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紫雪

　　一

　　呼呼，他大口地喘著粗氣，卻跑不到雪的邊盡，身后傳來一聲嘶鳴，一只發(fā)如白雪的妖怪撲騰著翅膀卷起漫天飛舞的雪花，從身型優(yōu)美的曲線能判斷出她是一個成熟的女性。

　　”別過來，該死的妖怪！白長了一副好皮囊！”喻炎帶著怒罵聲拼命奔跑，而身后的妖怪窮追不舍，似乎他一旦停下就會成為她的美餐。

　　二

　　”叮叮叮”，喻炎猛地從床上坐起。被褥都不知跑向了哪邊了，額頭上縝密的汗珠攜著他內(nèi)心的恐懼涌露出來。他用手腕揩去汗水，隨即狠狠地拍下鬧鐘頂上的按鈕。是夢？還好是夢！喘著粗氣的喻炎扯了扯被角，哐當，什么東西摔在了地板上。他斜側(cè)著身子瞅了一眼，才想起是昨天晚上挑燈夜戰(zhàn)看的漫畫。兩個印刷的斜體字刺進他的眼，“雪女”，和夢境很符！

　　“炎兒，該起來吃早飯了，別再遲到啊！”

　　是喻媽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嗯，知道！”隨聲附和上一句，喻炎條件反射般的。

　　他掀開被褥，一股寒氣順著空隙沖進來。喻炎不禁打了個寒顫，軟綿綿的身體使上吃奶的勁才穿得上一件衣服，透過骨子的懶惰都能把他的臉撐兩個厚了。

　　“自上個月來，我市雨雪天氣不斷，各高速公路已被大雪冰封，市民難以出行。氣候?qū)＜覍τ谖沂辛嘛w雪的奇象也難以解釋。”

　　新聞里的報道使喻炎又是搖頭又是嘆息，差點沒留神踩空了臺階摔了下來。盯著客廳正對著他的電視屏幕里的畫面，整個城市都被白色籠罩，永遠也看不透這個城市的空虛。喻炎拉開窗簾，灰蒙的天空還有少許雪屑飄下。

　　“很久都沒看見陽光了，不是么？”傻站在窗前的喻炎自言自語。

　　“怎么還站在那！當什么詩人，都七點了！”

　　“啊！糟了！”

　　喻炎急忙端起桌上的牛奶一飲而盡，嘴角還殘留少許白色，提上書包，咬起兩塊面包就立即做出一個準備百米沖刺似的動作。喻媽連忙給他開門，以他這架勢，撞到門上估計得叫救護車了。

　　“慢點，小心路滑！”喻媽準備合上門都不忘給兒子一句平安語。

　　風挺大的，又或許是雪太厚的緣故，聲音在雪縫里橫沖直撞，直至削弱到零。喻炎壓根就沒聽見喻媽的話，腦海里閃現(xiàn)的是班主任那邪惡的模樣。要是再遲到，就不是罰站那么簡單了。

　　雪屑在空中積累多了就不再是雪屑了，而是大片的雪花。喻炎仰頭掃盡

　　一片灰蒙的天空，唯有些許白色能點綴出它的美。還在加快步伐的他就給這白色通道的只有奔跑后呼出的熱空氣。

　　轉(zhuǎn)角處，喻炎伸出縮在袖口的手，秒針都像慢了半拍，大概是抵擋不住這冰天雪地。七點十八分，還有十二分鐘。喻炎的大腦迅速活躍起來，計算從這小三到學(xué)校所用的時間，好像差不多。

　　不在盯著手表的他加快了步伐，不幸總是在抬頭的一瞬間，就像許多電視劇里演的那樣。

　　“啊”，喻炎一屁股就坐在了松軟的雪上，壓得只發(fā)出咯吱的響聲。還有少許學(xué)末沾在了鼻尖，被自身的體熱慢慢融化。雖然喻炎刻意用手擋了會，卻還是阻止不了悲劇的發(fā)生。

　　一聲柔弱的叫聲再給女孩的摔倒而伴奏。

　　“對不起，對不起！”喻炎沒來得及拍掉衣服上的雪渣就伸出手拉起她來。紅色的圍巾纏在她頸部，白皙的皮膚和烏黑飄逸的長發(fā)給人一種氣質(zhì)不凡的感覺，前面的劉海搭在她的眼睛上。喻炎也沒看清長什么樣，時間也是異常緊迫，他再次說了幾聲對不起，女孩還是那柔弱的聲音“沒關(guān)系”

　　也許是頭都撞暈了，喻炎都找不著東西南北，頓立在路口片刻才確認了方向。

　　“你給我出去！又是你！給我圍著操場跑十圈，早自習(xí)別上了！”

　　很明顯遲到的喻炎被班主任直接轟了出來，罵聲都震動了整棟教學(xué)樓，要是加上姓名，整個學(xué)校必定能認識他！

　　跑道上的積雪比街上深多了，跑起來喘的熱氣都能煮開一盒泡面了。喻炎突然想到剛才撞倒的女孩的手好冰，在拉起她的瞬間仿佛就是整個冰天雪地。

　　不遠外，學(xué)校圍墻的鐵絲網(wǎng)上，一只手搭在網(wǎng)眼里。喻炎不會知道某個人觀賞他跑完全程。停在這一時間段的也只不過是在漫天雪花的空中微擺的紅色圍巾。

　　三

　　第一節(jié)課。

　　喻炎看樣子是撐不下去了，剛跑完十圈，全身散發(fā)的熱量也夠教室里的學(xué)生取暖的了。鼻尖也有汗珠不停地冒出，加之昨晚挑燈夜戰(zhàn)，眼皮現(xiàn)在都可以撐斷幾根火柴。

　　“同學(xué)們，今天我們班轉(zhuǎn)來一位新同學(xué)，鼓掌歡迎！”

　　喻炎猛地睜開眼，對于新奇的事，眼睛總是比大腦快上百倍！盯著前門，所有同學(xué)都把目光投向門邊。

　　“她！”喻炎目瞪口呆。

　　她含蓄地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還是遮住了她的眼睛，唯有燈光將他的臉龐的線條勾勒得明暗有度。從嘴角漏出微弱的聲音。

　　“大家好，我叫陌紫雪，陌生的紫色雪花，請多關(guān)照！”

　　最令喻炎欣喜的是班主任竟安排她在他旁邊。由于他經(jīng)常打擾人家學(xué)習(xí)，所以班主任慎重考慮后把他同桌的位置空了好長一段時間。沒辦法，多了一個人也只能湊合著這樣做。

　　看見她難免有些羞澀的喻炎擺個一副認真讀書的架勢。

　　“你好！喻炎，我們又見面了！”她一點也不驚訝，就像是注定一樣！

　　他驚住了，她怎么知道我名字？喻炎有些慌了，扭過頭才發(fā)現(xiàn)她將他的學(xué)生證伸到了臉龐。原來是早上掉的，喻炎差點下了一身冷汗。

　　女孩嘴角微彎，面對著他什么也沒說。

　　“你是混血兒？”喻炎疑惑地看著她寶石般藍色的眼。

　　“不是”

　　“喔”喻炎不再追問。

　　“早上實在對不起，沒撞疼你吧？”

　　“嗯，沒事”

　　簡短的對話在寒冷的空氣中驟然停住。

　　“又遲到，你故意的吧！二十圈，沒跑完就別來上課”班主任火冒三丈，轉(zhuǎn)過頭。

　　“還有你，配合的夠默契的，新生就可以不懂規(guī)矩么！五圈！”

　　砰一聲，哐出班主任的滿腔憤怒。喻炎伸出手想要說什么，卻被他的怒火給震懾住。

　　“喂，走吧，你也夠倒霉的了。不過也好，總算有人陪我了。”喻炎戲謔道。

　　“豬！”

　　“喂，你怎么罵人！”喻炎懵了。

　　陌紫雪走的很輕，很緩，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往常總是和喻炎親密的跑道會不會在多了一個人后而不適應(yīng)？

　　踏著白雪，她在漫步，手指輕點一片雪花，不會像常人那樣立即融化，仿佛她就是雪的溫度。

　　“嗯？你不跑？”喻炎從她身后一路小跑過來。

　　“沒必要，你做什么泥菩薩！”

　　“哼，好心沒好報！”丟下一句話后，喻炎摔下還在雪地中悠閑的她。

　　不斷輪回，多少次擦肩而過。讓她能夠感覺他的溫度，在這漫天飛雪中。

　　天寒地凍，凍不住時間腳步的輕盈，半月后的城市依舊銀妝素裹。

　　“由于大雪不斷，我是旅游業(yè)得到了較好的發(fā)展，前不久有外地游客聲稱在哺松山上發(fā)現(xiàn)巨鳥的身影，這正給我市旅游業(yè)的發(fā)展錦上添花。”這是最新報道。

　　“喂，上課不許看漫畫！”陌紫雪一手奪過他抽屜里的漫畫。

　　“你是誰啊！管得著嗎？”

　　“你…同桌，管得著！”

　　陌紫雪嘟著嘴，生氣的樣子可愛極了。

　　她無意瞥見漫畫封面的兩個大字——“雪女”，驚慌得立即扔給了喻炎。弄得喻炎也是莫名其妙，而她只是攥緊衣角，沉默封閉了嘴唇。

　　“那緊張？你說這世上有沒有雪女啊？”

　　“我怎么知道！”

　　那生氣干嘛，又沒說你！”

　　再次沉默…

　　四

　　“聽說學(xué)校后面的山上有巨鳥！”

　　“真的假的？”

　　“新聞有報道過！”

　　下課后的教室異常活躍，同學(xué)們七嘴八舌的。這次又把焦點放在了巨鳥的身上，新奇的事傳進喻炎的耳朵都會使他神經(jīng)緊繃，這件事他當然也不會錯過。

　　“誒，我們?nèi)ズ笊秸揖搌B吧，明天周六！”喻炎側(cè)過頭問。

　　“不去！”她低下頭，黑暗籠罩在臉上。

　　“你不是怕了吧？沒事，還有我呢！”

　　“誰、怕啊”她有點吞吐“去就去！”

　　周六。

　　“早啊！”喻炎向她揮手。

　　“嗯。”

　　她盯著自己的腳印。

　　“奇怪了，今天山上怎么一個游客也沒見著？”同行中的一個男孩環(huán)故下四周。

　　“可能是巨鳥見多了也就不新奇了吧！”一個女孩緊接著回答。

　　“要不我們分開找巨鳥吧，看到用手機發(fā)簡訊？”

　　“這提議不錯！”兩個人配合的那是相當默契，完全沒有喻炎和陌紫雪插嘴的余地。

　　一行人分成若干組，喻炎說過要保護她的，所以兩人自然在一起。

　　雨愈下愈大，視線范圍無形地縮小許多，零星的幾棵松樹成了這靚麗的風景線。

　　“我們回去吧。”陌紫雪呆立在原地。

　　喻炎向四周掃了一眼，“把手給我。”

　　陌紫雪猶豫了一會，還是伸出了她白皙的手。

　　“你手真冰啊！”第一次的感覺再次侵襲喻炎全身，牽著她靠近了一棵撐得像傘大的古松。

　　“就這，別亂動，我去看看前面的路。”喻炎上下打量一翻她，拉下裹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披著，在我回來之前別凍著。”語氣即便有些生硬，但透露出的溫暖卻不言而喻。

　　說完喻炎就快步遠離古松，松軟的雪鋪的路不會那么結(jié)實，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踏進的是是死亡的深淵。視野很小，喻炎總是那么魯莽，沒來得及剎住腳，踩在了一塊泡沫般的雪堆積的懸崖邊上。

　　“啊”，叫聲傳來，喻炎的身體迅速下降，陌紫雪深藍色的瞳光透過幾層雪幕看見他的身影。

　　白色的雙翼驟然展開，撲騰著翅膀被團團紫色的雪所圍繞，就像一股颶風襲卷著這塊土地。隱約可見陌紫雪的身上纏繞著許多白色的繃帶。在這白色的世界里，白色翅膀裸露，唯有紫色的雪花訴說這故事的開始。

　　她撲騰著翅膀，疾速地沖向懸崖邊，一掠而過，在抱住喻炎的那一刻明顯沉了不少。從翅膀鼓出的氣流越大，雪愈大，她救起了他。

　　很幸運，他暈了過去。

　　陌紫雪輕輕將他擱在雪地上，扯下一片白色的羽毛插進他的口袋。

　　雙翼再次展開，雙腳離開地面，飛向遠空，不一會一只黑色的同類向她靠近。

　　“怎么樣？”他問道。

　　“他應(yīng)該不記得我了，誰還會記得十年前的冬天，某個人欣喜地抱著我對他媽媽說，媽媽看，紫色的雪！他也許只是在命中注定救我的一個過路者。”她抿了抿嘴“離開這座城市吧，現(xiàn)在！”

　　兩只巨鳥翱翔于天際，喻炎搖了搖頭，甩掉腦袋上的雪屑，睜開眼，直視著前方的兩只巨鳥”他驚喜地看向四周，然后立即從褲帶里掏出手機。

　　陌紫雪手機的鈴聲響起，她看了看署名。

　　“喂，你在哪？”

　　“喔，我在山下了。”她淡淡地答道。

　　“那快看天空，有巨鳥！”他興奮地說著。

　　“……嗯…，我看到了…”

　　五

　　喻炎起身，拍了拍飄落在身上的雪花，“紫色？”，無意瞥見口袋里的白色東西，“羽毛？”，然后抬頭望向他們飛去的遠方…

　　“對不起，謝謝！”他嘴角上揚，閉上眼，任憑寒風凌亂他的思緒。

　　我知道這個世界沒有那么多的童話…

　　（記:紫水晶玲瓏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