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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都,一座城池。堅如磐石地佇立在東方的高原上已經五百年。沃都是這個國家的心臟、王子皇孫們作威作福的風月場——一座都城。幾百年來,這里總是一副太平景象,沃都的城外三十里遠處,就是雪山。那雪山名叫玉山,先祖皇帝在城樓上遙望見它,夸它:“皚皚如玉矣?!惫寿n名玉山。
玉山上安放著一段寒冰,保佑這千年積雪經久不化。先祖皇帝開國的時候,命人開鑿下一塊,使巫師頌咒七七四十九天,自己齋戒沐浴,手托金盤捧那神冰,登上九九八十一階。在那高臺之上,設置護法,以千年寒冰中所含神力,凝萬年冷氣,在他的都城周圍十里,形成一個遮天蔽日的法罩。
這樣一來,只要法罩不破,外敵休想侵入沃都分毫。五百年過去了,皇帝已不知傳了幾代,外敵來襲不知幾多,終究是沒有一次能兵臨皇城之下,所以那法罩的威力從來也沒有人真正見識過,到底有多么難以摧毀、堅固幾何?無人知曉。只是每月初一祭天日,全城內不準出入,打開法罩,是個儀式。每月這個時候,城外都有精兵把住城門,所以沒有人能趁這個機會去偷偷試一試法罩的堅固。
多少年來,后世皇帝都視先祖所留法罩為國寶,是護國保基的神器,從來沒哪一個皇帝敢下令去試試法罩到底管不管用。到底因為什么?就是一來,管用當然最好,但是祖上留下的寶貝,沒到用的時候,自己竟拿他來玩笑,怕被舉國人當笑柄;二來,萬一試過火,不小心打破了法罩,那豈不成了欺師滅祖的混賬了?所以終究,到了最后時刻也沒有一個人去試驗。然而這也意味著,真到用的時候,才有可能知道,法罩本身到底有沒有缺陷。
這到后來,可鑄成了一段滅國亡種的憾事,再也不會有如此強盛而又不服從于元素會的帝國了。
五百年一夢終須醒,縱古今無業長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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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阻止你,我要阻止你!”我的聲音只有自己聽得見。
“別逼我下手,你這樣死太不值了!”他把劍倒執在手,劍尖抵地,他自在慵懶地倚劍而立。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是在向我表示他并不想威脅我。可是那劍刃上潺潺流淌著的就是我的手下戰士們的血。
我咬著牙,仍緊握這手中的劍。
“聽聽這聲音,”那人表情忽陶醉起來,“你看,你自己的腳都在抖!”
我聽到了,對,那是炮彈擊打在沃都城墻上的聲音。先祖留下的法罩,終究沒有保護得了他的帝國。
城墻在痛苦地戰栗,而我也在為之顫抖。
我回頭,看到了那巨大的金色門——王寢宮的門。
“你是個忠心的侍衛,快閃開,我會饒了你的性命?!?/p>
我不會閃開,“你是誰?!你們到底是誰?!”
那人終于將劍拔了出來。“我是誰?我是陰間的厲鬼,要命的尖矛,欲望的熊熊烈焰,是你們每一個人的噩夢!記住我的名字吧,可憐的小侍衛,我就是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劍客——阿末洛?!彼谋砬榻K于體現出應有的猙獰。
“你說你是?”我有些吃驚。
他不由分說,已經提劍向我襲來,“既然你不愿讓開,我就只好送你去地獄了?!?/p>
他的劍出奇的凌厲,我根本無法招架,不敢正面硬接下他的招數,我只有本能地矮下身子,避開了那致命的揮砍。
阿末洛回神,抽劍又是一刺。那種速度,就好像手里拿得不是劍,而是一只輕盈的羽毛。
我已經來不及躲閃,只得挺劍去接。兩劍鋒刃一合,并不聞金屬相撞的鏗鏘之聲,我的劍直接被像快軟泥似的切斷了。他的劍刃絲毫未受阻擋,一下子切開了我的肚膛。鮮血瀑布一樣地涌出來時,我還一點沒覺得痛,就是這樣快。
我驚訝無比,死之前,竟然能見到這樣一把劍。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如果和我們家那把“斷發”比起來,究竟哪個更加鋒利呢?
沒留多少時間給我思考。我倒下了。劇痛與失血使我痛苦不堪,恨不得當即用手里的劍了斷半死不活的自己??墒俏疫B這力量也沒了。
阿末洛從我頭上跨了過去。我用盡最后一絲游氣,抓住了他的腳踝。我想:反正今日一死是免不了了,干脆拼了這口氣,死得也漂亮。我不能就讓他如此得意地去殺他,殺我的王。
“你還沒死,”他一腳把我踢出去老遠,“真是奇了,挨我一劍還能不死的人,到現在還只有你一個。”
我笑了,不知道是因為得意還是因為難堪,或者是自嘲。但是王國的陷落,絕對怪不得我無能,我畢竟只是一個殿前帶劍侍衛,世襲的貴族劍客,我又能怎么樣呢?
“你別囂張……”
一天之前,我還沉浸在溫柔鄉里,在我那溫暖的別墅,趁著寒冬臘月飄雪的時節,在這假期里,躲在獸皮里喝上一盅。我看著墻壁上祖先的遺像,我當然沒有他們那樣偉大,但是我過得還是不錯的。我的妻子年輕漂亮,兒子出生剛三年,平淡地生活和輕松的工作以及萬貫家私,我無欲無求。
現在想來,這一切就像一場夢境,到頭來終于要消散!
就是我飽暖過后,突然有人冒著風雪來敲我的門。
我們一家人當時正聚在火旁,吃著一罐蜜腌兔肉。
我很不耐煩,想趁早打發了這個不速之客,但是仆人告訴我,那人找我有很要緊的事情。
我看不得不親自去看一眼,于是硬著頭皮,毫不情愿地離開溫暖的壁爐,來到門前。
一打開門可是把我嚇了一跳,門口居然是個雪人??蓱z的胡潤!他顯然凍壞了!
胡潤是個巫師,他家里祖祖輩輩也都是巫師。他們家和我們家也算是世交了,況且胡潤和我關系尤其不錯。我趕緊把他讓進來。
“胡兄!你怎么這么冷的天氣自己來我這里?!有什么事托個仆人來叫我不就行了?”我看著雪人一般的他憂愁地說。
“不不,我是巫師,大人,我可不習慣像你們這些貴族老爺們一樣使喚下人去做事。我還是喜歡自己跑腿。”胡潤說。
我忙叫仆人沖了熱茶拿來給他,這雪花還是這樣狂得飄個不停,他卻并不發抖。他把那襲拖地的黑袍褪下,掛到衣架上,然后并不摘掉他寬檐子的尖頂帽。
“大人,我撿要緊的說,”他喝了一口熱茶,“城外可能出事了!”
“唉,這個時節總有幾個吃不上飯的人要偷來尋事,你看見什么了?”我問。
胡潤臉上的雪已經在壁爐前全融化了,火光下,他表情嚴肅。
“不是,不是有人偷偷跑出城打獵,這個天氣也沒法打獵。我要說得是,城上的哨所剛剛來向陛下匯報了一些異狀?!?/p>
我從他凝重的口氣里察覺,這事情肯定非同小可,都驚動皇帝了。我示意他接著說下去?!澳氵€記得這城外的十里法罩嗎?”他突然問起這個。“哦哦,我記得,今天是初一,法罩打開了!”“沒錯,沒錯。就是在法罩打開的時候,我們發現,在城外的雪地里,有一些黑影非??梢??!蔽乙宦牼吞饋恚澳菓撆扇巳タ纯窗?!”“是的,城外戒備的人當即就去查看是什么人竟然剛在這個時候來到法罩跟前。按律,私自進入法罩外十里的人都要被抓起來。
于是,城內接到通知,關閉了法罩,就出去了一幫人馬去查看?!薄昂髞砟??”
“大白天的,一群活人在雪里走了一會兒,居然不見了!”
“見鬼!”
“是的,真是可惡,他們的身影和那些黑影重疊時,居然就再也沒回頭!”
“他們被那些黑影留下了?”我問。
“誰知道!”胡潤嘆息,他立即又說:“這事太怪了,驚動了陛下,于是找我商量,還讓我帶上你,去一探虛實!”
我一拍腦門,就知道這種麻煩事降臨到我頭上了。沒有辦法,既然是皇帝欽點我,我只好穿上內襖,裹上盔甲,提起我的佩劍,且去一看了。說實在地,我也好奇,究竟是什么鬼怪趕來皇城撒野,虧是遇到我,夠他受的。胡潤穿上那袍子就要出去,我叫仆人了,強塞給他一件裘皮衣,“穿上吧,胡兄!變成雪人可就沒法調查啦!”我打趣道。他臉上卻沒有表情,只是接過來默默穿上。我從來不知道,一向不拘言笑的胡潤,竟然還有這么惆悵的時刻。我們進入風雪里,跨上兩匹五花長毛馬。
天陰沉死氣,我的內心忽然一下子沉重起來。我后來會明白,為什么我當時會有那么不好的預感,我回頭望了望自己的家,我期望不是最后一次見到它。胡潤也準備好了。我們輕揮長鞭,縱身進入茫茫的寒天凍地與無盡白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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