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戲劇性的約會（四）

　　我很少和學生一起吃飯，因為我不喜歡學生的書腔，更少有的和學生一口一杯的喝酒，像關雄這樣長相斯文，喝酒講求速度的還是大姑娘上轎子，頭一回碰見。

　　我們兩個人喝了七瓶酒，五盤菜，平均每人三瓶半啤酒，兩盤半菜，其實菜還剩不少，酒瓶子都見了底兒，一頓飯吃了我一張百元大鈔還沒打住。

　　十二點半的時候，我扶著關雄走出了小四川飯館，他已經東倒西歪了，我攔了輛出租車把他塞到了后座，我一上去就搖下窗戶，然后把他扶著靠在窗戶上，司機說千萬別吐在車上，吐在上面是要給洗車費的，我當時就一個想法，千萬也不能吐在車上，不然今天可虧大了。

　　關雄從出飯館到上車，嘴里一直就重復一句話“你把她讓給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歡她！”

　　敢情他一個勁的喝酒，就是為了把自己灌醉好意思說出這句話來，勇氣啊，靠酒來刺激，可酒醒了還會這樣勇敢的說上一句，十句，一百句嗎？他能在電話里不喝酒的情況下朝著我狂吼要打架，卻要在酒后說出自己的心聲，這個男人，很嫩的男人，他到底是一個勇敢的，還是一個懦弱的，我一時搞不懂。難道，他真的是一個愛情的信徒？不拋棄不放棄？不變心？不半路出軌？

　　我不信，我始終覺得愛情是最容易揭穿的童話謊言。往往走到一起生活的，不是真心相愛的兩個人；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一個成了別人的老婆，一個成了別人的老公。不能在一起的愛情不叫愛情，叫斷情；在一起的愛情，不叫愛情，叫錯情。真正的愛情是不會分開，或生或死，都粘合在一起，誰都無法進入。現代這社會，頂多是亂情最靠譜。

　　司機從反光鏡里說“你這兄弟失戀了？”

　　我說“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也搞不懂。”

　　“年輕人啊，沒事兒玩玩失戀，生活倒是挺豐富！”司機說。

　　“偶爾玩玩兒。師傅你也不老，挺年輕的。”我說。

　　“不行了，老咯，我都快五十了，玩兒不起了！”司機說。

　　誰知關雄扭過頭說“我沒玩兒，孫子才玩兒她！孫子玩兒她！”

　　“哎哎哎，趕緊把他的頭扳過去，別吐車里。”司機及時提醒道。我又把關雄的腦袋塞到窗戶邊，好像是這臺出租車的擋風玻璃破了，拿顆腦袋頂上一樣那感覺。

　　到了他所在的大學，我們在后門口下了車，一下車關雄就像一灘爛泥似的，我用手架著他，他哇的一下把中午吃的喝的全弄了出來，一股難聞的氣味兒將我們倆兒團團圍住，而他已經喝醉了，根本感覺不出味道的刺鼻，可我就慘了，不能松手，幸虧我也喝酒了，不然更刺鼻。出租車司機搜的一下開向了遠方，估計他也是被那氣味熏的受不了。我拉著他遠離了那堆臭氣熏天的穢物。也幸虧所有的醉酒者是把吐的都吐在廁所或者路邊，要是都吐在酒店或者飯館的盤子里或者臊水桶里，那就不只有地溝油了，還有地溝酒，沒準兒還能從地溝油里提煉出茅臺，五糧液，人頭馬，XO什么的，然后又培育出不少數的富翁，養育了廣大老百姓。提供了不少勞動的崗位，增加了收入和消費，直接拉升GDP。

　　我從口袋了掏出一團衛生紙，這是我出飯館時為以防萬一拿的，現在派上用場了，我給關雄，他理也不理，光在嗚嗚嗚的，好像還要吐，我幫他找了個有臺階的地方坐著，準備讓他吐個夠，可是他又沒吐出來，光在那嗚嗚嗚的發出難受的聲音。

　　我此時才把他的包從背上卸下來，用手在外面摸了摸，里面沒有打架的兇器，長方形的，應該是書，看來他是真的沒打算打架，連預防的準備都沒有做，這讓我感到一絲的同情，我有時候也有這種和平的心態，可是雖然這個社會總在標榜文明，其實大家都很野蠻，不動粗不代表男人，不包養不代表有錢人，不出人命不代表是大工程。

　　我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我說“俞小慧，到你們后門來一下。”

　　“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電話那頭說。

　　“因為關雄躺在我旁邊！”我說。

　　“你把他怎么了，你打他了？”俞小慧問。

　　“我怎么可能打你男朋友！哎喲，你快來吧！”我說。

　　“行，等著，我馬上來！”電話那頭兒掛了電話。

　　幾分鐘后，俞小慧氣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瞪著眼看我，眼睛已經不像我的眼睛那么渾濁，她是那么的清澈，像山上滴下的水那么透人心扉。她第一句話就是“她不是我男朋友！”

　　“他說是，這個跟我沒關系。”我扭過頭去，我不想看她的眼睛，我覺得這雙眼睛讓我覺得太陽光，而我，不需要陽光的東西。我的內心，只要一盞二十五度的白熾燈就可以，只需要照亮一小塊地方，我習慣其他的地方都是黑暗。

　　“你……反正我不是他女朋友，不說這個了。你們這是怎么回事？”她說。

　　“你都看到了，還問什么？明天問他吧！”我說。

　　“你們認識嗎？還喝酒，還把他灌醉了。”俞小慧說。

　　“今天認識的，不是我把他灌醉的，是他自己把自己灌醉的，你們認識這么久，他喝酒的歷史你應該知道一些，他不是你男朋友你干嘛這么在乎他？”我說。

　　“他喝酒是毛病不好，可是你們才認識耶！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他喝成這樣當然要問了，哪有無緣無故就喝成這樣的！”俞小慧說。

　　“你是打算在這等我在這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都講給你聽嗎？他現在很需要休息耶！”我說。

　　“那我打電話叫人過來。”俞小慧翻開手機準備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