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陳友諒（1）

　　友諒，姓陳氏，沔陽玉沙縣人。治平十年五月，弒其主徐壽輝而自立，僭稱皇帝，國號漢，改元大義，在位四年。癸卯八月，死于涇江口。子理立，改元德壽，次年，國亡。

　　至正二十年庚子（治平十年大義元年）五月丁亥朔，陳友諒弒其偽主徐壽輝于太平路，遂稱皇帝，國號大漢，改元大義。已而回駐于江州。

　　陳友諒，沔陽人，本姓謝，祖千一，贅于陳，遂從其姓。父普才，黃蓬漁子也。友諒幼岐嶷，比長，膂力過人，優(yōu)于武藝。嘗為縣吏，不樂。會徐壽輝與倪文俊兵起，慨然往從之，為文俊簿書掾，佐文俊陷諸州郡有功，尋用為領(lǐng)兵，為元帥。（童承敘《平漢錄》）

　　歲乙未，文俊治宮室于漢陽，迎壽輝居之，而專其政柄，友諒心不平。丁酉九月，文俊謀弒壽輝，事覺，懼，奔黃州。友諒因襲殺文俊，并其眾，自稱宣慰使，尋為平章。明年，率兵陷安慶、池州，又破龍興、瑞州諸郡。因分遣康泰、趙琮、鄧克明攻取邵武，別將取吉安，而自以兵破撫州。八月，破建昌。九月，破贛州。己亥正月，破信州。三月，遣將取襄陽，又出兵寇衢州，遂取杉關(guān)。友諒疑其將趙普勝貳于己，殺之。十二月，以江州為都，奉壽輝居之，遂自稱漢王。庚子閏五月，友諒挾壽輝犯太平，陷之。既得太平，欲僭號，遂殺壽輝。（《太祖實錄陳友諒本傳》）

　　壽輝死，友諒遂以采石五通廟為行殿，仍以鄒普勝為太師，張必先為丞相，張定邊為太尉。（《太祖實錄》）

　　庚子歲，偽漢王陳友諒殺其君徐真一，稱帝于采石五圣廟。友諒，原沔陽人，承平為縣貼書，及從為盜，弟兄四五人，專兵為衛(wèi)。先是，徐雖為君，權(quán)皆在倪蠻子，友諒其所部也。倪為丞相，頗驕恣，待其下無恩，陳因與其黨襲殺之。其黨復(fù)謀殺之，事泄，見殺。于是大權(quán)盡歸于陳，封偽漢王，欲舉兵攻臺，兵至采石，謀稱帝而后下兵，遂遣其黨殺徐，引兵攻臺，大敗而歸，營江州為都。（《草木子》）

　　乙未，陳友諒遣羅忠顯陷辰州。

　　閏五月庚申，陳友諒約兵入寇。

　　友諒既僭號，乃遣人約張士誠來寇建康。

　　乙丑，陳友諒引兵東下，大敗于龍灣。

　　陳氏入寇，上召劉基問計，基奮曰：“先斬主降議及奔鐘山者，乃可破賊爾。”上用基策，乘東風(fēng)發(fā)伏擊之。（《誠意伯傳》）

　　上以康茂才與友諒舊，俾致書速其來。茂才家有老閽，嘗事友諒，令赍書往，友諒得書甚喜，問：“康公安在？”曰：“見守江東橋?！眴枺骸皹蚝稳?？”曰：“木橋也。”乃遣還，曰：“歸語康公，吾即至，至則呼老康為號?！遍捳邭w，具以告。乃命李善長改筑江東橋，又于新河口跨水筑虎口城，以兵守之。命馮國勝、常遇春率帳前五翼軍三萬人伏石灰山側(cè)，徐達軍南門外，楊駐大勝港，張德勝、朱虎帥舟師出龍江關(guān)外，上總大軍于盧龍山。戒持幟者曰：“寇至則舉赤幟，舉黃幟則伏兵皆起。”乙丑，友諒引舟師東下，至大勝港，整兵御之。水路狹隘，友諒舟不得并進，遽引退，出大江，徑以舟沖江東橋，見橋皆鐵石，連呼老康不應(yīng)，即與其弟號五王者，率舟千余向龍灣，先遣萬人登岸立柵。時暑酷熱，上衣紫茸甲，張蓋督兵，見士卒流汗，命去蓋。眾欲戰(zhàn)，上曰：“天將雨，且就食，當(dāng)乘雨擊之。”須臾，雨大注，赤幟舉，上下令拔柵，諸軍競前拔柵。友諒麾其軍來爭，戰(zhàn)方合，雨止。命發(fā)鼓，黃幟舉，馮國勝、常遇春伏兵起，徐達兵亦至，張德勝、朱虎舟師并集，內(nèi)外合擊，友諒軍披靡不能支，潰兵趨舟，值潮退膠淺，卒不能動，殺溺死者無算，俘其卒二萬人，其將張志雄、梁鉉、喻國興、劉世衍等皆降。獲巨艦名“混江龍”、“塞斷江”、“撞倒山”、“江海鰲”者百余艘及戰(zhàn)舸數(shù)百。友諒乘別舸脫走。張志雄故趙普勝部將，號長張，怨友諒殺普勝，故龍灣之戰(zhàn)無斗志，及降，言安慶無守御，可取。上乃命徐達等將兵追友諒，又命俞元帥將兵取安慶。張德勝追及友諒于慈湖，縱火焚其舟，至采石，與大戰(zhàn)，德勝死之。馮國勝以五翼軍蹙之，友諒與其將張定邊出皂旗軍號黑旋風(fēng)者迎戰(zhàn)，又?jǐn)≈Ｓ颜彆円共坏孟?，遂收余兵棄太平遁去。俞元帥遂取安慶。（《太祖實錄》）

　　友諒遣其弟五王，領(lǐng)大船侵應(yīng)天府龍江城下，城堅塹深，又創(chuàng)“蓮花樁”于瀕江二里許以拒艦。五王船至，不能近城，移海船于石灰山，攻虎口城；雙刀之兵攻龍灣。友諒以其將長張元帥領(lǐng)兵先導(dǎo)。上調(diào)常遇春拒長張于龍灣，邵榮拒五王于石灰山，徐達居中應(yīng)援，數(shù)戰(zhàn)不利。上調(diào)邵榮兵沿江西截戰(zhàn)，友諒兵前后不能相顧，遂大敗。長張船風(fēng)急水涌，不能開｛封巾｝，率眾俱降。上于石頭城山上督戰(zhàn)，天晴，占者曰：“今日午時有雨，敵大敗?！敝疗鋾r，大雨如注，頃刻復(fù)晴。再戰(zhàn)，大破友諒兵，五王僅免，登舟而遁，兵登舟不及，死者不可勝計。其被傷及死橫于道者，兵不得行，生擒數(shù)萬人，俱赦之，旋作水牢羈之，月余死者過半。次日，上遣廖永忠、俞通海領(lǐng)海船溯流襲之，追至三山磯及采石、青沙，連戰(zhàn)皆捷。僉院黑張、同知官音奴陣亡。陳氏兄弟率敗卒夜奔江州。（俞本《紀(jì)事錄》）

　　戊寅，大明克信州。

　　友諒寇龍江，上命胡大海出兵搗廣信以牽制之。王愷謂大海曰：“廣信為友諒門戶，彼傾國入寇，必以重兵為守，非大將統(tǒng)全軍以臨之不可。”大海從之，遂克之。（《太祖實錄》）

　　七月乙丑，陳友諒浮梁守將于光等來降。

　　友諒守浮梁院判于光、左丞俞椿與饒州幸同知有隙，出兵攻之，光等遂遣人來降，命仍守其地。友諒遣其參政侯邦佐攻陷浮梁，光遂輕騎謁上于龍江。（《太祖實錄》）

　　九月戊寅，故徐壽輝將袁國公袁州歐普祥、參政劉敬遣人來降。

　　友諒聞普祥降于我，遣其弟友仁攻之，普祥與部將劉仁、黃彬戰(zhàn)敗其眾，獲友仁，鞭而囚之。友諒懼，乃遣其太師鄒普勝與普祥和約，各守其境，普祥乃釋友仁歸。（《太祖實錄》）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大義二年）正月，大明院判朱亮祖率兵擊陳友諒平章王溥于饒州安仁之石港，不利而退。

　　五月，陳友諒將李明道寇信州。

　　明道聞胡大海在浙東，懼其來援，遣兵據(jù)玉山之草平鎮(zhèn)，以遏我?guī)煛Ｔ獛浵牡聺櫝霰鵂幹?，遂?zhàn)死。六月，明道攻信州益急，守將胡德濟閉城固守，大海率兵由靈溪來援，德濟乃出城與明道力戰(zhàn)，大?？v兵夾擊，大破之，擒明道及其宣慰王漢二。漢二，溥之弟也。朱文忠令二人為書招溥，上命皆仍舊職，用為鄉(xiāng)導(dǎo)，以取江西。（《太祖實錄》）

　　七月壬申，陳友諒知院張定邊陷安慶，守將俞元帥等奔還建康，太祖怒，俱斬之。

　　安慶乃長江上流之要地，雙刀趙普勝據(jù)守。太祖累發(fā)兵攻之，不利，后調(diào)黑先鋒領(lǐng)兵，水陸并進，船至樅陽，普勝于水中暗以鐵索橫截，柁著索不行，黑先鋒及將士皆被擒，陸路軍馬亦潰散。陳友諒陷太平，殺其主徐壽輝，自稱皇帝。友諒與普勝同事壽輝，恐其變，誘執(zhí)普勝往江州，誅之，別留軍馬守安慶，太祖克之，命僉院俞伯仲、都先鋒程八守之。友諒遣兵復(fù)破安慶，俞伯仲與程八遁至龍江，知府譚若季亦遁。中途，聞寇退，復(fù)回入城，撫安百姓。太祖命各給弓弦一條自縊死。（《國初事跡》）

　　八月甲申，大明將鄧愈克浮梁。

　　是月，雄峰翼分院元帥王思誠克番陽之利陽鎮(zhèn)，遂會鄧愈兵于三洞源，議取浮梁，攻之不下。至是，克之，守將侯邦佐棄城走。于光復(fù)攻樂安州，擊敗友諒總管蕭明，擒其萬戶彭壽等六十余人，遂克之。（《太祖實錄》）

　　癸卯，大明兵取江州路，偽漢陳友諒?fù)硕嘉洳?/p>

　　時偽漢陳友諒據(jù)江州為都。庚寅，上親率舟師伐陳友諒。先是，李明道至建康，具言：“陳友諒自弒徐壽輝，將士離心，政令不一。驍勇之將如趙普勝者，又忌而殺之，雖有眾不足用也?！奔鞍矐c之?dāng)。鞗Q意伐之。至是，率徐達、常遇春等各將舟師發(fā)龍灣。上御龍驤巨艦，建大旗于前，署曰：“吊民伐罪，納順招降?！敝T軍乘風(fēng)溯流而上，友諒江上斥堠望風(fēng)奔遁。戊戌，至安慶，敵固守不戰(zhàn)，上以陸兵疑之，敵兵動，乃命廖永忠、張志雄以舟師克其水寨，遂克安慶。長驅(qū)小孤，友諒守將傅友德及丁普郎迎降。壬寅，師次湖口，遇友諒舟出江偵邏，上命遇春擊之，敵兵退走，乘勝追至江州。友諒親率兵督戰(zhàn)，上分舟師為兩翼夾擊，大破友諒，獲其舟百余艘。友諒窮蹙，夜半挈妻子棄城走武昌。癸卯，我?guī)熑虢?，獲馬二千余匹，糧數(shù)十萬。上遣徐達進兵追之，聞友諒欲出沔陽，戰(zhàn)艦拒戰(zhàn)，達乃屯于漢陽之沌口以遏之。甲辰，遣兵攻南康，克之。丙申，蘄、黃、廣濟降。（《太祖實錄》）

　　戊申，陳友諒平章吳宏以饒州降，太祖命仍其官，守饒州。

　　吳宏，余干州人，仕友諒為江西行省參政，守余干。上取江州，遂全城請降。壬寅，上至龍興，宏率眾來見，遂改鄧愈江西參政，命宏代守饒州。下武昌，以功拜中書左丞，后遷親軍指揮。宏涉獵經(jīng)史，事母至孝，見重于士大夫。（《開國功臣錄》）

　　九月辛亥，陳友諒平章建昌王溥降。

　　陳友諒弒壽輝于太平，以王溥為宣慰元帥，進攻建昌。（《翁顯傳》）

　　溥以其弟漢二被執(zhí)，又聞友諒失九江，勢孤不能支，溥遂與同知郭敬、總管孟興、元帥孫德壽等遣萬戶羅康榮奉書來降，上命各復(fù)其官，仍守建昌。壬戌，溥復(fù)遣檢校劉巨川以南豐州及臨川、金溪等八縣來獻。后從克武昌，升資善大夫、中書右丞。洪武元年，兼副詹事，從大將軍平山東、河南、燕、冀、陜西，賜文幣七表里。三年，論功行賞，升河南行省平章，食祿而不視事，子孫世襲指揮同知。十一年，定諸臣?xì)q祿之?dāng)?shù)，溥每歲七百五十石，于江西官田內(nèi)給與，與李伯升、潘元明祿同。（《太祖實錄》）

　　九月二十二日，攻湖廣，徐達令右丞薛蹂兒領(lǐng)士卒焚漢陽城沿江舟楫。次日攻城，友諒登黃鶴樓袖手觀之，令閉門堅守。達等未備攻具，自寅至午，不克，遂焚城外房屋，大軍遂退。二十三日，達領(lǐng)大軍船只駐襄、沔，以竹編巨簍，貯磚石于內(nèi)，填塞壩口，出水高丈余，闊十丈，令桑院判領(lǐng)快船三百余只哨鄂州，至青灘而回，大船旋駐三江口。十一月，大軍復(fù)上江州，大敗五王之兵，殺死被擒者數(shù)萬。（俞本《紀(jì)事錄》）

　　十月戊子，太祖命理問谷繼先攻陳友諒興國路石榴山寨，克之，獲寨首嚴(yán)院使及其官屬。

　　十一月己未，太祖命平章吳宏等率兵取撫州，鄧克明降，復(fù)叛，被獲誅之。

　　鄧克明新淦人，自少無賴，恣橫鄉(xiāng)里。紅巾寇陷臨江，克明與其弟志明亦聚眾而起，依賊帥陳普文，據(jù)縣之修德、欽風(fēng)、太子、玉笥四鄉(xiāng)，遂陷撫之樂安、崇仁、宜黃等縣，自稱元帥。陳友諒發(fā)兵掠新淦，克明率眾歸之。友諒以克明為右丞，志明知州事?？嗣鲝?fù)轉(zhuǎn)掠永豐、寧都、石城、汀州、寧化等縣，遂陷建昌，破杉關(guān)，掠光澤，道順昌，以攻建寧，不克，還兵據(jù)撫州。是冬，吳宏等率兵取撫州，宏遣人招之。鄧愈駐兵臨川之平塘，克明欲走新淦，不果，乃偽請降。愈察其詐，潛以兵夜襲破其城，克明乃出降。愈遣志明還新淦，收其故部曲，送克明見上于九江，中途逃歸新淦，仍肆劫掠。壬寅正月，上至龍興城，克明懼不自安，乃詐為商賈，乘小舟至龍興城下，潛使人覘伺可否為去就。事覺，被執(zhí)，并獲克明，因送建康。是歲，大都督朱文正遣志明從征贛州，志明乃據(jù)麻嶺、沙坑、牛陂為寨，拒命不行。甲辰八月，常遇春、鄧愈計平之，執(zhí)志明送建康，與克明俱伏誅?？嗣餍值軆幢埲蹋姛o紀(jì)律，所過荼毒，人以鄧賊稱之。（《太祖實錄》）

　　十二月己亥，陳友諒行省丞相胡廷瑞、子章祝宗遣宣使鄭仁杰詣九江約降。

　　友諒洪都守將胡均美使其子納款，請禁止若干事，上初有難色，劉基自后踢所坐胡床，上意悟，許之。均美遂以城降。（《誠意伯劉基本傳》）

　　太祖班師，以右相國徐達總大軍船只仍駐三江口。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大義三年）正月庚申，大明取江西龍興諸路。時江西諸路皆陳友諒所據(jù)。

　　正月乙卯，上以胡廷瑞來降，遂伐九江，如龍興。辛酉，上至龍興，胡廷瑞、祝宗暨左丞張民瞻、參政廖永堅、樞密同僉康泰、左右司郎中潘有慶等候迎，謁于新城門外，上慰勞之，俾各仍舊官。壬戌，上入城。（《太祖實錄》）

　　戊辰，建昌王溥、饒州吳宏各率眾來見，袁州歐普祥遣其子文廣來見，令普祥仍以本部守袁州。

　　王溥以建昌降，率將士赴京居住，自備軍食，不支官糧。上令溥于聚寶門外南街住，置立牌樓，號其街曰“宰相街”以寵之。后溥為事毀之。又江西偽丞相胡廷瑞以南昌降，上入城，拜其母以安之。（《國初事跡》）

　　至正十九年，上遣帳下衛(wèi)士何必聚往探江西，時袁州守將歐平章年已老，其動靜占知之。上問：“汝到袁州有何為記？”答曰：“歐平章門有二石獅，吾斷其尾尖?！焙罂嗽?，果然。（俞本《紀(jì)事錄》）

　　癸酉，守吉安土軍元帥孫本立、曾萬中與其弟粹中來降。乙亥，陳友諒平章彭時中以龍泉降。

　　本立，廬陵人，少無賴，不事產(chǎn)業(yè)。紅巾亂，起義兵，從元守臣納速兒丁守吉安。萬中兄弟亦聚兵吉水，陳友諒遣其將熊天瑞攻吉安，納速兒丁戰(zhàn)敗遁去，萬中兄弟與本立遂降。天瑞乃并其軍，使其婿徐指揮、吳員外、馬斷事等與本立、萬中同守吉安。本立居徐下，心常不悅。上至龍興，乃詐與徐謀，請假犒師名，往覘兵勢，徐從之。遂與萬中、粹中見上納款。上以本立為江西行省參政，授以銀印，萬中為都元帥，粹中為行軍指揮，俾還守吉安。二月己丑，孫本立等還吉安，秘其納款事。徐指揮稍覺，謀邀本立等飲，就圖之。徐有愛將泄其語于官妓，妓以告本立，本立乃邀徐、吳、馬三人至其家，與其屬皆登樓，劇飲使醉，而潛去其梯，本立手刃殺之。遂遣人來報，上其軍民錢糧之?dāng)?shù)。（《太祖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