年少，就算老了，也像一種驕傲吧。

　　所以，人們，一哄而散，留下空蕩的舞臺，不知道誰在跟誰告白，誰又跟誰告別，但無論怎樣，都得承認，從前的那段純真年代，我們無能挽回。

　　記憶會隨著時間，被掩埋，被吞噬，再后來的我們，會忘了找回過去的點點滴滴，因為那時的我們會忙得不可開交，為工作，為家庭，為生活，最后，再為自己。

　　我以為那些畢業(yè)的人是背著神圣的使命離開的，很多個任務(wù)都在等著他們?nèi)ネ瓿桑@次，不是一場游戲那么簡單，卻是一場人生，等待著他們?nèi)ゲ倏兀フ莆眨フ鞣；蛘叱晒Γ蛘呤。@都是命。

　　不可逃脫，也無法逃脫。

　　人就是這么容易被動搖，一場畢業(yè)生歡送晚會之后，我突然就有了一個很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南敕āＮ覍ψ约赫f，你別寫再小說了，寫了也沒人看，浪費時間不說，卻活生生地給自己變成了一個宅女，干脆今后就老老實實的做一名老師得了，工作不錯，收入穩(wěn)定，之后再嫁個好人，簡簡單單地一生，不也挺好的。反正，人這一生，就是奔著死去的，什么繁華，富有，到最后，不都是一縷灰，風一回，就成歷史了，還不一定被載入史冊。

　　這話聽著消極，卻也像個理，馬上也是一個快要結(jié)束學(xué)業(yè)生涯的人了，應(yīng)該想想周遭的現(xiàn)實，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飯錢還得靠父母，從沒為別人想過，卻一心專注自己的夢想，恐怕，是有一點自私。但，這并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很多時候，我都會為今后過著不盡心意的生活的自己難過，流不出一滴淚，盡是說不出的心酸。

　　但這些，我始終都是自己在承受，我對別人說，我現(xiàn)在過的很好，我甚至還在勸別人，凡事要順其自然。可到了自己這里，那些話只是連不成線的生字，盤旋在腦海里，亂七八糟。

　　我之所以后來還坐在空蕩的教室里寫字，我只所以后來還坐在空蕩的教室里寫字，是因為我還是沒能放棄。但夢想，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適合我了，它蜷縮成了我的興趣，愛好，習(xí)慣，從而不再遙不可及，能時常隨我左右。于是，我成了一個凡人，從一個有夢想有追求的年輕人，倒退成了一名頹廢的大學(xué)生。奇怪的是，我很快的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我問自己，除了這樣，還能怎樣呢？

　　當然，沒有回答。所以，就當做這是世界給我的回答。除了這樣，也就只有這樣。

　　我終究順了自然，最初的最初，我都是在騙自己，我以為，我對生活，能夠?qū)捄甏罅浚瑓s沒想到，其實生活比我還小心眼。細想，我是輸給了生活的小心眼兒了。

　　好歹，我算是幸運，我開始為自己的以后做重新打算，與此同時，宥倩也在忙活著自己的以后。

　　她突然問我借書。

　　“什么教育學(xué)，心理學(xué)，教育心理學(xué)，總之與教育有關(guān)的書你都給我找出來，這次我一定要拼命。”

　　于是我翻箱倒柜，折騰了半天，就只找出來兩本，還都有點發(fā)霉了。我一吹，塵土飛揚，陽光中，甚是唯美。

　　我說：“就教育學(xué)和心理學(xué)你要不要？”

　　宥倩當然說要，難免又加了一句：“沒等畢業(yè)，書都快讓你給賣沒了，你是有多缺錢？”

　　“這個，缺錢是另一方面，主要是這些破書沒什么用，還占地方啊!”

　　“狡辯。”宥倩很嫌棄地拎起了那兩本書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給我散了一地的書，得，還得我自己一本一本地扔回柜里。隨后我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趕緊追了出去，沖著宥倩的背影喊道：“書用完了，別給我扔了，我以后還指著它考教師呢。”

　　我不知道宥倩有沒有聽到我對她的喊話，只覺她背影走的堅決，就如她剛剛跟我說她要考教師資格證的語氣一樣，那樣子就好像是說，如果考不上的話就誓不為人一樣。我當然支持她改行不當文秘當老師，但在這之前，我從沒想過她有一天會自己說要當老師，我不懷疑她的能力，我只懷疑她是不是真心。

　　應(yīng)該，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我開始陪著宥倩去上晚自習(xí)，正值期末，自習(xí)室里的人更是比平時多了好幾倍，熱騰騰的空氣加上滿屋子的人，整個教室顯得更加沉悶，我漫不經(jīng)心地背著單詞，只見宥倩的草紙已被填得又擁又擠，我想，看她這個架勢，肯定是玩命了，要是這次教師資格證考不下來的話，她會是什么情況呢？

　　正想著，自習(xí)室的門被推開了，本來我就無所事事，很自然地就向門口瞅了去，只是我沒想到，進來的人恰巧是宥倩的部長。

　　一分鐘以后，在我的旁邊，宥倩對面的空座上，就被某個部長給占據(jù)了。沒辦法整個教室的空座只有三個，而能選中我們這的空座的概率就有三分之一，還是不過，很不巧，這個之一還是很幸運地降臨在我這的空座上了。

　　我在等待著宥倩的反映，我開始以為她會尷尬，會緊張，會不知所措。可最后，是我低估了宥倩。她抬頭，恰巧和部長的實現(xiàn)相對。他沒有表現(xiàn)出我想象中的反應(yīng)，相反，她顯得更加大方，只是很自然的微笑，向見了與她有多年的默契的老朋友一樣，輕聲地對部長說：“你來了，找個座位不容易吧？”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不敢相信，那人就是宥倩。從前的她還只是遇事不順就會撒嬌抱怨任性的小姑娘，高高的個子，單薄的肩膀，男孩子氣的短發(fā)，會叫人忍不住伸手去揉亂它。

　　而現(xiàn)在，坐在我眼前的，雖然名字一樣，人卻是個和從前找不到重合的地方了，我也已記不起她是從何時挽起來了長發(fā)，從何時化起了淡淡的妝，從何時也會穿上淑女樣的裙子，走在不淑女的路上。更不知是從何時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是一定要擁有，而是要讓彼此都過的快樂，這樣，就已足夠。

　　而足夠就像現(xiàn)在這樣，面對著彼此，不是寒暄，不是憂傷，卻是淡然，淺淺一笑，輕聲一句，之后，各自安靜，各自過活。

　　我望著那兩人放在桌子上相同的書，一時無語，又一時感動。

　　我覺得我應(yīng)該驕傲，能與宥倩為伴，或許是我這輩子的一種收獲。在相識的五年里，我以為我們是看著彼此變得成熟，美好，實際上，我們都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成長。是我們都不想拋開最初的模樣，讓對方覺得不舒服，覺得陌生，可是，時間并不同情我們幼稚的的想法，于是，我們，只得就悄悄地變了，同時，卻也狠命的抓著最初的自己不放，不是為了違背世俗，而是為了那些不嫌棄自己的最懂得的你的人好讓那些人覺得安穩(wěn)，無論多么的時過境遷，始終有個在最初懂你的，看過你的，并永遠陪著你的人。或許，成長，就在當我們懂得了這些之后，才算成長。

　　一時間，宥倩成長了，一時間，我也成長了。

　　“你是為了部長才考的教師資格證的吧？”回來的路上我問宥倩。

　　“我說不是的話，恐怕你也不信吧？”

　　“所以呢？”“就是吧，我也不想騙你。”

　　“好吧。“我說：“別太累，盡力而為吧，就算不是為他，也是為自己。”

　　我看著宥抱著書有點落寞離開的背影，有那么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同是為自己喜歡的人傷神，同是為自己喜歡的人，也同是被自己喜歡的人拒絕而假裝堅強，如果說，這算是一種同命相憐，我倒寧愿宥倩和我聯(lián)系沒關(guān)系，這樣，我們在各自悲傷的時候就不會顧及另一個自己需不需要人陪。

　　部長對宥倩說，謝謝她喜歡他，只是他覺得他們不合適。

　　宥倩對部長說，謝謝他拒絕他，這樣她就知道他拒絕她的理由。

　　所以，宥倩才想起要拼命，拼命變得跟部長一樣優(yōu)秀，這樣，至少讓她覺得，她曾沒白喜歡過一個人，是那個人讓她變得不再平庸，之后生活有追求。

　　我覺得好笑，就在我決定放棄追求的時候，我的好朋友卻接了班，我不知道她最后會不會成了現(xiàn)在的我，但至少，現(xiàn)在的她，雖落寞，卻勇敢。

　　我只好祝福，祝福在未來的未來，就像宥倩所說的那樣，她會成為一名人民教師，會嫁給一個同行，或許，那個同行，就是部長。

　　她曾喜歡過，卻從不后悔喜歡過的部長。

　　或許，這是宥倩給世界出的一道是非題，只是答案，還在等世界回答。

　　無論，多久她都等，當然，我也會替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