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倫敦的上空俯視下來,看到最多的就是陰森森卻像鉆石一般發著光的高樓大廈,但是在你不曾到過的地方,還是存在著許多七拐八拐的小街道,甚至是老鼠蟑螂橫行如臭水溝般的貧民區,也許你會在鉆石般的高層建筑中鄙夷或同情它們,卻不能否認它們的存在。
而這間出租屋深處的房間就是這樣一間房間,里面有一股令人窒息的雨的味道,那就是倫敦的味道。
浴室泛黃瓷磚的縫隙里,有黑色的苔蘚,煤氣灶上有一層層油污的痕跡,老舊的門板上有不知多少年前畫上的標語和褪色涂鴉,壁櫥的角落也許還有倒翻了多天的瓶子,過期了幾年的報紙,那才是世界上最平凡的人家。
段堇蒺有著一個白皙好看的下巴,這是上天唯一賜給她的禮物,不過這禮物還附贈上了一雙嬌嫩冰冷的紅唇。不幸的是這張面孔沒有表情的時候看上去非常嚴肅,尤其是眼神好似男子。但是這樣的英氣配上少女紅潤的面頰反倒吸引著更多目光的停留,如果你有幸逗得段堇蒺一笑的話,這冰雪少女為你融化的時候周圍所有人都會覺得溫暖的。同樣不幸的是,現今為止,在她活著的短短十七年中,她的笑容就像是今天的這場大雨一樣罕見。
“媽媽?!倍屋垒鸹仡^看向在用蹩腳英文忙著打電話的女人。
一個女人畫著妖艷的大紅色口紅,燙成黃色的卷發怪異地扭曲著,劣質粉餅的顆粒勉強貼在她松弛的皮膚上?!袄习澹艺娴臎]關系,只要你能讓我再工作哪怕一個月。我馬上就走,誒,你先別掛!”,段母看著被掛斷的手機,忙著用中文打另一個電話。
“老錢啊,我有事想找你幫個忙……”
“媽媽!”段堇蒺發出一聲尖叫。
“閉嘴!”回應她的同樣是一聲尖叫,還有一個毫不留情的巴掌。
租房的隔壁傳來一聲幼兒的啼哭。
到夜里的時候,段堇蒺看著窗外巨大的廣告牌染紅了天花板,想象平行空間里的她躺在天花板上,身邊留著一灘鮮紅的血液,看著躺在地板上一臉迷茫自己。她裹著被子坐了起來,被粗糙柔軟的被子靜靜覆蓋的身體一陣顫栗。細長冰涼的手指捂上她腫起的面頰,她面對著廣告牌,看著沉沉夜色中小小的月亮,她猜她的臉上現在也被廣告牌的鮮艷燈光染紅了。那一夜段堇蒺什么都沒想。她只是打開了打火機,灼燒她最熟悉的,涼涼的黑暗。
段堇蒺點亮一盞一直放在她收納盒里的透明藍色蠟燭,這蠟燭很便宜,點燃以后會融化在保護著蠟燭的塑料外殼里,維持它圓矮的外形。她捧起這片被燃燒的海洋,看著自己在墻上的倒影,感覺有些悲涼。于是拉緊厚重的紅色絲絨布窗簾,與外面藍色絲絨布窗簾般的天空隔絕了。
廚房里傳來一陣酒瓶摔碎的聲音。
段堇蒺以最快的速度吹熄蠟燭,縮進被窩,在一片黑暗中等待最恐怖的時刻。
“Whereismydaughter?Mylittledaughter!Whereareyou?”詭異好聽的歌悠悠地傳來,她感覺燈被打開,然后被子被一把掀掉,忽然的光線讓她的眼睛感到刺痛。
段母盤腿坐在她身邊,酒瓶在兩個猩紅色的指甲之間晃個不停,“你跟著我的時間也不短了,有十多年了吧?!?/p>
段堇蒺眼簾垂下,快速而神經質地點頭。她猜是不是她的媽媽想要讓她還錢了,撫養費之類的。
“哐當!”酒瓶被砸在地上,玻璃渣子濺起來,在段堇蒺黑紫色淤青的小腿上劃開兩條細小而醒目的傷口。而雙人床上,一個少年拉開蒙在頭上的被子坐得筆直,在黑暗里看著她們。
“那你說!你什么都知道!”段母用尖銳的瓶頸指著段堇蒺的頸動脈,“你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那個臭男人就這么走了?嗯?他不是很喜歡你嗎!?”
每當這個時候,段堇蒺就打心眼里厭惡她的養父。
自從她的繼母無意中看見繼父偷偷藏好的日記本,她的日子就沒一天好過。她的繼母第一次打她就是因為這個,大概她認為那是個恥辱。但這個小秘密,她早就在垃圾桶里看到過,上面用花體英文寫滿了“我是戀童癖!”
事實上她的繼父也沒對她做什么,非但沒有傷害她,反而把十歲的她領回家,最多就是躲在某一個角落偷偷看著她,或者送上一杯水一個糖果來討好她。這些先不說,就一個大老爺們像初中女生一樣寫日記這點來說,他最多只是個軟弱怯懦的小男人。
脖子上尖銳的瓶頸已經抵到她的脖子,她能夠感覺到頸動脈被壓迫著,血液隨著心臟的跳動費勁地流向更前方。
“他是個懦弱的人?!倍屋垒鹄淅涞卣f,但眼睛根本不敢直視段母,撐在身后的右手往枕頭下面摸索著。
兇器離開了少女光滑的脖子。
“哈哈,沒錯?!倍文笓u晃著站了起來,猩紅的指甲拈著瓶頸向狹小的廚房走去,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沒錯。”
這就是她的生活,繼母,貧窮,暴力。
段堇蒺覺得自己就像悲慘世界里的方汀,她等著繼母賣掉她的牙齒,賣掉她的頭發,賣掉她的衣服,再干脆把她扔進紅燈區或者私立妓院之類的地方,把她當做賺錢的機器。試問一個過著這樣可怕生活,隨時可能被扔掉的女孩,怎么能夠笑得出來。
“姐姐。”雙人床上的少年爬下床,光著腳踏在骯臟的地板上,彎腰小心拾起地上大塊的玻璃碎片。
“曉晨,你別動?!倍屋垒鸢醋∷w細白皙的手腕,“我來就好?!?/p>
說罷,段堇蒺起身,雙肩卻意外地被少年摁下。
“等我一下?!倍螘猿哭D身,從床底下拿出一個鞋盒,沖著段堇蒺笑了一下。
盒蓋揭開,里面全是繃帶,藥膏,止痛噴霧,創口貼之類的藥物。少年拿出棉簽,粘上藥膏,細心地抹上少女小腿處的淤青。
少女的手攥緊剛剛從枕頭低下拿出的銀制十字架項鏈。
“疼嗎?”昏暗燈光下,只能放下一張雙人床的一居室中,段曉晨漂亮的黑色眼睛顯得格外晦暗。少年的身體仿佛是住在洞穴之中常年不見陽光的生物一般,白皙而羸弱,過長的黑色頭發無力地垂在眉間,與晶瑩的肌膚顯得更加分明。
段堇蒺冰冷的紅唇勉強笑了一下,如果她的微笑像信用卡一樣有額度,她只會為了這個少年透支。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上帝,那這個少年就是上帝給她的天使。
看到姐姐的笑容,少年也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他又拿出兩個創口貼,貼好被玻璃渣子劃破的小腿和脖子上被劃破的皮膚,“我不會再讓媽媽打你了?!?/p>
“別那樣,曉晨。”段堇蒺低頭呼氣,把手中的十字架項鏈掛在弟弟的脖子上,“上帝會保佑我們的。”
違背命運是很可怕的事情,我不想你受傷。
很遠很遠地從前,大概是段堇蒺還小的時候,她不在乎任何事,沒有什么憂愁,沒有什么苦難,不用擔心被打。她有一個父親,有一個母親,可這些在她六歲的時候就變了?,F在她的心裝在玻璃盒子里,想看的話還是很透明。
可終究不是赤裸的。
她感謝上帝,盡管這個神奪走了她的父母,讓她生活在那么痛苦的環境中,但她還是那樣虔誠的相信著。上帝會聽到她的哀聲,看到她的困苦。在這個紐約的小出租屋里,只有這個十字架和圣經屬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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