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是時間啊

　　站在舊路上，就好像站在時光的中點上，一邊是過去，一邊是未知。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經過這條路，明知道繞遠，還是坐上了會走過這條路的公交車，心想著只是好久沒到這里了，可實際上是突然想念這里了，想念過去的人和過去的事。總執(zhí)著著一種信念，某一天，當我正好走到這里的時候，會看見那個人也正好向這里走來。

　　可是一切的期待終將化成泡沫。我無數(shù)次地走到這里，只有撞見了無數(shù)次的失望，我知道他不會再來，也知道他不可能再來。聽說他去了另一個城市，學起了畫畫，也遇見了另一些人，他活的很好，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我說的他其實是孟凱，在我還沒有對他釋懷之前，似乎永遠都會惦記著他，想他身在何處，是否過得開心，他喜歡的人還有沒有跟他在一起，我們還是否能有一面之緣。雖然希望渺小，但沒天在寫東西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寫出有關他的故事。

　　后來在那個看似晴天實際還必須裹得很厚的大冬天里就莫名地和他不期而遇了，遺憾的是，這這場相遇并不是一場重逢，反而更像與路人甲的一次擦肩，也許比擦肩還顯得更加悲傷。我想這次的我們就此該劃清界線，他明亮的眼神證明了他現(xiàn)在有著很好的生活，不需誰的打擾，他一如既往地走的決絕，他一如從前的自私，不會顧忌與他不想干的，那怕有個人，在后來的日子里，惦記過他三年。

　　說這些話，只是想感慨，有些人，無論你怎么對他一心一意，只要他心里想的不是你，就算你為他去死，可能你換來的也就是幾滴眼淚和一句你怎么這么傻？到頭來你還是換不來一句他愛你。其實很簡單，他愛著別人，怎么可能去愛你。

　　就像你愛著他，怎么可能再去愛別人。

　　再后來我就放下了，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來，我惦記著他，其實并不算還喜歡著他，我只是有太多的放不下，我只是覺得，或許在過去的某個時刻，孟凱也喜歡著我。但終究我們還是錯過了，我不想忘記他，就一直讓他住在我的記憶里，時常，是那些有關他的記憶陪我獨過幾個無聊的午后，或者填充幾個空白的夢。

　　我不再想他，就像他從未想起過我。

　　新年晚會那天，我們宿舍玩得很瘋，話筒幾乎被我們幾個人占有，我們一起唱花兒的《我們能不能不分手》，后來又唱張震越的《愛之初體驗》。的很興奮，可到頭來她們幾個還是哭了。她們幾個關系密切，密切到新年那天都不約而同地和男友分手，我不知道是該為她們的友誼叫好，還是該替她們難過。最后她們唱起了幾乎每次K歌都會唱的《我想大聲告訴你》。

　　我沒失戀過，我不太懂她們的那種悲傷，可我覺得她們傻，宿夜未歸，喝酒買醉，幾個大女生搖搖晃晃地游蕩在空蕩昏暗的校園里，不懂得心疼自己。某天晚上，她們吐得很厲害，我從自習室回到宿舍時，她們都安靜地睡了。也許只有這般片刻寧靜才能平息她們各自內心的沸騰。

　　我只覺得她們這樣很傻，雖然同那些不喜歡她們的人的想法一樣，但意義不同。

　　再痛的傷也終有愈合的時候，結成疤，是生命中值得炫耀的彩虹，因為它證明你又成長了一次，是痛過之后留下的禮物，應該好好珍藏。就如后來的她們一樣，雖然都沒了愛情，卻把友誼加厚了一層，彼此牽著手，笑聲也是溫暖。

　　有時，我會羨慕她們那樣別致的友誼，如果當初我也像她們那般的投入，可能現(xiàn)在我也就不會一個人坐在空蕩的教室里，寫著無人懂的文字，獨自感嘆，獨自發(fā)呆，獨自做著白日夢了。

　　也會覺得慶幸，還好我有宥倩。她會陪著我吃飯。

　　“我給你講一件特給力的事情，你聽不？”宥倩的大眼睛幾乎快要瞪出來，為了防止她真的控制不住把眼睛瞪出來，我趕緊放下筷子讓她快點說。

　　“部長，你知道的哈，跟她女朋友……”宥倩特興奮，我心中便也略知一二，于是我特不識趣地添了一句:“懷孕了？”

　　“去，你說什么呢你，是分手了，分手了！我真想掐死你！”

　　我笑:“看你那幸災樂禍的樣子我就知道了，我跟你說啊，你這樣的話可就有點不地道了啊，怎么，這樣你就可以趁人之危了？”

　　“噢，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這個樣子的啊，真后悔請你來吃麻辣拌了，以后絕沒這種好事了，李大瘋子。”

　　我依舊覺得好笑，我問她:“你怎么想的，人家分手了可并不代表以后不和好啊。”

　　“我能怎么想啊，我只是覺得部長好慘，是那個女的跟別人跑了。部長戴……”

　　“綠帽子。”我替她把話說完。

　　“唉……”

　　我勸宥倩:“你不用難過，或許你的部長都沒你這么唉聲嘆氣呢，你跟他著什么急，你還是為自己想想吧！”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也是一樣，你家王阿光跑那么遠，你就不怕到時候人家回來給你帶個二姨太？”

　　“說什么呢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來了，再說我跟王阿光也沒什么關系，他愛干嘛干嘛，你跟著瞎操什么心啊？”

　　宥倩還想再說什么，我趕緊叫她閉嘴:“吃飯！”

　　“好，你狠！”

　　匆忙趕回教室，差點遲到，都怪死宥倩，害得我吃完飯就往回跑，臨走之前她還氣我說:“哎呀，學師范的就是課多，我要告訴你我今天就兩節(jié)課你生不生氣啊？”我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說:“你去死吧你，等我跑初胃下垂看我不黏死你，我黏你一輩子！”

　　下午的課不上也不會怎么樣，計算機理論，聽起來就是很頭疼的東西，坐在講臺上的老師估計是我這輩子見得最好欺負的一個男老師，他在上面小聲地自言自語，我們就在下面睡的東倒西歪，我從不記名誰遲到，誰曠課，于是大家就越加放肆，像今天這樣，四十個學生，只來了二十個，他不但沒吭聲，還一如往常的平靜，翻著書，講著習題，偶爾他會做錯，然后自己從頭來過。

　　我倒是有點同情這個老師，我聽班長說過，他以前是個很機智干煉的老師，他講課也不像現(xiàn)在這般水，只是后來由于他不贊同系里的一些制度，但又無能為力，于是慢慢的，他就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像個孩子般，自暴自棄。你看，再強的人都會被現(xiàn)實妥協(xié)，更何況，還處于年少的我們，沒辦法改變世界，也只有改變自己，或許你變了，世界就變了，只是，變好變壞，隨你。

　　我還記得那個老師喜歡跟我們開玩笑，也會叫我們不要浪費時間，多看點書，或許這是他在暗示我們以后不要像他一樣。有次，他坐在前面睡著了，他的手機鈴聲便在午后們悶熱而又安靜的教室里想起了，是飛兒的《月牙灣》。當時還有很多同學都笑他，怎么這么大人了，還這么小清新。而我當時只是覺得，這首歌很好聽，但并不是別人所想的那樣，可能他只想在還能有選擇自己鈴聲的權利之時，借此年輕一把，借此提醒自己從前有個不一樣的自己，別人也曾為他驕傲過。

　　但后來我也想過，可能什么意義都沒有，他只是單純的喜歡那個鈴聲而已。

　　如果這世界都是單純，那該有多好。

　　照例去參加春明社團的活動，打發(fā)無事可做的時間，社團的又一次招新，人員之多不少，有趣的是，幾個學妹竟是奔著社團海報來的，她們以為是美術系的哪個帥哥畫的，最后看到是我，我以為她們會失望，可看到的卻是她們羨慕的目光，頓時有點小小的驕傲，我只是笑，春明又在一邊把我夸得稀里嘩啦。

　　只是那天，社團氣氛異常詭異，我去的有點完，只見大家都在廣場上紛紛散散地站著，似乎發(fā)生點爭吵，還有人在拉扯。我加快腳步，走近之后便聽到一個女生在哭喊:“楊春明，你告訴我，她是誰，你快說啊你！”

　　走到人群之中，我才看清，那個站在人群中央，淚水成行，還要假裝堅強的女生是柳曉楠，就是末日那天她跟春明告的白。眼前，她手指著的女生有著高挑的身材，一頭長發(fā)隨風飄蕩在臉頰兩邊，只是眼神模糊不定，像做錯了事，又像是理直氣壯。

　　“楊春明，你快說啊！”柳曉楠再次呼喊，顯然她受了委屈。

　　我見春明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垂著頭，身邊身邊躺著他的輪滑鞋，此刻，只有它顯得特別安靜。

　　不得已我上前摟住了曉楠的肩膀，她有點可憐，在那個長發(fā)女生面前她有點渺小。

　　“你們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這樣子？”我問。

　　曉楠看我來了，頓時更加難過起來，像是終于有了依托，緊緊抓住了我的手。其實她和我一樣，是個沒自信的孩子，平常她總是問我，小風姐，你覺得楊春明很喜歡我嗎?

　　她說她始終沒有安全感，此時的場景似乎證明了她是對的。

　　楊春明慢慢地走了過來，他不看曉楠，也沒看我一眼，他只是很利落地牽起那個長發(fā)女生，然后又很干脆地留給了曉楠或是我們一句話，他說，她叫徐晴，從今天起，是我的女朋友。

　　換做是我，可能都會給春明一個耳光，但曉楠沒有，她只是把我的手抓的更緊了，突然又徹底松開了我，帶著哭聲，恰似絕望地離開，她的背影弱小，漸漸被周圍的竊竊私語掩埋，那些社員更是議論紛紛，也許會因為跟著這樣的一個社長感到恥辱而退團。

　　我凝視了一會春明和那女生緊緊相握的手，沒看到愛，卻是滿滿的可笑，沒想到在我心里一直都那么陽光的男孩，如今也學會了這般模樣，是長大了，還是變壞了。我看，只是隨波逐流罷了。

　　改變不了世界，就改變一下自己，計算機老師做到了，卻只是把自己變成與從前相反的樣子。

　　楊春明也做到了，卻把自己變得令人厭惡。

　　“你覺得你現(xiàn)在是贏了嗎？”我試著心平氣和地跟春明講話。

　　“我不喜歡她，就是這樣，所以沒有輸贏。”

　　“你這樣會讓她無法釋懷，我覺得你應該換個方式跟她分手。”

　　“我有跟她說過，她只是說她哪不好，她會改的，她是不會跟我心平氣和地分手的。”春明像是萬般無奈。

　　“所以你就這樣背叛了曉楠，一點都不光彩，懂嗎？”

　　“但我真的喜歡徐晴。”

　　好吧，我承認，曉楠輸了，輸只輸在他不喜歡她。

　　但這并不代表她原諒了他。

　　我說，春明你從此跟徐晴好好的，但你們都欠著一個對曉楠的道歉，她原不原諒你們，就看她是用怎樣的方式喜歡著你了。

　　一切都來得叫人措手不及，當春明和那個女生離開之后，我才發(fā)覺，這場景怎么這么熟悉，轉而就想到，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個我也是這樣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跟別人牽手離去，那時的心酸遍及全身，而此刻的我只是羨慕，羨慕曉楠這么明智地早點離開，而不是選擇留下看著那人留給自己最后一個無情的背影又是那么幸福地離開。

　　所以，她解脫了，從此不必再過問，楊春明是不是很喜歡我？

　　時間給了彼此的答案，也證明了從前的從前值不值得，我想，后來的春明能夠感覺得到曉楠對他的原諒，就如后來的我對孟凱的釋懷一樣。

　　即使再遇到，也不會心酸的流出眼淚，怒罵對方，而是淡淡地問一句:“過得好嗎？”

　　是時間解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