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你趕緊離開這里。趁著天還沒亮。”
“什么？”
“我讓你趕緊離開。”
“為什么？”
“你是個和這場戰(zhàn)爭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的人，你根本不應(yīng)該在這里。”
“你怎么了？”他抬起頭，我看到他在哭。
“我早就見過你，我看到你被吊起來。”
“你知道我是誰？”
“你趕緊走！”他終于學(xué)會忍住咆哮，壓低聲音對我嘶吼。
之前我也一直在想，我就是和這場戰(zhàn)爭毫無關(guān)系的人。但我現(xiàn)在越來越不相信，我與這場戰(zhàn)爭毫無關(guān)系。
“我不會走。”我想了千萬種理由，甚至想說些煽情的話來回應(yīng)左巖，但最后我說出的就四個字，堅定得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
“為什么？”我也想這么問自己，他嘆了口氣，“你明明就是個懦夫！”
是啊！我本來就是個逃兵，我為什么要留下來？
等我再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趴在左巖的背上，他帶著我在沙漠之上飄蕩，不知道能抵達(dá)什么地方。
我不喜歡趴在男人身上的感覺，但是我們兩個仿佛只在一瞬間就變得親密無間，像是血脈相連的手足。
因為喝了太多的酒，我的頭劇烈的疼，從后腦摸出一把血，才想起剛剛還被左巖用椅子砸了一下，這小子下手真重。
剛剛他是不是和我說了話，還是我在做夢，但是他臉上落下的淚和哀傷的表情，都像是真的，可是現(xiàn)在我看不到他的臉。
我們是在逃跑嗎？
我不相信能夠這么輕而易舉的離開，否則兩年前我早不在沙漠之中了。
“你瘋了嗎？”他又開始咆哮，像從來都不知該如何冷靜的說話一樣。
他飛的不高，我給他的脖頸重重的一擊，我們掉在沙子里也不怎么疼。
“你想干什么？”來不及了，我的拳頭停不下來，他的臉本來滿臉是傷，我又添了一道顏色，月光下這張滿是鮮血的臉很恐怖，現(xiàn)在誰也不能說我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
“混賬！畜生！”他只是在罵，卻沒有反擊，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般的境況，但是我們兩個天差地別的實力，他明明一下就能把我擊倒。
我又補(bǔ)了一拳。
“你為什么不還手？”
第三拳。
“混賬！”他舉起握著冰璽的右手時，我下意識的雙手捂臉，一下子就慫了。
但他那一拳沒打在我的臉上。
“殺了你毫不費力！”他左手舉起來，大概要給我一巴掌。
可是他放下了。
“你可不可以活的有些尊嚴(yán)！”他聲音有些沙啞，彎下腰雙手撐住膝蓋，像是做了什么體力活之后很累很累的樣子。
月亮的光芒突然被沙漠上少有的云遮住了，四周變得更為漆黑，大概遠(yuǎn)處又有些沙塵暴席卷著無人的荒地，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了三年來經(jīng)常能聽到的怪獸叫聲般的響動，黑暗之中不知到底掩藏著什么。
一切都讓人感到絕望。
“你才是個懦夫！”我喘著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嗷！”他的這一拳依然猶豫，好像也有些顫抖。
“賤人！活的像狗屎一樣的東西！”
“終于收起謙謙君子的圣人嘴臉了嘛！嗯？”我說完這句話，他突然軟在地上，完全泄了氣。我才想起他之前一直十分落寞，剛剛怎么有了精神?
他的聲音再次像死人一樣飄到我的耳朵里：“你們所有人都想將我踩在腳下，踩扁，你們怎么可以這樣。”
沒有疑問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就在我剛剛說完那句話之后，我的恐懼和所有不好的感覺突然間一掃而空。我像是真的在剛才將城中的最高統(tǒng)帥擊倒在地，我感到興奮和開心，一種很自豪的情緒慢慢升起，我想我的臉色都變得紅暈。我沒有任何羞愧，我完全忘了他剛剛還和我流著淚說話，我只覺得自己做了件很英雄的事，做了很多守護(hù)者心里想著卻不敢做的事，那就是把左巖擊倒，不管用什么方法。
我們看著他站在高處，年紀(jì)輕輕卻發(fā)號施令，庸碌自私，表現(xiàn)得和其他貴族別無二至，偽善的謙彬有禮。誰都可以有禮貌懂禮節(jié)，都可以做他做的事情，就因為他的父親是將軍，所以他也是將軍。
現(xiàn)在我做到了，我成功了。
很久沒有什么東西能給我自己一些肯定了。
自豪感在靜默中消褪下去，可我卻一遍遍回憶著剛剛那個簡短的過程，可能是在怕著內(nèi)疚將我重新填滿，在我難得給自己一個肯定的時候，自己都發(fā)現(xiàn)這樣是錯的。
“為什么？所有的人里，只有我要救你！”他說話的時候不知有沒有流淚。如果他在哭的話，我想我不會笑他。
我像是恍然間驚醒一樣，驚醒之后我不斷提醒著自己真的是忘記了他是要把我送走。
為什么送我走？
“將軍大人神功蓋世，同情我這種螻蟻一般的小人物。但是亂世里面各自為生，生死天命，小爺不需要你那點施舍的同情！您自己留好吧！”
有時我也會自己感到自己一生漂泊，多少有些可憐，但是那些無用的同情和施舍送到眼前的時候，我很厭惡。
“呸！忘恩負(fù)義的小人！”
“您在城樓之上救我一命，我也用自己的血救您一命，咱倆兩不虧欠了！”
“你覺得自己這樣就算有尊嚴(yán)了嗎？兩年前你既然做了逃兵，那你永遠(yuǎn)都是一個逃兵，在街上走人們也只會當(dāng)你是過街老鼠——人人唾棄！”
“躲在女人身后的傀儡！”
“過街老鼠！”
還是我先動的手，我撲了過去，掐住他的脖子，他一拳打在我頭上，然后我們扭打起來。
“不自量力！”
我輸了！
“哈哈哈……”
“你笑什么？逃兵！老鼠！手下敗將！”
我很開心，有生以來從來沒打過這么痛快的一架，尤其是這幾天來，看著血流成河，刀光劍影，我像個看客，無從反抗。
我決定一定要好好的打一仗。
“小爺我不走了！”
“你留下干什么，在城墻邊多壘一個尸體？”
“留下來把你打倒！”我等他的反應(yīng)，可是他沒理會我，撣了撣身上的沙子站起來，向著不知通向哪里的地方一步一步走，“你去哪？”
“回空城！”
貌似兩個男人撕逼撕得弱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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