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們都老了吧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日子在耳邊呼嘯而過，眾人在眼前分分合合。我像個局外人，看了無數場的電影，聽了無數首的歌，轉身后，才發現，那都是別人的人生，而我，在旁觀了他們的曲折之后，一無所獲，只得空手而歸。

　　五月天的歌從青春唱到了后青春，曾經忘不了的歌，儼然成了別人喜歡的旋律，沒有屬于自己的永恒。就如小學時喜歡別人還不熟知的偶像，過了多少年后，當自己已經忘卻的時候，又從別人口中聽到，頓時對過去充滿回憶，那個還不是很高的個子的我，還有一頭黑黑的長發。

　　轉眼就晃到了現在，我在感慨，也在嘆息，我們都活在現在，卻擁有著忘不的了過去，還有一顆想回到過去的心。明明知道什么奇跡都不會發生，卻依舊愿意做著不可能的夢，寫著不可能的文字，等著不可能的未來。

　　“我們都老了吧？”宥倩說。

　　沒有吧，我想。畢竟是我們還是學生，我還背著書包，吃著食堂，睡著宿舍，看著書，上著課，考著試。擁有這些，就不算老吧。

　　其實誰也沒有逼我回答著這些，只是突然想極力證明，我還沒老。可事實就像個導彈，瞬間，摧毀了我說的一切。

　　大一時候做的彩鉛盒子，終于經受不住歲月的摧殘，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烈了縫，而在當我發現的時候，卻已經無法挽救。我不想就這樣直接扔掉，執著地用膠帶纏了一圈又一圈。當春明看見我那個有點狼狽的盒子的時候，毫無疑問地笑了，他說，姐，咱不用這么艱苦樸素吧，要不我給你買一個吧。

　　我鄙視他的鋪張浪費，斷然拒絕了他，其實我是真的舍不得就這樣把盒子換掉，要知道，兩年前，我可是把它做得很精致，很好看。只是現在，它沒了當時的氣質，就要被人嫌棄。

　　時光不僅改變了人，也改變了許多物。當年長長的彩鉛，現在也成了短短的一截，我都快忘記曾經用它們涂了怎樣的畫，也快忘記他們原本的模樣。我只感謝有它們的陪伴，可總也聽不到它們的回復，我以為它們跟著我是幸運，也會快樂，把它們當朋友一樣對待。可到頭來，也是我磨滅了它們的人生，斷了它們跟著我去未來的路。

　　其實是我的彩鉛老了，我又這樣想。

　　之后是背了近兩年的書包也老了。

　　就在那天我又重新整理書包的時候，突然發現，里面的皮子都磨掉了一大片，殘渣散落在書包里面，我起身一倒，竟流落了一地，像一堆枯萎的葉子，被人碾碎成屑。帶著點感傷把碎屑收拾了一番，回頭再面對外表堅實，實質內心已經傷痕累累的書包，有點無語。

　　好像，最近，什么都要換了。

　　還有日記本。

　　大一時候買的那本不厚也不薄的日記本，也是在最近寫完的。依舊把最后一頁留作空白，卻也像過去的日子也如空白。我沒有重翻日記本的習慣，只是偶爾在整理自己的雜亂無章時，順便看幾眼。我總覺得過去沒多少留戀的地方，其實很多人留給我的都是一些不美好，其余的就是空白。或許我給別人留的也是如此。

　　時常告誡自己，往事不堪回首，回首的都是不堪。比如，孟凱，比如，龍天澤。

　　不過也還好，我沒有把所有一生都傾注在他們身上，現在，我就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他們，他們，都不值得。或許，只是給自己的失敗找個借口，出口，活口。畢竟，我沒那么偉大，我只懂得艱苦樸素，卻不懂得打擊報復。

　　可能，今后的日子要為自己的以后負責，那裂了縫的彩鉛盒子，磨損了的書包還有寫滿的日記本，都在逐個提醒著我，他們老了，也就證明，我也老了。

　　“我們都老了吧。”宥倩說。

　　“我想是這樣的吧。”我說。

　　只是在這個極其悶熱的午后，提起了這個極其配合的話題，我跟宥倩，同樣多愁善感，這是我們之間五年的默契。所以，我們才是形影不離，所以，我們才是相互偎依。

　　自從上次楊春明跟部長打架的事件之后，部長和宥倩似乎莫明地熟悉了起來。宥倩說，部長最近很反常，開會的時候總是坐在她旁邊，散會的時候會用各種理由留下她，然后倆人大眼瞪小眼，干坐著。我說，這豈不是很好？反正你喜歡他，給你機會多看他兩眼，又不吃虧。

　　誰知宥倩卻說了句：“沒意思。”

　　其實她都知道，部長不會喜歡上她，就像我知道春明不會和徐晴在一起。都是彼此熟悉的過客，卻錯誤地以為是自己要尋找的相伴著的人，直到遍體鱗傷，才幡然醒悟，原來眾里尋人，只是老天給自己開的一個玩笑，像游戲，也像人生，都是輸了離場，聚了再散場。

　　“也許他是有話對你說卻又說不出口呢。”我說。

　　“可這并不像他平時的作風啊，我倒寧愿他給我來個干脆，省得我這般糾結。”

　　但世事難料，所以，時刻都要保持著一顆堤防著的心。

　　最終春明還是給我買了一個漂亮的不大不小的盒子，他說，裝我的彩鉛足夠用了。我想感謝他，卻發現我還沒有做好要換掉彩鉛盒子的準備。可該來的還是會來，恰巧那天下午，準備出去參加社團活動的時候，不小心把彩鉛盒從桌子上帶到了地上，嘩的一聲，如炸開的鞭炮一樣刺耳，我驚了有好一會兒，才想著把散的滿地都是的彩鉛從各個角落撿起來，而盒子，早已經經不起這么沉重的打擊，毅然決然地碎了。

　　它的尸體我沒有扔，舍不得，就這樣讓它離開我，我背了它兩年，它即將拋棄我一輩子。

　　我把新的盒子放漫的彩鉛，對著春明說了聲謝謝，他倒是大方，說是團費買的，用不著謝他。我頓時有點心虛，想罵他，怎么能私自挪用團費，但看他笑的很無辜的樣子，我想還是算了，大不了下次我多交點錢。

　　好像一切的事情都在春明和部長打架之后開始變得好起來，對于我們旁觀者來說，他們是個打了一次架，而對于當事者來說，他們不光打了一次架，而且還成長了一次。春明出院那天，只有曉楠去了，后來春明告訴我，他早就想跟著曉楠道歉，還有說聲謝謝，但是都無法說出口，可能是礙于面子，也可能是因為沒有臉面再面對曉楠。

　　我忽然覺得他們真的是長大了，不再去埋怨對方，也不再去傷害對方，或許以后僅僅用一個微笑就能將過去一掃而光，他們，沒有怨恨，他們只是認識彼此的曾經。

　　春明說以后不光要把社團經營好，還要好好學習拿獎學金，最后娶個好老婆。

　　沒出息，什么時候都忘不了娶老婆。

　　而后那天，宥倩又告訴我，她向部長表白了。我并沒有直接問部長是什么反應，我只是問宥倩，現在的有沒有覺得很輕松。

　　她說當然，就像是壓在心里的石頭一樣，頓時被敲碎了，那感覺真好。

　　她也并沒有告訴我結果，但她那天異常的開心，我倆吃的很飽，很飽。直至出了食堂的時候，看見部長走了進來。

　　很多時候，對于愛情，我們想要的并不是結果，也不是答案，更多的時候，當一個人喜歡一個人太久，就會積勞成疾，所以，那個人在生病并且疼痛難耐的時候，他唯一想做的是發泄。不要結果，不要答案。

　　把令他疼痛的原因吶喊出來，才會繼續活著，或者是才能繼續活著。

　　宥倩就做了吶喊的那個人，她說她不要結果，也不要答案了，她只要把心里的疼痛全都吐出去，這樣她就活得舒服了。

　　我們不覺得宥倩一點都不難過，不過我覺得這次宥倩終于勇敢了起來，誰沒有個裝載著失戀的青春，痛著，就代表還活著，活著，就不能一直要被情所困。

　　宥倩說，快期末了，要好好學習了，來年拿點獎學金，或者有希望入黨。

　　我說，你思想轉變的夠快，這么快就要放棄愛情，而去為人們服務了。

　　沒辦法，人啊，總得往高處走，不能總惦記著過去啊。

　　是啊，宥倩說的沒錯，不能總惦記著過去，你看連春明這個小孩子都在積極著為未來打算，我們，這些年長于他們的學姐，絕對不能掉鏈子。

　　無論怎樣，時間在繼續著，明天就在夕陽之后的夜里準備就緒著，就算，我們在今天失去了愛情，失去了友情，失去了夢想，又或失去了很多重要的東西，但好歹，我們沒有失去了明天，作為一個正在追逐奔跑的孩子，這就是老天賜予我們的恩惠。所以，并不是這世界沒有給你太多，而是自己永遠背對著世界，收不到世界給你的訊息。只要轉過身，世界仍在，光明也在你能看的到的地方。

　　無論怎樣，時間在繼續著，所以痛就不會貫穿你整個的生命，就算那天宥倩的告白換來的是一句謝謝，就算那天從食堂里面出來遇見了部長牽著徐晴的手，就算那天還有太多的悲傷來不及說，但，無論怎樣，時間在繼續著，生活在繼續著，而我們的生命，也將在那天之后從此與眾不同。

　　“我們都老了吧？”宥倩說。

　　沒有，我們只不過是不年輕了一陣子，我們沒有老，沒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