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攻讀的日子過去了，接下來便是激動且難熬的放榜等待，無論任何人都不會睡得安穩的。

　　這期間也不乏那些借著放榜期間謀取利潤的商人，比如那些地下賭場，早就已經在賭著誰會上榜了，有甚者更是千金一擲。

　　這賭場押注的當然是京城最有名的才子佳人，可這些才子佳人卻都不是身價最高的。身價最高的是這些才子佳人共同認識的一個人——柳永。

　　柳永早就名噪京城，不少人都賭他上榜，有錢的大膽賭他奪得榜首，沒錢的賭他上榜，反正只要柳永一上榜，他們就絕不會虧錢。這幾日，甚至已經有些人過來打聽虛實了。這些人無非就是想要知道柳永到底有沒有把握中榜，待到看到柳永那燦爛的模樣時，便又笑吟吟地走了——一定是去押注了。

　　冷月這邊則清凈許多，他依舊賣他的字畫，對這些事他也只能祈禱，祈禱柳永中個狀元，反正若柳永不上榜，那他一定會遭致許多人的無情的詆毀，名聲一定毀去，至少是不能呆在京城了。

　　沒有了攻讀的日子，柳永的生活更是驕奢，他喜歡美酒，喜歡美人，喜歡留戀煙花之地，而請他喝酒的人也變得多了。

　　舞文弄墨，卻只為博伊人一笑。

　　文人大多如此。

　　霓裳如水，暗夜如幕，京城第一歌姬楚楚的歌舞總是不缺乏懂得欣賞的文人墨客。

　　文人若無酒，就不是真正的文人。而有酒而沒有美人相伴，也不能盡興。因此，有酒必要有美人，有美人就比要喝酒，人生最大的樂趣莫過如此。

　　楚楚綽約的身影，伴隨著優越的琴聲婀娜跳動，整個身子似乎是脫離了枝干的柳條。

　　柳永看得癡了，他只覺得楚楚有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美麗，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優雅，雖是歌姬，卻好似比世上任何女子都要纖塵不染。

　　跳著跳著，楚楚離得柳永越來越近，最后竟輕輕偎如他的懷中，他只覺得她是那樣輕飄飄，似乎沒有一絲重量。

　　一旁的人可都看得眼紅了，要知道，任何男人可都沒有接近過楚楚，可別說如此接觸她了。

　　柳永卻這樣輕輕抱住了她。看她眼神如水波蕩漾，肌白如雪，吐氣如蘭。但這只不過是發生在那么一瞬間，楚楚又從他的膝上飄忽而起。

　　柳永的眼神依舊跟著她走，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又或者他的魂已經飛了出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周圍的琴聲瞬間戛然而止，掌聲代替了歌聲，楚楚的身子也停了下來。

　　只聽得一人對柳永道：“柳兄，這京城第一名姬，可值得一看？”

　　柳永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歌舞已經停止了，他坐著一動不動已經有一個時辰之久。

　　他結結巴巴道：“啊……很好，很好……”

　　想不到平時言辭風流的他也會咋舌。

　　那人又道：“呵呵，柳兄高興就是，夜已深，今日就此別過吧！”

　　柳永一望窗外，又已過了三更，時辰過得真是快極了。

　　過了一天，離放榜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放榜這一天熱鬧非凡，人山人海，還不到五更天，城門前便擠滿了圍觀的人群。

　　聰明的人自然不會去圍觀，這個消息遲早都會傳遍全天下的。冷月就是依舊賣著他的字畫，好像這事與他根本沒有關系一樣。

　　紅藥確是比他還要擔心著，她不是在意冷月是否上榜，而是擔心冷月若是落榜，那么他至少會愧疚得很。紅藥知道冷月不會是那種受到打擊就一蹶不振的人，否則那時他的母親去世時他也不會扛過來了。雖明白這些，但在這段時間內，紅藥不免還是說了許多安慰冷月的話。即使落榜，她也甘愿與他過一輩子清苦的生活。

　　大街上幾乎沒人了，因為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冷月的攤子變得前所未有的冷清。

　　紅藥搖頭笑道：“想不到這些人對名利的熱衷竟到了這個程度，名利真的那么好嗎？”

　　她已經過慣了神仙的舒適生活，只想要屬于自己的快樂，并不想要去爭取什么名利，更不懂得什么是爾虞我詐。

　　冷月聽到了她的話，不禁嘆道：“其實這就是人的劣根性，每個人都有劣根性，你我也不例外。即使每個人的追求都一樣，但是每個人追求的緣由卻可能不一樣，有些人考取功名是想要光宗耀祖當大官，有些人確是想要過點好日子罷了。”

　　紅藥看著他，說道：“那你的劣根性是什么？”

　　冷月搖搖頭，道：“我也喜歡功利，雖然并沒有那些人那么熱衷，但其實都是一樣的，古人常說知足常樂。”

　　紅藥似懂非懂，也不再追問了，他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懂的。

　　消息確實傳得很快，很快便有人從城門處走回來了，一邊走著還一邊議論著，但是議論的聲音卻沒讓人聽得太清楚，但從聽到的一些詞語來判斷，他們談論的一定是有關于放榜的消息。

　　這時候紅藥有些等不及了，對冷月道：“相公，要不我們上前去打聽吧，我心里不知為何總覺得不安呢！”

　　冷月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你不是勸我莫要著急嗎？你還是安心等吧，若是中了榜，自然會有敲鑼打鼓的儀對趕來了。”

　　冷月這句話一說完，果然就聽到了一陣又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而且這聲音越來越近。

　　“也不知道是誰那么好運呢！”冷月喃喃道。

　　集市上的人多了起來了，聚集在這條街道上，想必那位舉人是住在這條街道附近吧，這些人也都是來看這位幸運的舉人的。

　　忽然，不久時，竟有一人手持著一包裝精美的禮盒向冷月跑來，臉上帶著討好諂媚的笑容，說道：“冷狀元，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望您收下！”

　　冷月一時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后面就跑來了更多的人，每個人手里都拿著非常精美的禮物。

　　“不會是相公你中了狀元吧？”紅藥道。

　　一人道：“正是冷相公你！”

　　那人也說到了其他兩位中榜的人的名字，但是沒有柳永，冷月也沒有記住。

　　這時冷月的小店早已人山人海，那些兩三文錢的字畫也忽然身價倍漲，不多時被爭搶一空。

　　“藥兒，我們走吧！”冷月拉著紅藥擺脫人群匆匆離開，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冷月應該高興，但是他先想到的是柳永。萬一柳永知道了自己沒有上榜，那他心里怎么想呢？當初雄心壯志，恃才放曠，如今連榜眼也沒有中，以他的性格，定然覺得再也無顏面對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