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陳云嵐，我很喜歡你！

　　這句話在云嵐初三的時候就有人對他說過，那是她的班長，一個身材魁梧但面容清秀的男生。

　　當時他和人換了座位，和云嵐同桌，在一個突然停電的晚自習里，男生對云嵐這么說道，感覺還挺浪漫的。

　　——如果不是因為后來發生了一些事，也許云嵐和他已經在一起了。

　　云嵐沒有立即答應男生。

　　既然已經表白了，男生就會有進一步的動作。除了送早餐外，他還會送云嵐回家和上學，每次云嵐都讓男生送到小巷口或者等在小巷口，絕不允許男生跟著進去。起初男生很配合，她說什么就是什么，絕不越過巷口一步。

　　就在云嵐將要答應的時候，男生突然在一個清晨出現在她家門口。見到他的時候云嵐自是很生氣，但生氣之中還夾雜著異樣的感覺，就像是自尊心受到了打擊一般。

　　走出巷口的時候男生說：“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已經在你家門口出現過好幾次了。”

　　云嵐心里一陣緊張，害怕男生說出她不愿意聽到的話。

　　男生把買來的早餐丟進一邊的垃圾桶里，丟下一句“原來你是**的女兒啊！”就往前走了。他走得很瀟灑，留下云嵐睜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他說他在她家出現過好幾次，那么他一定明白為什么這個骯臟的門里會走出形形色色的男人。也一定明白了為什么每次家長會陳云嵐的家長都不會出席。

　　可是那有什么辦法?

　　她沒有父親，未婚先孕什么都不會也沒有什么依靠的女人只有用身體換來金錢養活錯誤來到這個世界的女兒。她不能出席家長會，不能像別人家的女人那樣招搖過市，因為在這個小城市里她難免會遇上服務過的客人。而她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女兒的自尊心，害怕她受到打擊，也害怕自己受到更多不必要的傷害，她能做的，只有不斷地掙錢，用本就骯臟的身體換來骯臟的金錢以此養活孤獨無靠的母女。

　　陳云嵐蹲在地上，大把的眼淚順著臉頰流到地上，哭了一會兒她突然跑回家去，用腳踹開木門，沖還在睡覺的母親吼道：“你不配做我媽，我沒有做**的媽。”

　　——如今想來，當時的話好比一把利刃插進母親的心臟。

　　被親生女兒這么怒吼，應該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云嵐記得當時母親的表情。先是震驚，再是憤怒，再是落魄，最后是深深的失望，又好像是云嵐很小的時候有人搶走了她唯一的娃娃一般無助。大顆大顆的淚水從母親眼睛里蹦出來，她只是哭，卻不對云嵐發脾氣。

　　這么多年來，她始終不曾打過云嵐，哪怕一次。

　　即使犯了大錯，也只是嚴厲地責備。

　　那些受過的委屈，此刻都變成了淚水，卻又在心里泛濫。

　　第二天母親就找了兩份工作，工資雖然微博，但兩份加在一起還是足夠的。

　　從此以后，她家再未有陌生男人的身影。

　　從此以后，北城這條她早已爛熟于心的小巷成了她最不堪的一面，她沒有怨恨當時的班長，反而有些感激，畢竟對方沒有在別人面前揭穿她母親從事骯臟的行業。

　　從此以后，母親就“不會”說話了，只知道埋頭苦干。

　　北城這條小巷，并不在乎這些改變，每天清晨倒馬桶的女人頂著雞窩頭走出門，鄰居家流著鼻涕的孩子蹲在一旁撒尿，而趕忙要去上課的學生捂住鼻子。繞過地上的垃圾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