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回    沙漠之夜

第二十三章

經歷了幾天幾夜的寒風吹刮，山中的雪已經凍得很結實了，雖然走在上面難免會滑倒，但起碼眾人不會有陷入雪中的危險。在他們行進的過程中，獅獒和兩狼就一直跟著他們，如同兩個威風凜凜的保護神一樣。

就像我們之前說過的那樣，山里的路要曲折得多，尤其是在這種布滿冰雪的山路上行走更是困難得多。有時他們覺得自己已經走了很久，可回頭看看卻發現自己走的路并不長。那個看起來并不遠的出口似乎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每一晚，他們都瑟縮在一個背風區，懷著失望的心情入睡。

是啊！出口就在自己眼前，但自己卻似乎無論如何都無法推開出口的大門。這就如同一個孩童看著餐桌上的糖果想要伸手拿過來，而自己卻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一樣，那種既渴盼又失望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經過幾天的不懈努力，他們最終走到了山谷的盡頭，通過一條下山的路他們來到了山下的平原上。那一刻，他們仿佛觸摸到了上帝。他們欣喜若狂，互相擁抱。但一陣欣喜過后他們發現即使走出了山谷，但腳下仍然是一片不毛之地，所以他們不得不繼續前進。

這天，他們正在路上走著，突然，一只熟悉的腳印出現在他們眼前，這只腳印很寬大，很像熊掌，但指間的分叉相對熊掌的要明顯得多。看到這只腳印，人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雪人。

“難道這附近也有雪人出沒？”伊麗莎白緊張地問道。

其他人聽后都不禁打了個寒戰，兩狼一獒也變得警惕起來。

“它們不會一直跟著我們吧？”托馬斯又問。

“難道是為它死去的同伴復仇？”米勒說。

“不，不會的。”羅伯特在腳印旁蹲下，說道，“如果它要復仇，我們早就死在山里了，在那里它們更容易得手。”羅伯特說完伸手去測腳印的深度，當他的手觸摸到腳印時他突然感覺到了什么，他伸手在腳印下一抓，結果抓起了一把細沙。

其他人看到羅伯特從雪層下居然抓出了一把沙子都有些詫異。“那是什么，是沙子嗎？”伊萬問道。

“是的，是沙子，這里原來好像是一片沙漠，你們看沙子上面的雪層其實并不厚。”

托馬斯聽后也蹲下身子試著從地上掏出那些積雪，結果他只挖了第二下就挖出了一堆黃沙。“果然是沙漠……”

人們都隱約感覺到了一種壓迫感，他們沉默了一會兒，最后托馬斯和羅伯特對視了一下，說道:“好吧，我們走吧，一切自有定數，反正我們已經面臨過很多問題了不是嗎？”

“我們應該繼續走，我討厭退縮！”加西亞突然說道。托馬斯回頭看了看加西亞那雙閃著熾烈光芒的眼睛，他笑了笑，說了句“我也是”就轉身繼續向前走去，其他人也不得不頂著心里的壓力向前走著。

隨著他們走得越來越深，沙漠的面貌也漸漸顯露出來:地面上的積雪越來越薄，露出裸露的沙面。迎面而來的大風中也多了些許沙粒，瞇得眾人不得不低下頭用手擋住眼睛才不會讓沙粒吹進眼睛。

“看！一只雪人！”伊萬突然驚恐地喊了起來，由于開口說話，風沙吹進了他的咽喉中，導致他剛喝完就干咳起來。其他人聽到他的喊聲紛紛向四周看去，最后還是伊麗莎白率先發現了那只雪人，此刻它正因聽到了伊萬的干咳聲而向這邊張望著。這只雪人看起來不到八英尺高，應該還處在幼年時期，身上的長毛也雜亂不堪。

伊麗莎白趕緊把她的發現告訴了其他人，人們看到這只小雪人后，心中的恐懼感絲毫不比之前看到那只雄壯的大雪人輕，對于本就對雪人心懷畏懼的伊麗莎白來說這種感覺猶為強烈，她拉住托馬斯的手臂連連后退想要逃跑。

一直朝這邊觀望的雪人看到人們想要逃跑，本能驅使著它朝眾人飛奔過來。看到這只“乳臭未干”的小雪人從遠處沖了過來，人們撒腿就跑。在茫茫的沙漠上奔逃，總會有沙粒吹進他們的眼睛，所以人們幾乎是閉著眼睛亂跑一氣，毫無方向可言。雪人眼睛周圍的雜毛可以很好地為它阻擋風沙，所以它不必擔心視力問題。然而，即使占有很大優勢，但小雪人最終還是沒能追上一個人，它似乎更像是在玩耍一般這個追幾步，那個追幾步，最后一個人都追不上，它索性停下來不追了。

羅伯特感覺到身后的小雪人已經開始悠閑地踱起步來，就呼喚著其他人重新聚在了一起，正當他們以為已經逃過危險，想要松口氣的時候，新的情況又發生了。

小雪人游走在沙漠中，也許是由于還太過年幼，它偶爾發出的叫聲都很短并且沙啞，沒有那種可以劃破長空的力量。它轉身正要返回，突然它身邊的沙面中躥出了十幾條奇怪的生物跳到了它的身上。這些生物體色與沙色極其相近，躲在沙子中肉眼幾乎無法辨別；它們都生有魚一樣的尾鰭，嘴里只有四顆尖厲的牙齒，看起來像是食人魚，但它們又都生有一雙帶有鉤爪的前肢，每一只都足有兩英尺長。

這些“沙漠魚”都異常的兇狠，它們把鉤爪深深刺進小雪人的皮肉中緊緊貼在它身上，然后張大嘴巴狠狠地咬下去，即使被甩到沙面上它們也要用鉤爪在小雪人的皮肉上劃一道深深的傷口，隨后緊接著又跳到小雪人身上展開撕咬。

小雪人畢竟涉世不深，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它也瞬間慌了神，只知道拼命抖動身體想把這些“沙漠魚”甩下去，但它每甩動一下都只會讓自己傷得更深。就這樣，小雪人掙扎了一會兒后轟然倒地，在還未斷氣的時候就被“沙漠魚”殘忍地開膛破肚，有的“沙漠魚”甚至直接鉆進了它的體內，小雪人嚎叫了幾聲隨后就全身都軟了下去，永遠地沉默了。

看到沙漠中還有這么多“隱形殺手”，人們都像觸電似的抖了起來，他們看了看周圍的沙面，生怕會突然躥出什么東西撕爛自己。公狼湊到雪人身邊本想搶些食物來吃，但它剛剛湊上鼻子嗅了嗅，就被一只警惕的“沙漠魚”發現了，“沙漠魚”發出一串類似在水中吐泡泡的聲音，然后它帶領其它“沙漠魚”向公狼撲來。公狼本想和它們對峙，但被一只“沙漠魚”在它的大鼻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它像受了委屈似的叫了幾聲然后轉身往回跑，鼻子上兩個深深的血洞正往下淌著鮮血。

羅伯特等人看到“沙漠魚”追了過來，又再一次逃了起來。那些“沙漠魚”在大漠上的奔跑速度絲毫不比水生魚類在水中游動的速度慢。它們有的用前爪把身體支撐起來，通過甩動強有力的尾巴推動自己在沙面上滑行；有的則直接鉆進沙子里追趕眾人。在它們身后，揚起了一陣塵土。

于是，在一片飛沙走石中，眾人和“沙漠魚”展開了生死逃亡。“沙漠魚”的奔跑速度非常快，它們很快就追上了人們，其中一只跳起來咬住了加西亞隨風飄起的衣擺，隨后又有兩只也咬住了加西亞的衣擺，加西亞慌忙之中脫下了自己的大衣將它扔了出去。但“沙漠魚”并沒有就此罷休，它們依舊追著眾人不放。獅獒看到加西亞有危險，大吼了一聲沖到加西亞身后，用它粗壯的腳掌將幾只剛剛撲上來的“沙漠魚”拍了出去，并且咬死了一只“沙漠魚”，但從沙子下面又突然跳出了兩條“沙漠魚”咬住了獅獒的后腿，獅獒雖然兇猛，但無奈寡不敵眾。加西亞看到獅獒身陷險境，呼喚它撤離，獅獒努力蹬著后腿同時又呲著牙向“沙漠魚”泄憤，然而“沙漠魚”似乎做事從不考慮后果，只知道攻擊它所看到的一切。面對這樣一群“亡命之徒”，獅獒的雄威也無法施展，它后退了幾步，轉身逃跑。

加西亞看到獅獒跑了過來，很靈活地跳到了它的背上，在獅獒的幫助下他們很快甩掉了身后的“沙漠魚”，那些“沙漠魚”看到自己的獵物已經跑遠也就不再繼續追了，而是返回雪人身邊繼續享用它們的美味。

獅獒帶著加西亞一直來到了眾人身邊，加西亞剛剛從獅獒背上跳下來，獅獒就倒在了地上，它受傷的后腿流出的鮮血和它火紅色的體毛混在一起。加西亞看到獅獒呼吸急促，目光游離，心痛地來到獅獒身邊蹲下。他本想察看一下獅獒的傷口，可他的手剛剛碰到獅獒的傷腿，它就迅速扭過頭來朝自己低吼了兩聲，加西亞見狀趕忙縮回手來。他替獅獒擦去了眼角和鼻子上的沙粒后摸了摸它的頭，然后來到公狼身邊。公狼身上只受了些皮外傷，現在母狼正為它舔舐著身上的傷口，但它可憐的鼻子顯然傷得很重，它總是時不時地伸出舌頭去舔自己的鼻子，眼中流露出沮喪的神色。

獅獒回頭舔了舔腿上的傷口，然后又慵懶地把頭放在兩只前爪上，神色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羅伯特、伊萬、托馬斯和伊麗莎白此時還沒有平靜下來，他們想要張大嘴呼吸，但又害怕風沙太大會吸進一嘴的沙子，所以他們都用手捂住口鼻艱難地喘息著，臉被憋得通紅。

現在，我們得來介紹一下眾人目前所處的這個特殊的環境了:他們身邊有許多高大的木樁排列成有規律的圖案，木樁正中間有一個石盒，盒口被一塊大理石板壓著。人們一來到這里就對眼前這奇怪的景象深感疑惑——在這茫茫沙漠中何來這些木樁？而且每根木樁都有三十英尺高，如此大的工程不像是自然而為，那么是什么人通過什么方法建成了這么一個大木樁陣呢？

但人們現在顯然沒有多少精力去研究這些東西了，他們圍坐成一個圈來抵抗風沙的侵襲。母狼在公狼身邊趴了一會兒，起身來到一根木樁邊，在木樁旁的沙地上嗅了嗅然后用爪子去抓木樁。由于木樁已經干枯開裂，它每抓一下都會有大量木屑脫落。它抓了兩下就不抓了，而是又圍著木樁轉了一圈，然后開始在地上瘋狂地挖著坑。挖了幾下，沙子里果然露出了一雙穿著黑靴子的人腳。就在這時，伊萬看見了母狼挖出的人腳，那雙熟悉的黑靴子讓他心頭一驚——那是羅果娃的靴子！

伊萬大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他盯著那雙黑靴子看了一會兒，然后抓住靴子往外一拖，后來的一幕直接令伊萬昏死了過去——隨著靴子被拖出來的是一俱干尸，雙眼處只剩下了兩個骷髏一般的黑洞，嘴唇外翻，露出里面的兩排牙齒，波浪狀的長發也脫落了大半，更重要的是，她的胸前還掛著和伊萬那條一樣的項鏈。

眾人看到伊萬昏死過去，急忙起身來到他身邊，而加西亞剛一起身就感覺眼前突然一黑，然后也昏了過去。等他再一次醒來時，自己已經位于木樁陣的正中央，母親在自己身邊焦慮地看著自己；羅伯特和托馬斯則在另一邊照看仍在昏迷中的伊萬。在不遠處，兩狼正在吃著什么東西，仔細一看是一只沙狐，不知它們從哪里翻出來的；獅獒在一旁安靜地閉目養神。

加西亞看著母親焦慮的面孔，想要說些什么，但他感覺喉嚨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所以他只能干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伊麗莎白慈祥地笑了笑，摸了摸加西亞的臉，加西亞看到母親的眼圈又紅腫了起來。看到媽媽又為自己擔心，加西亞有些自責，他嘆了口氣，坐起來靠在一根木樁上。

過了一會兒，伊萬醒來了，他木然地盯著穹頂看了一會兒，突然哭了起來。托馬斯對他說:“我們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你得學會去面對，因為我們改變不了什么。”

“沒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別為這些事太過傷心，化悲痛為力量吧，時間會沖淡一切的。”羅伯特說道。

伊萬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絕望地盯著昏黑的天空。羅伯特和托馬斯見狀也知趣地走開了，畢竟這種事還是要自己想開為好。羅伯特來到加西亞身邊問他:“小子，你剛才怎么了？現在感覺怎么樣？”

加西亞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然后搖了搖頭，羅伯特看到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的我明白了，別擔心。”

這時，那只獅獒來到加西亞身邊舔了舔他的手，然后在他身邊趴下了。羅伯特看著眼前這只獅獒，突然覺得它似乎也沒那么可怕，這一刻他突然有種想摸一摸它的沖動，這讓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伸出手撫摸了一下獅獒的鬃毛，一種敬意從心底油然而生。伊麗莎白在一旁看著獅獒，雖然也很敬畏它，但她還是躲到了一邊，不敢和獅獒太過接近。

“多虧它給我們拖延時間我們才逃了出來。”羅伯特說。

加西亞聽后臉上露出了一絲帶著自豪與高興的笑容，他看了看獅獒，又看向羅伯特，興奮地點了點頭。

這時，托馬斯突然驚叫起來:“朋友們快來看吶！我們挖到寶貝了！”羅伯特聞聲來到他身邊。托馬斯不知何時打開了中間那個泥盒，沒成想這個看上去其貌不揚的泥盒中居然裝著許多的珍寶:幾顆閃閃發亮的翡翠綠寶石和紅寶石，還有幾串黑珍珠項鏈，還有幾塊雕刻得很精美的玉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把佩刀，刀柄上刻有兩條虬龍，刀刃閃著銀光，咄咄逼人，而且很有分量。

“這是什么？”羅伯特問。

“不知道，但看上去都是些好東西，尤其是這把刀，看起來很鋒利的樣子。”

“這些東西在這里多久了？里面這些東西看上去都很新。”

“會不會是陵墓的陪葬品？”

“應該不會，陪葬品會這么明顯地擺在地上嗎？”

“也有可能，你看這些木樁，排列得都很有規律，而這些東西又在這些木樁正中間，我想它們之間一定有些微妙的聯系。”

“會有什么聯系？”

“我也不知道，不過這些東西看上去能賣很多錢。”

“可你賣給誰呢？”

托馬斯聽后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把剛剛抓起來的一把珍寶都扔進盒中說道:“是啊，這些東西現在也沒什么用了，在這種環境中，這些東西都是累贅。”說完他又看了一眼盛滿寶物的泥盒，從盒中拿出那把佩刀，補充了一句，“但這東西我們可以拿著防身。”

羅伯特笑了笑，然后回頭看了看伊萬，他還在那里一邊哭一邊看著漸漸黑下來的天空。“可憐的人兒！”羅伯特感嘆了一聲然后站起身看了看四周，說道，“天又黑了……我們明天再走吧。”

“我們還能等到明天嗎？”伊萬這句話聲音雖小，卻還是被托馬斯捕捉到了。托馬斯拿著佩刀在伊萬眼前晃了晃，對他說:“樂觀點吧朋友，現在我們有這把不朽之刀的保佑一定會平安的。來吧朋友們，我們湊近點。”

人們都湊在一起，兩條狼和獅獒也依偎在一旁，共同度過這個沙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