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

　　<八>

　　“我在我家樓上的天臺。”

　　“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不那么想去上課。”

　　“啊呀！你不必告訴我期中測試的成績，好與壞我好想都沒那么在乎了。”

　　——以上便是風和發來的短信，它們接二連三地跳到我手機上。

　　我邊看短信邊向天臺跑去，說起來邵城真是落后，12層的高樓居然沒有電梯，害得我爬上天臺已是大汗淋漓。

　　我一手叉腰，不斷喘著粗氣掃視天臺，看到風和坐在天臺的圍欄的邊緣，地上有五六只易拉罐，好像是啤酒。待我走近了，就看到風和雙手放在膝蓋上，一臉平靜地看著腳底下的城市。

　　“要不要上來坐坐？”風和說。

　　“不用。”我倒不是拒絕，而是擔心自己會一不注意掉下去，“你也下來吧，這上面挺危險的。“

　　他似乎沒有聽到，轉而直截了當地問我來做什么。

　　“想知道為什么今天你沒去上課。”

　　“我說了啊，心情不好嗎！”

　　“我應該可以知道原因吧。”

　　風和點點頭：“昨晚回家的時候，我媽媽回來了。自從她們離婚后無論是我爸還是我媽我都很少見到，我之所以轉到邵城來念書，是因為她在上海還沒安置好，等她把一切都做好了我就該離開邵城了。”

　　“我很快就要走了。”風和回頭看我，“但不是同她一起去上海，而是去遠方流浪。呵呵，自然不是流浪，是去旅行了，但那和流浪應當沒什么區別吧！”

　　我想要說些什么，風和朝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讓我說完好嗎？”風和看著我的眼睛，“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討厭把人束縛的東西，所以我要逃離學校，也逃離我母親和我父親。也許這么做太任性太不負責任，但是如果不這樣的話，我真的會被逼瘋掉，說不定哪天我就真的被關進精神病醫院了。”

　　“我想一路向北，一直走到中國最北的地方，然后再回來。但是……”他停頓了一會兒，“我不會再回邵城了，永遠都不會。要是以后有可能的話我們還會見面的。”

　　他跳下圍欄，一腳踢飛地上的一個易拉罐。

　　我知道，他在等我說話。無論是什么，總要說些什么才對。

　　“什么時候你走啊？要不要我去送送？”我說。

　　“明天早上，你就不用來送了吧，專心念書，但是——”風和調皮地眨眼，“也不愿放棄寫作啊，你要相信堅持寫下去才能寫得好，每一個文采出眾的人幾乎都是堅持了很久的人。”

　　我點點頭，卻找不到話說了。

　　“我們去上晚自習吧，上最后一次晚自習。但你要替我保密，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明早就要走的事。”

　　我只得點頭，然后心里難過得要死，還需要臉上表現出風輕云淡的樣子。

　　那是我活了這么些年最難過的一次晚自習。

　　風和回到教室后大家都沒有太大的反應，除了一些平日里就喜歡和他說話的女生。他和小安換了個位置，同我同桌。那堂晚自習是英語課，老師在講臺上講著我聽不懂的語法，底下的風和依舊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可是我無心去看他筆下的文字了，那些攝心心魄的故事再不能讓我著迷，因為它的作者很快就要離開了，也許我們從此以后再也不能見面。

　　一想到這里我就難過得不行，到了最后完全沉浸在悲傷當中，什么都聽不見，好像周遭發生的一切都不屬于我的世界。

　　可是，我的世界里又有什么呢？

　　在遇見風和之前，我的世界是由一本本書和無數個燈下寫字的夜晚堆積起來的高塔，那時候的我，好像什么都不太在乎，時常被老師點名批評也不在乎。

　　等到他出現了，我才知道，這個男孩占據了我的整個世界。

　　他全身布滿的光芒，把我的世界里所有的黑暗都斬殺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