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回    繼續上路

　　第二十二章

　　加西亞來到山洞中時，眾人正在為生活而煩惱，因為灌木枝已經濕透了，試了幾次都只是升起一簇小火苗，緊接著又熄滅了，只升起一縷黑煙。

　　屢次失敗之后，人們都有些氣餒。饑寒交迫下，他們都倚靠在墻上不再說話。這一晚，少了米勒的抱怨聲，只有腸胃的抗議聲。

　　人們都沒有一絲睡意，他們默默地聽著洞外狂風的怒號，一種迷茫與無助生上心頭。漢考克一直瞪大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突然他站起身，向洞外走去，目光麻木，動作遲緩。他一直走到山崖那里，在那里站住了腳，依然用一雙呆滯的眼睛盯著山下看。洞內的人密切注視著他怪異的舉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漢考克在那里呆站了足有十分鐘，然后他縱身一躍跳下了山崖。看到這一幕，洞里的人紛紛跑到山崖邊向山下看去，但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他們眼前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沒有。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伊麗莎白聲音顫抖地問。

　　“也許是為了逃避這殘酷的現實……”托馬斯意味深長地說。

　　“可憐的人兒……”

　　寒風不停地從對面的山峰上翻過，把對面的蕭條與寒冷也吹了過來。幾人很快又回到了山洞中，心中又蒙上了一層凄涼的色彩。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長，羅伯特、托馬斯、伊麗莎白、加西亞和伊萬五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勉強對抗著刺骨的寒風。突然，那只公狼走進了山洞中，它的嘴里還叼著一只麻灰色的野兔。它來到眾人身邊，把野兔放到地上，又用鼻子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然后轉身出去了。

　　羅伯特伸手抓過那只野兔，野兔分量并不是很大，但足以吊起幾人的胃口。羅伯特思索了一陣子，又抱過那堆灌木枝。他先把細小的干灌木枝挑出來，然后從自己的皮外套上一處已經磨損了的地方扯下一片來，雖然皮外套也很濕，但是還是勉強點著了。看到這一簇火苗沒有立刻熄滅，人們都激動不已，羅伯特又撕下幾片扔到火苗上，直至火苗有些旺盛以后他又把挑出來的枯枝扔在火苗上，火勢漸漸大了起來，羅伯特在火勢最猛烈的時候試著把一根粗灌木枝放在了火苗上。雖然一開始灌木枝根本燒不起來，但它里面的水分很快就被烘干，火勢很快又旺盛了起來。

　　人們都高興得相視一笑，隨后羅伯特就一邊控制著火勢，一邊把野兔烤熟了與大家分了來吃。吃過食物以后，胃部的舒適感給他們帶來了一絲溫暖，也讓他們回憶起了白天的事。

　　加西亞想到現在都沒有上官櫻的消息，她一定是兇多吉少，不由得又黯然神傷起來，他屈起雙腿，把頭埋進雙腿間獨自哭泣著。

　　伊麗莎白看著那跳動的火苗，不禁又想起了白天發生的種種事情。她沉默了很長時間，突然說道:“今天少了好多人。”說完淚水就涌上了眼眶。

　　托馬斯伸開左臂將她攬進懷里，說道:“別怕，會過去的，畢竟……我……還有加西亞，一直在你身邊。”

　　伊麗莎白看了看加西亞，憂傷地說:“我想我一定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你怎么會給我們添麻煩呢？相反，你幫了我們很多忙不是嗎？”

　　“可我竟無力拯救我的女兒，那可憐的孩子，她那么善良，本應有很好的生活，可她卻走了……”說到這里她眼里的淚水又淌了下來。

　　一位母親在親眼目睹了女兒在自己眼前死去后，總會把這一切歸咎于自己的過錯，產生一種強烈的自責感，這種心情托馬斯是可以理解的。他脈脈含情地看了伊麗莎白一會兒，說道:“我……不太懂得該怎樣安慰人，但是……但是這并不是你的過錯，也許她已經升上了天堂，此刻正在天堂用她優美的嗓音散播著福音保佑著我們，其實她從未離開過。”說完他又看了看伊麗莎白，繼續說道，“其實，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最勇敢的女人，同時也是一位偉大的母親，我……”

　　后面的那句話托馬斯直到現在也不敢說出來，他害怕自己自作多情，害怕說出這句話后不但不會拉近他與她之間的距離，反而會使兩人之間多出一道隔閡，使兩人越來越疏遠。總而言之，他害怕失敗，害怕傷害自己，更怕傷害到心中的她。

　　洞外的風似乎要無休止地吹下去，呼嘯的寒風訴說著這一夜的悲哀與空寂。

　　托馬斯撥弄了一下篝火，又添上一根灌木枝，借助火焰的熱量烤暖了雙手，然后又把伊麗莎白的雙手握在兩手手心里。他又盯著伊麗莎白看了一會兒，突然清了清喉唱了起來:“L＇amourestbleu.doux,doux,l＇amourestdoux.Douceestmavie,maviedanstesbras.Doux,doux,l＇amourestdoux.Doux,doux,l＇amourestdoux.Douceestdoux.Doux,doux,l＇amourestdoux.Douceestmavie,mavieprésdetoi.Gris,gris,l＇amourestgris.Pleuremonc?urlorsquetut＇envas.Gris,gris,lecielestgris.Tombelapluiequandtun＇espluslà.Commel＇eau,commel＇eauquicourt.Moimonc?urcourtaprèstonamour.Commel＇eau,commel＇eauquilourt……”

　　這時，伊麗莎白突然輕輕拍了托馬斯一下，說道:“不要唱了，好難聽啊……”她的眼中流出了淚水——是一種感動的淚水。她的臉頰泛起了一陣紅暈，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激動，她說話的語氣像極了一位處在熱戀中的少女在向她的摯愛撒嬌。

　　這一舉動也令托馬斯受寵若驚，他先用驚訝的眼神看向伊麗莎白，但看到伊麗莎白那閃耀著異樣光芒的雙眼后，他明白了，明白自己一直以來所盼望的東西已然來臨了。他笑著，她也笑著，彼此間用眼神交流著。這一次，他們的眼神對接住就再也沒有分開過，甜言蜜語都在無聲中默默傳達。

　　他們彼此看著對方，兩雙熾烈的雙眼都在熔化著對方，感情在此刻急劇升溫，當他們的感情醞釀到一定程度后，愛的力量瞬間爆發了——他們熱烈地激吻著，緊緊擁抱在一起，在那一刻，他們把自己的靈魂都交付給了對方。

　　在一旁的羅伯特透過火苗看著這一幕，感到無比欣慰，臉上露出了一種被幸福填滿的微笑。他用胳膊肘輕輕晃了晃加西亞。加西亞抬起一雙淚眼，看到母親終于找到人生新的歸屬，他感到很高興，但他又突然想到已經去世的姐姐無法見證這美好的時刻，心里不禁又難過起來。可憐的伊萬看到眼前這對幸福的戀人，又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在自己眼前被搶走，直到現在還下落不明，就傷心地流下了眼淚。

　　這一藥，有人開心，有人難過，總之，人們最終挺過了這個既凄涼又溫暖的夜晚——除了漢考克以外。洞外的黑色雖然已經淡去，但天空卻沒有明亮起來，一抹重重的青灰色依舊籠罩著大地。山洞里的人紛紛走出山洞，羅伯特來到山崖邊向下望去，但依舊什么都看不到，他嘆了口氣，又看向山谷的盡頭。他隱約間可以看到山谷的盡頭，但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圍內幾乎全都被冰雪所覆蓋了，他深知在山上看起來很近的路實際走起來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為了避免發生意外，他決定先留下來觀察幾天。

　　他們一共在山上待了五天。在這五天里，兩狼和獅獒將雪人了啃食得只剩了頭部和一根彎曲成“C”型的粗脊柱以及一些小的肋骨，其余的連皮帶毛都被吃得干干凈凈，剩下的骨頭也被兩狼用舌頭上的肉刺打磨得異常光滑。吃完雪人后，它們開始在山上搜尋凍死的野豬和野兔，而一行人每天的食物問題竟也需由它們來解決，人們每天都能得到公狼送給他們的一塊肉，而渴了，他們就抓一把雪來吃。加西亞也長長和兩狼一獒待在一起，盡管其他人都很害怕它們的尖牙利齒，但加西亞不怕，因為他知道這兩條狼愿意把食物分給自己就足以說明它們已經把自己當成生死相依的伙伴了。獅獒總是擺出一副唯我獨尊的姿態來，但加西亞明白它是一只很有靈性的獒，他非常尊敬獅獒身上的那種狂氣，有時他甚至覺得夾在獅獒的狂氣與狼的野性之間自己是那樣渺小。

　　兩條狼在尋找食物的過程中從雪中扒出了上官櫻已經凍僵的尸體，它們并沒有將她吃掉，而是把她帶到了加西亞身邊。但不可思議的是，當加西亞看到上官櫻的尸體時并沒有什么過激的反應，他只是來到她的尸體旁，安靜地流了幾滴眼淚就把她重新埋進了雪中。“讓她的靈魂在這圣潔的雪中安息吧。”把她安葬好以后他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后在她的雪墳旁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兩條狼也再沒有弄亂過這方矮矮的雪墳。

　　母狼的傷勢漸漸恢復了，最后它竟然能和公狼一同出去覓食了，有時它們和獅獒都能從外面帶回一些食物，于是人們也能得到更多的食物飽餐一頓了。

　　在這期間，伊麗莎白因為吸入過量的火山灰而生了一場病。她不得不躺在地上用力地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從她的喉管上劃過一樣。那些日子里，托馬斯天天守在她身邊，白天為她清理鼻腔，晚上與她相擁入眠；他還經常從外面捧一堆雪來到她身邊，待手中的雪化為雪水后再喂伊麗莎白喝下。就這樣，在托馬斯的精心照料下伊麗莎白漸漸康復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在這時得到了升華。在這樣困苦的環境中，他們卻體會到一種別樣的幸福。

　　伊萬整天望著遠處發呆，就像得了相思病似的——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在兩條狼帶回了上官櫻的尸體后，他更是每天盼望著能通過兩條狼得到些有關羅果娃的消息，可最后他什么都沒等到。

　　這天，羅伯特發現天昏暗得愈發得厲害了，有時甚至分不清白天或黑夜——當然，在這種時候也沒什么必要。他思前想后，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應當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