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意

　　只是那個畫面他一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了，他在林嵐被殺害后內心就變得麻木了，甚至在林嵐最后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竟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也因為如此才被草原三劍客最后挑中，在九道山莊大門前，原本還有其他人可選，也就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笑容，被選成了奴隸，而其他候選人紛紛被殺害，草原三劍客在金盆洗手前的最后一票就以這樣戲劇性的方式收場了。

　　熊方明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這個男子過于柔美的形象，讓他從內心里抵觸，但他知道這個男子也是救他性命的恩人，對于其他的十二個奴隸，熊方明甚至已經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白衣男子收回放在熊方明身上的目光，轉而望向其他人，輕輕抬起手中還在滴血的長劍，嘴里吐出了幾個字眼：“死亡的時間往往不是人定的，但殺人的時間我可以定，死亡是你們最好的歸宿。”

　　他淡然的語氣說完，十三個奴隸轉瞬間就只剩下了熊方明一個，熊方明牢牢跪在地上，恐懼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以說他已經免疫了恐懼，也可以說他免疫了死亡，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他本身就是一個合格的殺手了吧，改變人的事情可以有很多，但也許只需要一件就能徹底改變一個人，包括他的內心，也包括他的信仰。

　　熊方明托著鐐銬用膝蓋向前挪了挪身體，他身前站著的就是白衣男子，也就是殺手逍遙子，他跪著問：“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高手？”

　　沒有任何其他的言語，對于一個什么武功都不會，基礎為零的人來說，問這個問題算是一種忌諱，但逍遙子卻沒有訓斥他，要是換做名門大派早就一頓痛罵了。

　　逍遙子眼里滿是欣賞，似乎對熊方明問的這個問題很是贊賞，逍遙子喜歡這個問題。

　　他的劍在空中快速劃動了幾下，熊方明身上的鐐銬隨之被斬斷，當真削鐵如泥。他將手中的另一把劍丟到了熊方明的手上，熊方明接過長劍，這是一把帶鞘的劍，劍鞘上鑲著各種名貴的寶石，而劍柄上干枯的血跡也意味著該劍的主人在逍遙子面前還未來得及拔劍就已經被干掉了。

　　逍遙子瞇著眼睛，轉過身，朝著王府外走去。

　　“你拔出劍，刺向太陽。”他頭也不回的對著熊方明說，“把這個動作練二十萬次，你就是一個高手了。”

　　“怎么拔劍？怎么刺？刺哪里？師傅你什么都不教我，我怎么練？”

　　“你不需要知道怎么練，只需要練，在練的過程中自然就明白要怎么練了。”

　　“一直刺太陽嗎？”

　　“嗯，早上朝東刺朝陽，中午朝天刺艷陽，傍晚朝西刺夕陽……你問題太多了，都問的我忍不住作詩了……”

　　這是一個古樸的庭院，看樣子是逍遙子之前停留過的地方，熊方明跟隨逍遙子已經好些時日了，每天除了用劍刺向太陽，就是用劍刺向太陽，毫無其他。熊方明表現出超強的意志力，基礎為零的他在前幾日刺不了多久就手臂麻木了，但隨著不斷的刺向太陽，他也逐漸掌握了刺的一些技巧，手臂也逐漸有了對劍的感覺，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熟能生巧和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就是這個道理，此時的熊方明正在實踐著，而身為師傅的逍遙子只是一直坐在旁邊，已經四十歲的他確實逐漸遠離了殺手這個職業，他看似年輕的外表下，是已經老邁的身軀，強大抵不住歲月的侵蝕。

　　離開王府時，熊方明沒有將鑲著名貴寶石的劍鞘帶著，直接將其扔在了路邊，這個動作被逍遙子看在眼里。

　　“你練了多少刺了？”閉著眼睛的逍遙子睜開眼睛問道。

　　“第十一萬四千八百六十三刺。”

　　熊方明依舊不停地刺向太陽，耀眼的陽光讓他只能半瞇著眼刺，他的準度卻沒有因此而發生偏差，穩穩的朝著太陽的位置刺著。

　　“為什么把劍鞘扔掉？”

　　“為了隨時可以更快的刺出一劍，我省去了從劍鞘里拔劍的那個步驟。”

　　熊方明每天日復一日的刺向太陽，下雨天的時候就跟著逍遙子靜坐悟劍，按照逍遙子的說法就是：

　　“雨天就跟著我悟劍，感受劍意，感受那種呼之欲出的殺意，千萬不要在雨天練劍。”

　　逍遙子叮囑著，他這種認真的表情還是熊方明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看到，所以熊方明即使一萬個不情愿也還是聽從了他這個師傅的話，他在雨天沒有刺向天空，而是相當聽話的靜坐悟劍。

　　雨水“嘩嘩”的下著，從屋檐的瓦片上流下，形成一道雨簾，熊方明看向閉目的逍遙子問道：“師傅為什么不讓我在雨天練劍？雨天我依舊可以憑感覺找到太陽大概的方位，畢竟練了這么久了，早就熟練了。”

　　逍遙子沒有立即回答，閉著眼睛沉思了片刻，他開口道：“在你遇到敵人的時候，你能憑感覺將他準確殺死嗎？也許一點偏差就是死亡，不是他死，而是你亡。”

　　熊方明全身打了個冷顫，逍遙子的話已深入他的骨髓，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他現在愈發覺得這個師傅對于人生、對于人性的理解都要遠遠高于自己。

　　“師傅當年就是劍偏了一點點，差點就命歸西天。”講到這里，逍遙子的臉色明顯多了份凝重，也許他所說的當年那件事是一件對他來說十分不愿想起的往事，不過最終他也沒有提起這件往事，而熊方明也沒有去追問。

　　對于熊方明來說，逍遙子是他的師傅，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一切都屬于逍遙子，當然他還是有一件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過他希望這件事情能在他足以報答逍遙子之后再去完成，這是一件他潛藏心底的愿望，一直沒有對逍遙子提過，他并不知道逍遙子未來的方向，但他沉默的刺向太陽只為在未來某個時間點能奉獻自己的力量。

　　刺向太陽已經成了熊方明的人生烙印，他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刺向太陽，且他每一次出擊都是全神貫注的，逍遙子沒有教他其他的劍術，甚至連指導都沒有，只讓他刺向太陽，所以刺向太陽就是他的人生信條，也是他獨有的劍意，一次又一次的刺向太陽，目標很是明確，從早到晚，從早到晚的日夜循環，熊方明沒有絲毫的不滿，倒是越來越習慣這樣的練習。

　　他的手上已滿是老繭，從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成了現在一個拿劍沉穩，給人以危險的偽高手，他用了半年的時間。

　　位于白馬鎮最邊緣的庭院里，少年滿心歡喜的練著劍他興奮的對白衣男子說：“師傅，我已經練滿了二十萬劍。”

　　時間還在不斷前進著，熊方明的腳步也沒有停下過，他勤奮的的練劍時常會讓白衣男子在一邊淺笑，欣慰的看著自己這個愛徒，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師傅，我每一劍都是兩刺，這個動作也已經練滿了三十萬劍了。”

　　……

　　“師傅，我每一刺出手就是三劍，光這個動作已經練了五十萬劍了，我還要繼續再練嗎？”

　　逍遙子起身走到熊方明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雖然你還無法練出傳說中的劍氣，但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殺手了。跟師傅出去走走吧。”

　　一年多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熊方明和逍遙子也在白馬鎮呆了一年多，白馬鎮距離王府有一個月左右的路程，相當的遠，而自從那次離開王府后，一直刺向太陽的熊方明并沒有聽到朝廷的風聲，顯然王府的事已經被壓了下去，他不明白的是，逍遙子為什么會在他身上耗費這么多時間，以他對逍遙子的觀察，逍遙子并不像一個很閑的人，熊方明每每想到此處，便搖頭不再去思考了，畢竟作為徒弟，只要聽從他的師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