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奚打量著身旁的女子,暗暗羨慕她膚色的白皙:南方的水土和氣候真好啊,女孩子家皮膚水水嫩嫩的,一白遮百丑,有得白色皮膚襯托,五短身材也成了小巧玲瓏,百般的惹人喜愛。何況南方的女孩子,說話的語氣,柔柔中又有一絲絲的嬌嗲,男孩子呢,就在小女子的柔聲嫩氣中,滋生了保護她的勇氣和責任,就愿為她赴湯蹈火,頂暑沖寒,也愿為她出了門去玩命打拼,入得門來炒菜拖地,萬般的遂意。
“額濟納旗的胡楊林,一片連著一片,夏綠秋黃冬紅,可真好看。就連那無邊無垠的沙漠,一望無際,無邊無沿,真是壯觀,站在沙漠里,感覺人那么小,那么脆弱,大自然真是可敬可嘆,那沙粒,踩上去,是那么的柔軟,也沒有海邊的濡濕煩厭,要是再有一匹駱駝騎著,晃晃悠悠不緊不慢的一路走去,那會是,怎樣一副動人的畫面。”那女孩子見慣了江南的山青水秀,對闊大、雄偉的北方景色倒贊嘆不已。
達奚無語。沙漠,自有其樂處,偶爾游之,妙趣橫生,可要是常年四季生活在沙漠地區,狂風起處,飛沙走石,真有了“塵滿面鬢如霜”的滄桑之感。胡楊,是頂頂奇妙的,小葉如柳,大葉如楊,卻又不完全同楊樹葉子,周邊開了小口,遠觀呢就有了楓葉的味道。樹干的節疤和裂口處,有白色或淡黃色的結晶,本是胡楊的根、軀、皮、葉吸收水分時連帶著吸進來的鹽堿排了出來,卻有一個動聽卻悲傷的名字:胡楊淚。從鹽堿地里拔除了鹽堿,土壤就能種莊稼,樹身上的鹽堿呢,是可食用的天然堿,可蒸饅頭,也可做面條,收集得足夠多,還能做肥皂、麻膠、制革,一棵樹,一年就能拔除二三十公斤鹽堿的。胡楊木質堅硬,水不能腐蟲不能蛀,撐屋支廈做了棟梁,腰桿可挺千年。胡楊葉,蛋白質、鹽分頂頂好,牛馬羊驢冬日里最愛的飼料。胡楊木的纖維足夠長,造紙最合適不過,就連枯枝,燒火做飯也即硬朗。胡楊,又不挑三揀四,只須得一點水,鹽堿地里就能健生康長。
胡楊頂頂好。達奚,臉上一絲笑意,就憶起家里的后院,后院中那三棵胡楊樹。初夏時分,胡楊樹種子爆裂,就垂吊了一串串深紅色的胡楊花,一串花呢,卻有好多如桑葚般的咕嘟擠擠搡搡,爭奇斗艷互比短長。明年胡楊樹開了花,定要帶了他回家里去。達奚打定主意,又是笑容滿面:他要是見了胡楊花,也定是歡喜的。
“我們在張掖,碰到了一個少數民族,他們自稱裕固族,世世代代就只居住在甘肅,其他省份卻沒有他們的族人。”江南女孩子的身旁,是她的男友,一個標準的南方人,消消瘦瘦單單薄薄的小伙子,斯斯文文模樣,卻毫無畏懼地帶了女朋友走南闖北。
江南女孩子和她的男友,是達奚他們在高速路收費站碰到的。他要去敦煌公干,公司派了車,達奚隨了他去玩,到得收費處,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一人背了一個大包,逢車就招手,請搭載他們去敦煌。這兩個年輕人,顯然是背包客。與人方便于己方便,況且好客本是河西人的天性,三個人爽爽的就應承了。這兩個上得車來,倒帶來了他們一路的見聞。背包客先是去了額濟納旗瞧看胡楊林,入得甘肅,鬼使神差地卻入了裕固族的地盤。難怪背包客奇怪,這個民族,本只有甘肅境內方有。
裕固族,祖上在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稱謂,丁零、鐵勒、回紇、回鶻,他們自稱“堯乎爾”,古代文獻中卻多稱為“黃頭維吾爾”,五三年民族定名,近了“堯乎爾”的音取了“富裕鞏固”的意,終得了“裕固族”的名。
這個民族,小到不能再小,全族統共不足兩萬人,幾乎全居住在祁連山北麓張掖市肅南裕固族自治區,到得今日,仍是以畜牧業為主要的謀生方式。民族小,卻倒有兩種語言,互不相同,東西語族民間交流溝通,偶爾倒要夾雜漢語。
“到了游牧民族那里,喝奶茶吃羊肉就行啦,你倒去跟他們喝酒!”提到了裕固族,女孩子就想起了男孩子跟裕固人喝酒的窘態,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一輪沒下來,就喝得四蹄朝天不省人事,躺在帳篷外的草地上就呼呼大睡。”女孩子想是到得草原見識了牛羊,倒用上了“四蹄朝天”這個詞。
男孩子被女朋友當面揭了短,撓撓頭汗赧一笑,想解釋,卻也想起了自己醒后的一塌糊涂,做了鬼臉再不言語。達奚、他,還有司機,卻都微微一笑,到得裕固族那里,怎可能不喝醉?
跟裕固族人相處,倒不用擔心空腹喝酒。入得門來,先喝茶。茶,是酥油炒面茶。別的地兒,是一日三餐,裕固族這里,卻是一日三茶,以茶代飯。客人捧了碗喝,主家就提了壺添,茶碗里終是滿的,江南男孩喝足了,夠了,那主家,卻沒有停手的意思,畢竟是出外游走的人,男孩子瞧見碗底有奶條,就明白了做客的道理,再捧起碗喝茶,連帶著奶條也吃了,主家,果不再添茶。那女孩子也鬼機靈,有樣學樣,吃了奶條,暗暗對男孩子做鬼臉。
喝完了茶,手抓羊肉用大盆盛了就上了桌,與羊肉如影隨形的,是青稞酒。成雙成對的酒杯被主家雙手捧了端在客人面前,口中全是平安吉祥比翼雙飛的祝福語,不由你不喝酒。氣氛融洽酒意盎然,也祝福過了,氣氛需更熱烈,就到了猜拳時刻。猜拳,卻有大拳、小拳之分。大拳,就是猜拳,五魁首八匹馬七個巧四季財,任你胡來,卻是認奸認詐不認賴,輸了的,喝酒。小拳嘛,卻是女人家,還有不會猜拳的伸出一個指頭比大小,無聲,卻更斗智,斗智,卻不斗勇,要斗勇,那全在酒里了。
這番喝法,客人,沒有不醉倒的。醉了,地作席天作賬,任撿一處青草地囫圇躺臥,耳邊聞聽幾聲蛐蛐叫,眼里瞅得幾個星星閃,醉意襲頭,一覺就到得天亮。
客人醉了,主家不會笑,不但不會笑,反而很滿意,要是客人沒醉而主家卻先倒了,那才是失了裕固族人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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