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現如今,在眾人的世界里已經沒有了“白天”與“黑夜”的概念,他們只是看到天邊的黑色已經淡去,就當作是天亮了,或者說是當作啟程的信號,不管天色壓得有多厲害。
在沙漠里待了一晚,在寒風和沙塵的雙重侵襲下,人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片沙漠。當天邊的黑色被一抹青灰色所代替的時候,他們就立刻起身抖落身上的沙土,準備出發。獅獒和兩條狼看到眾人準備動身,也迅速清理了一下口鼻周圍的沙土,抖落了身上的沙粒,和眾人一同踏上了征程。
托馬斯一直拿著那把佩刀守在伊麗莎白和加西亞身邊,而兩狼一獒則始終跟在加西亞身后。加西亞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每走幾步都會感到一陣眩暈,所以他不得不走幾步就停下來喘息幾口。伊萬一路上都精神頹萎,默不作聲,其他人往哪兒走他就往哪兒走。
幸運的是,這一路他們走得很順利,沒有遇到什么別的意外情況。他們不久就走到了沙漠的邊緣,沙漠結束的地方正好是一片冰原開始的地方,這里有一個向上的緩坡延伸到一座山的頂部。如此巨大的反差和轉變令幾人有些愕然。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決定爬上山去。
山上覆蓋了一層積雪,但雪下并沒有潔凍,這令幾人的行動方便了許多。在爬山的時候,加西亞注意到獅獒明顯有些興奮,但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這山可比我想象中要高多了?!蓖旭R斯說道。
“沒錯,我們先歇一會兒吧?!绷_伯特說著靠著巖壁坐了下來,其他人也紛紛坐下來揉捏酸痛的雙腿。加西亞從地上抓起一把雪填進嘴里,當冰涼的雪水順著他的食道流淌下去的時候,他感到頭腦有些清醒了。他趕緊又抓了幾把雪填進了嘴里,這才滿意地靠在了巖壁上。
兩條狼原本在加西亞身邊趴著,這時突然興奮了起來。它們支棱起耳朵,舌頭從嘴角耷拉下去歡快地喘息著。加西亞順著它們看的方向望過去,發現獅獒不知什么時候跑了出去,現在正拖著一頭看起來還很完整的牦牛向這邊走來。兩狼歡快地蹦了幾下,沖到了獅獒身邊,獅獒和公狼碰了碰鼻子,表示同意它們與自己一同進食。
公狼繞著牦牛轉了一圈,撕下一條牦牛后腿送到人們身邊,然后急急忙忙地轉身返回牦牛身邊和它的伙伴們對牦牛大快朵頤起來。
加西亞伸手將面前的牦牛腿拎起來來到羅伯特身邊把它遞給羅伯特,說道:“看!我們又有東西吃了?!?
羅伯特接過牦牛腿掂量了掂量說:“分量夠足。”說完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可我們用什么點火?這附近沒有什么可以點的東西?!?
“找找看吧,應該會有的。”托馬斯說完拿著佩刀走開了,過了一會兒,他抱著一捆蕨類植物的根莖走了過來對大家說,“看啊朋友們,就在我們剛才上山的路上我找到了這些,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點得著?!?
羅伯特將這些枯枝上的積雪都抖落后放在一邊說道:“試試看吧。”說完他挑出幾塊相對比較干的樹枝,掏出打火機點了起來。可事情往往沒有想象中那么順利,由于山上風太大,火苗總是來回搖晃著,而且有幾次剛剛點燃的火苗很快就被寒風壓滅了。
“糟了!打火機快打不著了!”羅伯特打了幾下打火機說道。
“真倒霉!”托馬斯看著正狼吞虎咽的狼和獒,說道,“要是我能像它們那樣就好了,在這種時候還是用最原始的方法更容易生存下去?!?
“得了吧,我們的胃可沒有那么強大?!币聋惿渍f道。托馬斯聽后苦笑了一聲。
羅伯特這時搖了搖手中的打火機對大家說:“大家都圍過來,我們再試一次。”人們聽后都圍坐起來,這一次,羅伯特背著風,小心翼翼地點了幾次,終于點燃了一根干枝,在火勢稍稍大了一些的時候羅伯特再將它扔進剛剛堆起的柴堆中。起初,柴堆生出幾縷黑煙,但很快,火勢就旺了起來。
“謝天謝地!”伊麗莎白激動地說。
托馬斯也很高興,他將牦牛腿插在佩刀上,放在火上烤了起來。由于牦牛腿已經被凍得僵硬,所以他們烤了一會兒才聞到了肉香味,這令他們更加興奮,他們都期待著能盡快吃上烤肉。
加西亞在火堆旁借助火焰的熱量暖著雙手,突然,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覺得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你怎么了?”托馬斯看到他緊張的樣子,關心地問道。
“我有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奔游鱽喺f完朝狼和獒的方向看了一眼,它們也都停止了進食,擺出一副警戒狀態,這令加西亞更加確信自己的感覺了。
果然,過了不久,一只雪豹悄無聲息地來到一顆巨石后面,從這里它可以同時觀察到獅獒、狼以及人們的動作。它的身上有很多雜亂的黑色花紋,雖然排列很不規律,但一眼看過去仍然很漂亮。此刻它正趴在雪地里,疑惑地看著遠處的狼獒,它不明白為什么它們不去獵殺這些人,反而把食物分給他們。
雪豹安靜地趴在那里,想要先觀察觀察再說。但隨著牦牛腿散發出的香味越來越濃烈,雪豹的饑餓感也被完全激發出來,它又審視了一圈眼前這些人,起身沖向了眾人。
加西亞最先發現了跑過來的雪豹,他剛剛叫出聲來,雪豹就已經咬住了伊萬的腿,咬住之后它就迅速往后拖它的獵物,同時發出低沉的吼聲,眼中射出銳利的光。
伊萬痛苦地嚎叫著,揮舞著拳頭向雪豹頭上砸去,但雪豹不僅不松口,反而咬得更厲害了。伊萬的腿上已經被活生生撕下了一塊肉。現在正汩汩地往外流著血,他的慘叫聲在山間回蕩著。
托馬斯見狀將佩刀從牛腿中抽出來,沖過去朝雪豹砍去,雪豹松口跳到一邊又朝托馬斯咆哮了起來。這時,獅獒沖過來將雪豹掀翻在地,但雪豹反應也極其迅速,在被撲倒在地的一瞬間它扭頭咬住了獅獒的一只耳朵,獅獒也張口死死咬住了它的后背。
由于獅獒腿上的傷還未痊愈,所以對它的行動有一定影響,殺傷力也減弱了許多,反而是自己的耳朵快被雪豹扯下來了。眼看雪豹就要咬掉獅獒的耳朵成功脫身了,兩條狼突然沖上來從背后咬住了雪豹的脖子然后瘋狂地甩動著狼頭,巨大的咬合力將雪豹厚厚的皮毛都咬穿了,情急之下雪豹回頭想咬住狼的嘴筒,獅獒看準時機朝著雪豹的喉嚨一口咬下去。霎時間,鮮血從雪豹脖子里的動脈中迸射而出,雪豹慘叫了幾聲,扭動的身體漸漸安靜下來,最后它的眼中沒有了一絲的眼神,后腿又踢蹬了幾下就死去了。
公狼和母狼親眼看著雪豹在自己面前死去后,又殘忍地將它開膛破肚,在雪豹鮮血味道的刺激下,它們狠狠撕下幾塊肉嚼了幾口吞了下去。但兩條狼剛剛享用完大餐不久,所以也沒有太大的胃口,吃了幾口就去慰問受傷的獅獒了。
獅獒高傲地趴在死去的雪豹身邊,抬頭仰望著天空。即使耳朵受了很重的傷,但它的目光依舊剛毅而凝重。兩狼先給它舔去了嘴邊的血跡,然后公狼與它碰了碰鼻子就走開了。過了不久,公狼叼著一只看起來像是蘑菇的東西跑了回來,它將叼回來的東西咬破,里面有很多粉末狀東西。公狼把粉末蹭在嘴上,然后輕輕地涂抹在獅獒受傷的耳朵上和之前受傷的腿上。
“它們在干什么?”托馬斯問。
“在療傷,它們的生命中處處有危險,有時候它們必須得自己想辦法?!奔游鱽喗忉尩?。
“你說那東西能療傷?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伊萬或許更需要它?!绷_伯特湊到加西亞身邊說道。
加西亞回頭看了看伊萬,他正托著那條傷腿無力地歪倒在地上,咬牙切齒地忍耐著劇痛。加西亞沖羅伯特點了點頭,走過去將還沒用完的粉末拿過來敷在伊萬的傷口上。當粉末剛剛撒到傷口上時,伊萬像觸電似的抖了抖身子,但很快,他就平靜下來。伊麗莎白問他感覺怎么樣,他說沒那么痛了。
“這東西看起來真的很好用啊?!蓖旭R斯高興地說。
“沒錯,你看他的血很快就止住了。”羅伯特說。
加西亞看到伊萬沒有剛才那么痛苦了,便起身來到獅獒身邊??吹剿凵裰心欠萏拐\與真摯,加西亞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獅獒看到他看著自己哭得這么傷心,伸出舌頭替他舔去臉頰上的淚珠,用這種無聲的方式安慰他,展現出了自己柔情的一面。受到這樣的“愛撫”,加西亞更加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緊緊抱著獅獒那寬大的毛茸茸的頭,把自己的臉深深埋進它長長的鬃毛中放聲大哭起來。
其他人還有兩條狼都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催人淚下的一幕,一種難言的感動像精靈一樣悄然鉆進他們內心,幾顆源自心底最真善地方的眼淚奪眶而出。
加西亞哭了一會兒,漸漸平靜下來。羅伯特這時來到加西亞身邊,將一塊牛腿肉遞給加西亞,對他說:“朋友,別傷心了,你把獒先生的發型都弄亂了,我想它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難過的樣子,來,吃點東西吧,吃完我們上路。”
加西亞聽著羅伯特的話又啜泣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他看了一眼獅獒那炯炯有神的雙眼感覺一股莫名的力量已經灌注了他的全部身心。他又看了看羅伯特,接過他手中的食物吃了起來。
吃過烤肉以后,羅伯特對大家說:“我們走吧,在這里多留一分鐘都會多一分危險,往前走總會有希望的。”說完他輕輕地將受傷的伊萬背了起來。
“等一會兒。”托馬斯喊住眾人然后來到死去的雪豹身邊用佩刀將雪豹身上的獸皮割了下來。他拿著這張雪豹皮來到加西亞身邊要給他披上。加西亞看到這張雪豹皮以后眉頭微微一皺,想說什么但沒有說出口。
托馬斯看到他遲疑的樣子,誤以為他嫌棄雪豹皮上未干的血跡,他一邊把雪豹皮強行披在加西亞身上一邊說道:“都這種時候了還在乎這些干什么,還是披上它吧,否則到了夜里你會受不了的。”鑒于托馬斯也是出于好意,所以加西亞暫時披上了雪豹皮。
他們往山上走了一會兒,眼前突然現出一條看上去像是人為修建的小路。和惡劣的自然條件斗爭了許久,如今看到這樣一條能說明曾有人在此居住的小路,他們竟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這附近難道有人?”伊麗莎白問。
“看樣子應該是有的?!绷_伯特說。
托馬斯緊緊握住佩刀的刀柄說道:“不會有事的,別怕。”
加西亞看到獅獒和兩條狼全身的鬃毛都豎了起來,并且擺出一副隨時迎戰的姿態,心中也不免緊張起來。身為人類的他們此刻竟對人類產生了這樣的恐懼感,連他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他們眼前的這條路很平整,看上去很正常,而正因為如此,它在這群人眼中才顯得有些不太正常。
突然,一個身影從他們身邊飛快閃過,隨后就不見了蹤影。這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再一次激起了人們的恐懼。獅獒看著那個身影消失的地方,瞇起了雙眼,鼻子緊皺,露出寒森森的牙齒低聲吼叫著,看起來很氣憤。
“是誰?”羅伯特壯著膽子向前走了幾步問道,“如果有人請不要裝神弄鬼的,出來見我們,我們不會傷害你們。”
周圍鴉雀無聲。
“也許是我們太緊張了,要不我們再休息一會兒?”伊麗莎白提議道。
羅伯特看了看天色說道:“再往前走走吧?!?
托馬斯看了看周圍的情況,緊握佩刀跟在伊麗莎白身邊;加西亞則在后面陪著受傷的獅獒慢慢走著。獅獒的神色緊張,這令加西亞十分警惕。
在天色即將墜入黑暗的那一刻,他們眼前突然出現一座高大的殿堂。殿堂的墻面呈現紅白色,高數十英尺,氣勢宏偉,屹立在這山巔之上。殿堂前有一片大面積的廣場,地面上散步著一些人的尸骨和一些斑駁的血跡,但這些東西并沒有引起人們多大的恐懼,因為他們都被眼前這恢宏的建筑所折服了。
“這是什么?”伊麗莎白激動地問。
“像是一座宮殿?!奔游鱽喺f。
其他人先是一陣詫異,但很快他們也就覺得沒什么奇怪的了。畢竟天色已深,他們一邊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一邊就走進了這神圣的大殿堂。
殿堂的大門敞開著,門上有些動物抓咬的痕跡,看起來像是被什么野獸破壞的。大廳的門口積了一層積雪,由于光線太過昏暗,他們看不到頭頂的壁畫,也看不到什么其它的東西,只能看到一根梁柱在不遠處,但他們剛一步入大廳,就感覺被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氛包圍了。
人們在梁柱旁邊圍坐起來,呼吸著大廳中夾雜著莊嚴氣息的空氣,也沒有多想什么就睡著了。獅獒和兩條狼依舊守候在加西亞身邊,而加西亞則枕著獅獒溫暖柔軟的肚子沉沉入睡。
半夜里,一陣悠遠的狼嚎聲驚醒了熟睡中的人們,他們都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而最興奮的,莫過于加西亞身邊的兩條狼了,它們迅速起身來到門外,找到一處制高點站在那里側耳聽著。
狼嚎聲聽上去像是從遠處的山中傳來的,在這樣安靜的夜晚仍然聽得很清楚。兩條狼站著停了一會兒后也扯開嗓子嚎叫了起來。在這樣空寂的環境中這狼嚎聲聽起來非但不那么恐怖,反而更像是一曲發自肺腑的真切的歌聲。加西亞安靜地聽著這別樣的天籟,不禁潸然淚下,他覺得這缺少明月的狼嚎聲少了那份深遠的悠揚,多了一份悲痛的色彩。猶如一首歌曲只有華美的歌詞而沒有優美的旋律,缺少的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遠處的狼嚎聲很快就停了下來。兩條狼繼續嚎叫了幾聲卻再也沒能得到什么回復,于是它們也安靜下來,但它們依舊莊嚴地站在那里,凝望著聲音傳出的方向久久不愿離開,在凜冽的寒風中,滿身的狼毛隨風飄飛著。
兩條狼在這個不同尋常的夜晚,在這雪山之上,用最凄婉的語言訴說了自己的憂傷后,一直佇立在寒風中孤獨地望著漆黑的夜空,孤獨的靈魂在此刻得以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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