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跟著我干什么？”
在沙子里走很容易一腳就陷下去摔個跟頭。
“您回去當英雄，我自己走了，這不合適呀！您說是吧！”
“別用你那種無賴口氣和我說話！”
“嗯？什么？”我一頭扎在沙子里，險些一下就斷了氣。
左巖站住回過頭把我從沙子里撈了出來，說：“別跟著我，快滾，能走多遠走多遠！”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還沒問你，大晚上的為什么就……”
“少廢話，快滾！你再留在這里小心我殺了你！”
“殺了我？我才不信，將軍大人不是要救我嘛？你怎么舍得殺我，究竟是誰流著眼淚讓我快走……奧……你太狠了！”左巖回身給了我的腹部一腳，我又吃了一嘴沙子。
“你到底為什么讓我走，是不是我有什么秘……奧……”他這腳往下踢了一些，我料到他會再攻擊，但是竟然沒有躲過。
“滾！”
“喂！我也沒有惡意，畢竟你是想要救我，對不對，告訴我原因，我也好感謝你！”我感覺自己這句話說得無比的真誠。
“這就是你的感謝！”他指著自己滿臉的傷痕，很委屈的樣子。
“對不起！”我真心為自己的混蛋行徑感到愧疚。
“你想多了，我當然不是想要救你，趁著我沒殺你的時候，趕緊滾遠些，從看到你我就沒碰到什么好事情，我只是想離你這個不祥之人遠一些，別出現在我眼前！”
“你別狡辯了，你想要救我是不是？可是我沒有領你的情還打了你，你是不是很傷心？你要救我一定有什么原因是不是？”
“你有完沒完？只要你不在，就完全沒有證據！”
“證據？什么證據？我就是證據是不是？”果然如此。
“我沒有說什么證據，現在我就殺了你！”他掐住了我的脖子，焦躁不安讓他雙手顫抖。
“和公主有沒有關系？”我想左巖的心里防線又被我擊破了，他在乎的大概就這兩樣東西，自己的尊嚴和瑾。
人們都會這樣想，將軍和公主一定是一對，不然他們怎么一起來到這里，尤其是公主，皇帝會讓自己的女兒來守一座如此詭異的城嘛？
他慢慢地回復了平靜，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未免太有想象力了。”他笑得很牽強。
“是嗎？可是你自己的表現出賣了你。”他的心里素質非常差，比十幾歲的孩子還脆弱。
我想到大巫師的眼神，一束慌張從心底略過。
我以為自己早就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在城中不過每日茍且度日，慢慢老去，直到有一天變成滿腹牢騷的老兵，被年輕人嫌棄，沿著他的軌跡結束一生。
可是一切就在戰爭開始的時候發生了改變，伴隨著身邊熟悉又陌生的人的支離破碎，和我一樣麻木的人，會不會在死前的一瞬間意識到自己這一刻是活著的，下一刻才是真正的死亡！
我突然回憶起傷心是什么味道，若不是小白和太多人的死亡，我也許只有在自己老死的時候才會流淚，為可憐的自己！
“你知道嘛？我真的不想死！來空城前我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做什么，誰也管不了我，可是來到這里，我再也不能決定自己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說過你不應該來空城。”我們兩個實在走不動了，坐在一個沙丘的頂端，這是很危險的事情，沙子一個晚上的移動，就能把我們兩個都埋了。
我在這三年的每一天都在為來到空城而后悔，我之前喝了很多的酒，可是卻填不滿胸口的空洞，一杯酒入喉，喉嚨像是在燃燒，即使是在被烏鴉撕碎的時候，也難以替代這種傷心。
“左將軍，你知道最痛苦的感覺是什么嗎？不是從活到死的感覺，是從死到活的感覺，一個人心已經死了，可是突然的，嘎嘣一下，他又活過來了，活過來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步一步地往死里走，沒得選！”
我懷疑自己說的活他是否聽的懂，不知道為什么，我時常把他想得太蠢，把瑾也想得很蠢，我覺得每個人都蠢得要死。我過去覺得自己很聰明，現在發現原來我馬上就要蠢死了。
有些東西把我逼到了絕境！
“你們這些人為什么只抓住答案緊緊不放！”沒想到他的回復竟然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想要一個答案？皇帝，妃子，大臣，天下人！”他也是被逼到絕境的人，也許他因為一直生活在狹窄的罅隙里，難以再發出更有力的聲音。
可我還是很想知道答案，若不是想到還有想要去追尋的事情，我想我們兩個男人此刻在沙丘上會各自抱怨著命運的不濟然后攜手自殺了。從戰爭開始之后，每一刻結束性命都比努力活著簡單得多。
我突然覺得情況并不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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