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行人在一望無垠的冰面上艱難地行進著。忽然,他們眼前出現了觸目驚心的一幕——一大片企鵝尸體橫七豎八地散步在他們面前,幾乎沒有一俱完整的尸體,有的尸體甚至只剩了一副骨架。看到此情此景,大多數人第一時間感到的是恐懼,而加西亞卻為這些死去的企鵝感到心痛,他急忙跑到企鵝中間察看,發現這些企鵝身上都有一個深深的倒三角形傷口,而且都是在致命的部位。在它們被撕開的皮肉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些排列并不很整齊的牙印。很顯然,這些企鵝是被殺掉以后再被啃食成如今這樣的。加西亞不禁想起了剛才的腳印,后背立即有一種冷嗖嗖的感覺。
羅伯特和其他人這時也走了過來,格勒看著眼前恐怖的景象,感嘆道:“上帝啊!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加西亞聽到他這句話并沒有急于向他解釋,因為他看到上官櫻正一瘸一拐地往這邊走,他跑到上官櫻面前關心地問:“你怎么樣?”
“沒事,”上官櫻很靦腆地笑了笑,說道,“我的腳有些疼,可能是凍腫了吧。”加西亞聽后低頭看了看她凍得通紅的雙腿,心頭生起一股強烈的憐憫之情。他用一種特別柔和的目光看了看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被潮氣潤濕,顯得更為澄澈。“要不要我背你?”
上官櫻抬頭看了看他真誠的面孔,眨了眨眼,然后笑了笑說道:“好吧,麻煩你了。”加西亞臉上現出了笑容,他很輕柔地背起上官櫻再次來到眾人身邊。
羅伯特、米勒、格勒、托馬斯和伊麗莎白還在議論著遍地的殘尸。格勒說這預示著一場災難;米勒說這些企鵝是被鯊魚吃掉的,而格勒卻反駁說鯊魚不會在陸地上進食;羅伯特、托馬斯和伊麗莎白則因為瓦妮薩的原因想要盡快離開這里……
“我們趕快離開這里是上策,我感覺這片大陸還有一些兇猛的食肉動物,也許它們隨時會回來。”加西亞話音剛落,一聲既類似于嬰兒叫又類似于鷹叫的尖銳聲從天上傳來。幾人抬頭望去,發現一只龐大的動物正從遠處往這邊飛來,它的雙翼展開大約有十英尺長,紫色的羽毛又長又厚,幾乎遮蓋住了整個身體;一條長長的尾巴與他的身體等長,尾巴末端有一段向上彎曲,挺立在它的身后。它又發出一聲剛才那樣刺耳的叫聲,然后降落在了離眾人不遠的冰面上。它站立起來足有七英尺高,長長的尾巴垂落下來,像一襲大衣一樣包裹住了它的身體,只留下那條長尾巴在外面;它的鼻翼向前突出一根到三角形的骨架,看起來鋒利無比,但它的嘴部卻從中間向內凹進了一塊,露出它鋒利的牙齒。
它在遠處停留了片刻,用一雙藍色的小眼睛打量了眾人片刻,人們也在遠處仔細打量著它。只見那只怪鳥看了看眾人身邊的企鵝,突然又發出一聲怪叫,然后向眾人沖了過去。由于被羽毛遮蓋著,人們根本看不清它的腳步有多快,但在它跑過以后,身后都會留下一串又大又深的腳印;跑起來時它的尾巴在身后的地面上拖動著,并且每跑幾步都會抬起尾巴在地上重重地砸一下,同時甩動一下它的頭部。
看到這長相兇惡的怪物氣勢洶洶地朝自己跑來,人們在慌亂中出于本能轉身就跑。漢考克在被一俱企鵝尸體絆倒以后迅速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跟上了眾人的腳步。
那只怪鳥只趕出幾步就停了下來,它又發出一聲怪叫,轉動著它毛茸茸的頭部盯著眾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后回過頭去從一只企鵝身上撕下一坨肉囫圇吞了下去。眾人一邊跑一邊不時地回頭看,直到怪鳥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以內他們才停了下來。托馬斯這時被一個什么東西絆倒了,他定睛一看,那是一俱海象尸體,尸體上也被撕下了一塊塊皮肉,只是傷口與企鵝身上的截然不同。托馬斯看了看眼前的尸體,又想到剛才的一幕,嘆了口氣說道:“又有企鵝,又有海象……難道我們來到了南極大陸嗎?”說完他苦笑了一下,那是一種幽靈一般的笑容。
其他人都沒有答話,他們茫然地看著眼前這片單調的冰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漢考克揉弄著他剛剛跌破的傷口,輕聲呻吟著。
突然,托馬斯腳下的冰面突然碎裂,隨后托馬斯就落入了海水中。由于剛剛跑了很長一段路,他又餓又累,此時他墜入海中已經沒有一絲的力氣再喊叫,只是不停地撲騰著。羅伯特和米勒見狀急忙上前將他拉上了岸,從水里爬上岸以后被寒風一吹,托馬斯蜷縮起了身子,在風中瑟瑟發抖。然而,禍不單行,從水中又突然躥出一條“大魚”咬住了托馬斯就往水里拖,羅伯特和米勒趕忙又把他拉住,但那條“大魚”卻死活不松口。這時,三人才得以看清這不是一條普通的“魚”。這條“魚”大約有五英尺長,下半部是一條棕黃色的魚尾,上半身則類似于一個人的上身,只是被一層鱗片包裹著,從背部一直延伸到頭部都生出一些棱角;它的眼睛很大,幾乎是全黑一片,沒有眼白;一張血盆大口占據了半張臉,從嘴中長出的月牙型尖牙死死咬住了托馬斯的大衣不放;它的長臉兩側長出一對類似耳廓的東西,但只有一層薄膜,從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骨架,這對耳廓一直垂到它的鎖骨;從它的身體兩側還分出一對帶蹼的前肢,從上面生出的一排排密集的猶如尖刀一般的鱗片插在冰面中,使它能牢牢地待在原地而不至于被羅伯特等人拖走。
這條人魚厲聲尖叫著撕咬托馬斯的大衣,想要將他拖入水中。在羅伯特和米勒的幫助下,托馬斯脫去了身上的大衣,逃離了那個冰窟。但人魚似乎并沒能滿足,它撕扯了一下那件皮大衣然后將它甩在一邊,繼續尖叫著向人群逼近。
人們看見這樣一個奇形怪狀的生物出現在他們眼前,不禁大驚失色。看到人魚正向這邊逼近,羅伯特一邊再次抱緊瓦妮薩一邊喊道:“快!快跑!”眾人聽后又一次撒腿跑了起來,身后的人魚看到眾人都向遠處跑去,于是長長地叫了一聲之后俯下身子貼在冰面上利用它的前肢和尾鰭使自己在冰面上滑動著向眾人趕去,它的速度異常得快,眼看著羅伯特一行人就要落為它的盤中餐,突然,從它身旁的冰面下沖出一張更大的血盆大口,直接咬住了它的身體將它帶入了海中——那條鯊魚又出現了!慌忙逃躥的眾人看到身后的這一幕都停下了腳步。身后的冰面已全部被擊碎,此時周圍萬籟俱寂,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眾人呆站在那里,有的望著天空發呆,有的望著冰面出神。今天他們的所見都太過殘忍、太過血腥,卻又因此而顯得太過真實。他們這才領悟到了“弱肉強食”這一生存法則的真正含義。想想這些天來所遭遇的一切,他們發現每一次都是自己在逃亡。在這種惡劣的環境和殘酷的生存法則下,人類的弱小被展露無遺。原來這世界還有如此多的未知,原來一直以來自以為處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不過是一種任人宰割的卑微生物,原來人類的歷史仍有太多的空白……
就這樣,眾人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暫且安頓了下來,他們默默地看著那層沉重的黑幕壓了下來,每個人的心里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在經歷了一天的奔波之后眾人很快就睡著了,托馬斯沒有了大衣只能和羅伯特依偎著相互取暖,羅伯特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當天空剛剛開始現白的時候,整片冰原突然顫動了一下,有的冰山被震碎,落入海中時發出巨大的聲音。眾人被這些聲音驚醒了,他們互相詢問著其他人的情況,對剛才的震動他們都感到很茫然。
就在這時,上官櫻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把眾人都引了過去。人們看到她正用右手指著躺在冰地上的瓦妮薩,左手捂住因驚訝而張開的嘴。瓦妮薩躺在冰地上,雙眼緊閉,面無血色。伊麗莎白看見后尖叫了一聲撲向女兒,那一剎那,伊麗莎白的心頭一顫,埋頭痛苦起來。瓦妮薩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身上沒有一絲生命跡象。其他人看到伊麗莎白如此傷心欲絕的樣子,再看看瓦妮薩,也都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每個人的內心都異常沉重。
托馬斯走到瓦妮薩身邊,將手放在她那冰涼的右手手背上,一股鉆心的寒意猶如電流一般襲遍他的全身。他端詳著瓦妮薩那張毫無生氣的臉,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其他人看著這一幕也不禁心頭一酸,啜泣起來。上官櫻為自己失去了又一個摯親的人正跪在瓦妮薩身邊放聲大哭。
正在眾人傷心之際,冰面又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而且比上一次更加猛烈。這一次,震動非但沒有很快平息下來,反而越震越厲害,冰面開始碎裂,冰山也一座座地哄然倒塌。幾人感覺冰面不僅在劇烈顫動,而且冰面開始傾斜,在這本就光滑無比的冰面上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幾個人紛紛倒在地上。
突然,他們看到身邊的一座高大的冰山在半山腰處裂開了一條裂縫,上面那幾噸重的冰塊在地面瘋狂地晃動中搖搖欲墜。羅伯特連忙起身去拉伊麗莎白——她一直死死抱著瓦妮薩不放。托馬斯也趕過去拉她,但無論他們怎樣勸阻,伊麗莎白總是搖著頭死活不離開。托馬斯和羅伯特越來越著急,因為冰面上又多出了許多條裂縫,就像嚴冬時節手上龜裂出的傷口一般,而且冰面傾斜得非常厲害,使他們不得不俯低身子,壓低重心才不至于滑進海水中。而他們頭頂的那塊巨大的冰塊猶如刑場上的鍘刀一般隨時可能掉落下來給他們致命的一擊。
羅伯特一邊喊叫著一邊拉著伊麗莎白向遠離他們頭頂威脅的地方挪動,但伊麗莎白一直抱著瓦妮薩,她被抱到哪里她就把瓦妮薩帶到哪里。就在這時,那塊數噸重的冰塊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巨大的沖擊力很輕松地砸碎了一整塊冰面,加西亞、漢考克、格勒和上官櫻都失足跌進了海中,他們驚恐萬分地叫喊著羅伯特、托馬斯和伊麗莎白的名字,上官櫻由于太過傷心,死死抓住加西亞不停地哭泣。
另一邊,羅伯特、托馬斯和伊麗莎白并沒有被冰塊傷到,但那股巨大的沖擊力卻導致冰面完全翻了過來,最后竟豎立于海面上。羅伯特、托馬斯和伊麗莎白就這樣跌進了海中,在這個過程中伊麗莎白不小心松開了瓦妮薩,她驚聲尖叫著,叫聲中夾雜著痛哭聲,凄婉而有力。但她的聲音很快淹沒在了驚濤駭浪之中。
每個人都感到被一股奇怪的水流帶往一個漩渦中,那股力量非常大,令他們無力抗拒。他們到處摸索著,但卻找不到其他人的影子。很快他們就被吸入了一個奇妙的玄幻空間,在這里他們近乎于昏迷狀態,看不到一點兒亮光。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又感受到了之前那種奇怪的力量,隨后他們就感覺呼吸困難,而且有水流拍打著他們的面頰。他們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又被帶入了海水中。幸運的是他們離海面很近,他們都本能地游上海面。天色異常得黑暗,最先浮上海面的格勒發現此時的自己就是個睜眼瞎,周圍什么都看不到。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大聲呼喊著其他人的名字,很快他就得到了回應,先是加西亞,然后是羅伯特,之后是托馬斯……所有人都很安全,這令每個人都倍感欣慰。
“嘿!能聽見嗎?到這兒來!這兒有陸地!這兒……”托馬斯的聲音在空氣中傳播開來。
“在哪兒?托馬斯!”羅伯特喊道。
“我在這兒!聽聲音!在這邊!”托馬斯一邊說著一邊用力拍打起了水面,盡量發出足夠大的響聲。其他人聽后都順著聲音的方向向前摸索著游了過去。
“羅伯特!能見到你我真是太高興了!”空氣中又響起了托馬斯激動的聲音,很顯然羅伯特成功找到了托馬斯。他們先是擁抱了一陣子,隨后他們又用自己的聲音指引著其他人。
很快,米勒和格勒也循聲游了過來,隨后加西亞和上官櫻也來到了岸邊,最后一個上岸的是漢考克,人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他肥胖的身軀拉上岸。
所有人都精疲力盡,他們癱坐在地上,盡力平息胸中那咚咚跳的小鹿。伊麗莎白仍然沉浸在痛苦中,她被托馬斯摟在懷里,眼睛望著前方那無盡的黑暗發呆,加西亞在她身邊緊握著她的右手給她一絲安慰,而加西亞還要同時安慰著身邊的上官櫻。
“剛剛那種感覺好奇怪,似乎暢游在宇宙中一樣無依無靠、自由自在。”格勒講述完他的感覺又問道,“這到底怎么回事?你們有這種感覺嗎?”
“沒錯,我也有這樣的感覺,”羅伯特說,“好像被吸入了另一個空間一般。”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有同樣的感覺,只是有的人感覺在那個虛幻的空間里待的時間很長,有的人覺得時間很短。這個話題在人群中被討論了不知多久以后人們都安靜了下來,他們都在昏昏沉沉中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但這一夜,缺少了瓦妮薩的歌聲。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