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秘密

　　一

　　春雪瞇著眼睛，意識模糊中她習慣性地等清凝走了她再起床，瞇了一會兒，她看到清凝站在門口，好像在看什么。清凝走了后，春雪立馬爬了起來，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門后面貼著一張紙，最上面寫著很大的三個字：“道歉書”。下面是幾行字。

　　“對不起，我親愛的室友們，我昨天晚上不該對你們發脾氣……”春雪抬頭看了看代麗，她依然是抱著墻睡，仔細點還能聽到她嚼東西的聲音。春雪笑了笑，繼續往下看。

　　“清凝定的社規第一條：不準在寢室說臟話。對不起，我昨天一回來就說了。第九條規定：不準超過十二點睡覺。對不起，我昨天晚上好晚才睡。”

　　原來宿舍還有這么多規矩，可是春雪從來不知道。

　　“我最對不起的是，昨天說了那么多傷害你們的話，你們可以不原諒我，但是我希望你們可以罵回來，這樣我會好受一點。”

　　春雪拿著牙刷站在陽臺上刷著牙，看著藍灰灰的天空，寒氣擁了過來，雖然有點冷，但是似乎更舒服。其實春雪沒有怎么生代麗的氣，每個人遇到這種事都有不一樣的反應吧。刷著刷著，忽然發現身邊多了個人。

　　“我跟你一起走。”夏夕的樣子一點不像剛醒來的人。

　　春雪點了點頭，心里琢磨著：“夏夕從來沒跟我一起去上早讀，今天去這么早，肯定是故意的，一會兒代麗起來就剩她一個人了。難道夏夕心里還有疙瘩，不想一會兒跟代麗一起，要避免尷尬？”春雪吐著漱口水，她能想到的只有這么多了，而且越想越肯定。

　　走的時候春雪留意了一下夏夕的反應，她看到了那張貼在門后面的道歉信，但是目光很明顯地轉向另一個地方。春雪撇了撇嘴，心里還犯愁什么時候能和好呢？

　　二

　　第一天，很冷淡，所有人的態度都很冷淡。最近代麗吃零食的速度明顯下降了，春雪不敢太熱情。

　　第二天，春雪實在受不了了，她故意等夏夕洗了再去洗澡，這樣她的下一個就是代麗了，她就可以趁機跟代麗說話，好緩和一下寢室緊張的氣氛。“代麗，我洗好了，你可以去洗了。”春雪果然是這么說的，代麗很吃驚地看著春雪，春雪用微笑回應她，代麗哦了一聲，像頭老黃牛。

　　“等一下，幫我換本雜志。”清凝把手上的雜志伸向了代麗，代麗抬頭看著清凝，心想：“沒錯，她看著我，是在叫我。”于是她接過了雜志，清凝告訴她是在右邊抽屜里最上面一本。清凝說了聲謝謝，代麗又哦了一聲。

　　春雪又開始在心里琢磨，看來清凝已經不計較之前的事了。要知道，清凝可是從來不會隨便讓別人幫忙，要是以前，她肯定自己從床上爬下去再換一本，可是今天她主動叫代麗幫她換，這已經很明顯了。春雪心里的小算盤打的，恨不得把每個人的心理都分析一遍。

　　夏夕趟在床上滴著眼藥水，她滴眼藥水的方式很特別，那就是比誰都舉的高，比誰都落的穩。或許夏夕是比清凝更難懂的人，她的心思比誰都細，要不是有幾年的功夫，滴眼藥水的功夫怎么會那么深？春雪看著墻，想這些真累，不如閉上眼睛睡覺。

　　三

　　最后大家還是和好如初了，或許就根本說不上是怎么和好的，可能就是坐在一起吃飯說了兩句話就又像以前一樣了。

　　春雪、代麗、夏夕三個人手挽手走到寢室門口，聽見對面寢室吵架的聲音。

　　“難道這幾百塊錢要我一個人出嗎？”

　　“我沒有要你出啊！你把之前我給你買票的錢還我不就好了嗎？”

　　“可是我退票一個星期了錢還沒有到賬，可能退不回來了。”

　　“那憑什么該我出啊！是你自己要給我訂票的，要不是你多事也不會這樣了。”

　　“你是說我活該了？”

　　“那是你自己說的，反正你要把錢還我。”

　　“我沒有。”

　　“那是我的錢，我之前給你了，怎么會沒有呢？”

　　“那是我給你買火車票的錢，本來就是我的。”

　　……

　　“唉，楊月太咄咄逼人了。”夏夕沒好氣地說。

　　“潘小榮真可憐。”春雪感嘆著。代麗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突然寢室門開了，清凝用眼神把這三個人召了進去，說：“要說進來說。”

　　春雪坐下來，說:“潘小榮不給她買票不就什么事都沒有嗎？”

　　代麗還沒坐下來就開始薯片，邊吃邊說：“楊月要去哪兒啊？怎么要幾百塊的車票啊？”

　　“北京，”清凝里的語氣里帶著點嘲諷，說：“天天嚷著過年要去北京過年。”

　　“去北京有什么了不起，值得那么炫耀嗎？現在還為火車票跟室友吵架，活該！”代麗說話一點不客氣。

　　“銀行怎么還不退錢？不然也不會吵架了，可憐了人家潘小榮。”春雪說。

　　夏夕卻說：“要是我，根本就不會給楊月買票，也只有她總對她那么好了，不知道是為什么，偏偏楊月又不好好珍惜。”

　　春雪想起了有一次潘小榮給楊月帶早餐的事，越想越覺得潘小榮真是不幸。

　　“太老實了。”代麗和清凝一起說道。

　　四

　　代麗今天晚上很早就上去了，她坐在床頭數著手指頭，拉長了聲音說：“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我今天晚上舍不得睡覺啊，我一睡，這一年就過去了。”

　　春雪咯吱咯吱地笑著，說：“我看出來了，你聽你那聲音，拉那么長，好像這句話說完了這一年的話就過去了一樣。”

　　關掉了寢室的大燈，夏夕把小臺燈打開了，也感嘆著說：“就剩下半年高考了。”

　　“要不今晚我們聊天吧！反正明天早上也只有兩節課，上完就放假。我們明天再補覺！”代麗性質興致沖沖地說。

　　清凝蓋上被子，準備睡覺，開玩笑地說：“新的一年的第一天的白天你就要睡覺啊！這開始也太不美好了吧？”

　　代麗還是興致不減，說：“我覺得很美好啊。”

　　“我忘了，你最大的樂趣就是睡覺和吃。”清凝回應她。

　　代麗開始撒嬌地說：“清凝，你不要掃興嘛，要不明天我替你睡覺，你今天晚上賠我們聊天？”

　　夏夕和春雪也跟著起哄，清凝終于妥協了，說：“好吧好吧，你們說，我就這樣聽著。”

　　代麗盯著清凝一動不動，可是清凝不理她，她突然又覺得滿足了，沒讓她不準說話就是好的。

　　于是代麗開始呱啦呱啦說個沒完。

　　“我小時候就很胖，像我爸那樣，但是我弟像我媽，他一點都不胖，這樣真好……”

　　“上次考試成績出來，班主任找我談話，他說我化學不行，我也知道我化學不行啊，可是……”

　　“昨天我去超市買東西，碰見了隔壁班的……”

　　她的話題簡直能輾轉各個角度，突然她安靜下來，問：“你們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他嗎？”

　　其余三個人已經對她無語了，異口同聲地說：“不——知——道！”就像小學生一起在課堂上回答老師的問題一樣。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是在籃球場上，那個時候我們初二，那個籃球差一點就要砸到頭上來了，我不知道怎么躲開，他一個箭步飛過來，球一下子就回到了他的懷抱里，他從我面前閃開了。我的心跳從來沒跳過那么快，當時我就覺得他是我見過最帥的男生了……”

　　“后來我經常在路上看到騎自行車的他，偶爾從他們教室走過的時候還能看到他站在走廊上背英語單詞，他的英語發音聽起來好棒……”

　　“初中一統的時候我在紅榜上看到他的名字了，那個時候我就立志要跟他念一個高中，這樣我才能繼續看他打球，看他念書……”

　　“后來，經過我長期不懈的努力，我終于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學校，一直到現在。”代麗講到這里，就給這個故事畫上了句號。

　　要不是知道之前發生的事，春雪還覺得聽上去還很美好呢！春雪想把自己的心事說出來了，她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至少以前的她不會，但是現在，她居然想說出來了。

　　“我喜歡的人，他很會打架子鼓，我覺得他打架子鼓的樣子是他最帥的時候，我最喜歡看他穿著那件紅色的夾克，他打起架子鼓來特別專注。我曾經也想和他念同一所高中，可是后來，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但是還是會偶爾在一個路口遇見。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在那個路口，那個時候他騎自行車撞到了同樣騎自行車的我，我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他穿著海藍色的短袖……”春雪不像繼續講了，好像再講就夾雜著很不美好的回憶了，比如說：去年元旦。

　　最讓春雪沒想到的是，清凝居然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我比你們都早，我喜歡我小學六年級的同桌，那個時候我的成績跟他沒法比，他總是我們班的第一名，每次考試下來他都會嘲笑我，我當然很生氣了。后來上初中我們還是一個班，他不想以前那樣欺負我了，我們會一起討論題目，同學們總是喜歡把我們倆湊成一對兒當八卦開玩笑。初二的時候來了新校長，把我們重新分了班，我們不在一個班級了。我很用功地學習想要趕上他，那個時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他的名字一起出現在紅榜上，最好是挨著的那種，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有進過年級前十。初二的期末考試，我終于考到了年級第二，可是卻沒有看到他的名字，中考成績出來了，我問他考的怎么樣，他說他不想再讀書了，從那以后，我們的人生就開始是兩條不一樣的路。就算是這樣，他在我心里還是我當年最喜歡的樣子。”

　　清凝說完，春雪就輕輕地說了一聲：“哇~”每個故事聽上去都那么美。

　　“我沒有喜歡的人，是有一個人喜歡我，他還挺好的，唱歌很好聽，如果我能跟他考到同一所大學，那我就答應做他女朋友。”夏夕只是簡單地說了兩句，代麗已經迫不及待地等著吃喜糖了。

　　這個夜晚，四個人說了好久的話，一些從未對人說起的話。

　　窗外的雪花輕輕落在枝頭，點綴著新的一年。

　　其實，每個故事都可以很美好，只是我們選擇句號的位置不一樣，如果，那個句號落在最美的節點，就會是最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