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遇見

　　飛機飛到空中，窗外就是云。

　　吳燃的心情很復雜。

　　他不知道怎么面對鳶鳶，或者說以什么身份面對她。

　　李風云轉過臉看坐在身邊發(fā)呆的吳燃，“這次旅行你不要再偽裝了。鳶鳶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狀況。”

　　吳燃現(xiàn)在的狀況嗎？穿著白色襯衫，牛仔褲，帆布鞋。當然，都是男式的。雖然這套裝備應該很適合男

　　生，可是在吳燃的身上卻顯得過于寬松。長發(fā)被仔細地包進假發(fā)里，此時的吳燃眼神中有些怯懦。

　　“別怕。”李風云用食指和中指點了點吳燃的手，“男孩裝女孩會有些怪異，顯得娘娘腔。但是女孩裝

　　男孩就不會。再說，你本來就是男孩，什么都別怕，有我呢。”

　　吳燃還沒有擺脫李東南這個身份，習慣性地把頭靠在李風云的肩膀，卻意外地被李風云避開了，“既然現(xiàn)在是男的，就爺們兒點，我可不想被當做**。”李風云別扭地調整了一下坐姿。

　　吳燃立刻把頭抬起來，靠著窗子，因為速度太快，頭撞在玻璃上，發(fā)出輕輕的一聲“咚”。

　　“想吃點什么嗎？”李風云笑著看著他。

　　吳燃瞬間回頭，眼睛中閃著光。

　　下了飛機，吃飽喝足之后，兩人按照來信的地址找到了鳶鳶的住處。

　　那真的是一處很破舊的老公寓，電梯搖搖晃晃地向樓上勉強工作著。電梯打開之后，有些出乎吳燃的意料。

　　走廊里，吊著的燈泡是唯一的光源。因此光線十分昏暗，紙箱雜亂地堆放著，時不時有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想必是老鼠蟑螂之類的陰暗動物。

　　李風云猶豫地敲了敲走廊盡頭的一扇門，門打開后，是一個黑發(fā)少年白皙的臉。

　　看到是個不折不扣的東方人，吳燃走上前去，跟在李風云背后。

　　“不好意思，打攪了。這里是不是有一位中國的女孩。”李風云用一口帶著倫敦口音的英語問那個躲在門后眼神機警的黑發(fā)少年。

　　那少年回頭向屋內看了一眼，快速地打開門，拽住李風云的手，一把將兩人拉進屋內。

　　“見笑了。”少年用中文標準地回答。他低著頭跪在地上，坐在自己的小腿上，這是標準的日本坐姿。

　　他過長的黑色劉海遮住大部分的眼睛，讓李風云和吳燃看不清他的模樣。

　　吳燃快速地打量著這間屋子，標準的躲債裝備，家具行李都打包著，簡單又必需，枕頭底下銹掉的日本**柄露在外面，與陰暗又潮濕的室內環(huán)境融為一體。床邊隔著墻是一個老舊的木質床頭柜，排著一排看上去質地厚重的書，旁邊放著一本用有些泛黃的黑白色海報包好的《圣經》。旁邊兩扇生銹發(fā)黑的鐵邊玻璃窗被厚厚的紅色絨布窗簾掩著，仿佛只要一掀開來，就有鋪天蓋地的灰塵涌來，在美好早晨的曙光下翻滾。

　　“鳶鳶？”李風云向坐在床上，面朝窗的一個背影望去，那是個女孩子標準的脆弱又堅韌的背影，不過

　　吳燃保證，如果他是女裝的話，也不會比她差到哪里去。

　　看到姐姐站起來了，段曉晨也隨即站起來了。吳燃仔細看了看他的腿，這也是一個值得讓人驕傲的部分，大小腿比例十分勻稱，小腿看上去反而比大腿長出一小截，顯得整個腿型十分優(yōu)美，在大腿與小腿外側象牙色的肌肉隨著步伐若隱若現(xiàn)，沒有一絲贅肉。這樣的身材放到文藝復興時期，恐怕大英博物館里的維納斯就不是現(xiàn)在這樣了。事實上這樣健美的雙腿才是讓吳燃覺得是比少年的黑發(fā)黑眼更堪稱藝術品的東西。

　　被喚作鳶鳶的少女回頭，身上穿著一件顯得過于單薄但十分合體的灰白色睡裙，面龐白皙但表情冰冷，像是剛從棺材里爬出來的少女吸血鬼，唇邊只少了一痕艷紅的鮮血。她的眼神很空洞，仿佛是看著另一個世界似的。

　　“媽媽已經上樓了，曉晨，你帶他們兩個躲一躲。”段堇蒺聲音急促，秀氣的眉毛擰著。

　　“衣柜。”黑色的少年向衣柜走去。

　　李風云和吳燃不明所以地跟著。

　　只見那少年一下子躍進了衣柜，就在他們眼前消失了。

　　門把手已經被人轉動，屋內的人甚至可以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了。

　　李風云一咬牙抓住吳燃，躍進衣柜。

　　原來這衣柜是靠著墻的，卻與墻相連，有一塊小小的空間，想必是為了躲債準備的。吳燃和段曉晨身材瘦小還沒什么大礙，可是李風云就有些不自在了。那黑發(fā)黑眼的男孩進去后，就融進了黑色，吳燃費了很大的努力才不讓自己因為突然被拽住衣角的而驚聲尖叫。

　　“你弟弟呢？”段母走進來，發(fā)出了關上門的聲音。

　　“在，在樓頂望風吧，最近有些可疑。”段堇蒺的聲音有些抖。

　　黑暗狹小的空間里，李風云用力抱著懷中瘦小的人，大口的呼吸著。

　　衣柜外轉來似乎把什么東西放在桌子上的聲音。

　　“該死。”段母詛咒，“蓋爾又多算我的酒錢。”

　　衣柜中三人都希望段母快點下樓。

　　“堇蒺，幫我下去把錢要上來，要不上來就別再回家了。”段母大概躺到床上了，壞掉的鐵架床發(fā)出嘎

　　吱的聲響。

　　黑暗中李風云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呼吸粗重地像在喘氣，感覺被抱著的那人輕微地掙扎了一下下，就溫順地不再反抗。

　　許久，段堇蒺上樓來了。

　　“媽媽，蓋爾終于是還了。”段堇蒺將錢放在桌子上，發(fā)出叮鈴的聲音，“他說他們還要**一局，

　　問您去不去。”

　　“**，除了**，他們還知道什么，把我的錢都騙光了。”段母雖說這話，身子卻已經起來了。

　　“我馬上就回來，把酒放好了。”段母穿上鞋就出門了。

　　衣柜被打開，迎面是段堇蒺腫得青紫的半邊臉，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快走吧。”段堇蒺轉身坐在床上，面向窗。

　　衣柜中的黑發(fā)少年一躍而出，在床底下拿出一個鞋盒。

　　“如果你們救不了她，就別來添麻煩。”段曉晨打開鞋盒，冷冷地說，“還有，西裝先生，密閉恐懼癥挺嚴重的啊。”

　　李風云這才發(fā)現(xiàn)剛剛緊緊抱著的不是吳燃，而是段曉晨。

　　傍晚，吳燃站在李風云身側，漫步泰晤士河邊。

　　“我好像有點習慣了。”吳燃忽然開口。

　　“男裝嗎？”

　　“不，我習慣做女生了。”吳燃頭低的更低，“我只是把女孩子們當成朋友。我對段堇蒺沒發(fā)生出任何

　　保護欲之類的東西，只是憐憫。”

　　李風云挑眉，“那也就是說，你會愛上男人。”

　　“我不確定。”吳燃眼神看向月色下深深的泰晤士河水，“聽說男人在找到最愛的人之前呢，都是很喜歡女人的。”

　　“那也就是說，我也可能會愛上男人？”李風云玩味更甚。

　　吳燃猛地抬起頭，李風云似乎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些屬于男人的東西，一些從前作為李東南的時候，沒有出現(xiàn)過的東西。

　　“你知道我在你眼里看到什么嗎？”吳燃笑著問，眼睛緊緊注視著李風云的眼睛，仿佛要被吸進去一樣。

　　“什么？”李風云也緊緊注視著吳燃的眼睛，目光像一個擁抱一樣讓人窒息。李風云身后絢麗的車水馬龍和中世紀建筑閃爍在吳燃的眼中，像星星一樣。

　　“倫敦眼。”

　　“倫敦眼？”李風云不解，抬頭向前方望去。

　　那是世界上最巨大的摩天輪——倫敦眼。

　　（小番外）

　　等兩人到了倫敦之后，忙不迭地去尋找吃的。

　　“飛機上的食物簡直讓我作嘔。”吳燃的眼中滿是失望和遺憾。

　　“讓我想想，倫敦有什么吃的啊？”李風云認真地思考起來。

　　“Fish&Chips（炸魚薯條）？”

　　“中國也能吃到。”

　　“鰻魚凍？”

　　“沒味兒。”

　　“仰望星空派？”

　　“就是把魚嘴朝上扔到披薩里的那個玩意兒？”

　　“爆菊烤雞？”

　　“那是什么鬼啊？！”

　　十分鐘后，吳燃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頭朝下插在薯條里，雞屁股上還插了一個西蘭花的東西。

　　“好吧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