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踏上陸地

第十二章

羅伯特等人來到游艇邊。游艇已經面目全非，甲板的一側被掀了起來，游艇底部有幾個很大的缺口，猶如一張張血盆大口。

“糟糕透了！”羅伯特說。

其他人也都神色嚴肅地凝視著眼前這個破舊的游艇殘骸，沉重的心情壓抑在每個人的心頭。

漢斯看見大家這副模樣，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別傷心，我以前的時候學過木工，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人們聽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最后對漢斯說道:“如果是那樣那可太好啦！”他停頓了一下，問道，“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先去找些木頭來，一定要粗壯的那種。”

“好，我們這就去。”羅伯特說完就帶著托馬斯和米勒走開了。伊麗莎白隨后也帶著加西亞離開了，只留下兩個女孩和上官楓陪著漢斯夫婦。

雪花越來越大，風也漸漸大了起來，漢斯夫婦把兩個凍得瑟瑟發抖的女孩擁進自己懷里，借助自己的大衣為她們抵御寒冷。上官楓緊緊挨著姐姐，六雪在他懷里不停地發抖。他們都盼望著人們能趕快回來。

不久，羅伯特、托馬斯和米勒就各自抱著幾根又粗又長的木頭回來了。隨后伊麗莎白和加西亞也回來了，但他們拿的木頭顯然要小得多。

羅伯特將木頭放在漢斯眼前問道:“接下來呢？”

漢斯將身上的大衣脫下為上官櫻披上，然后起身說道:“我需要一把刀或者其它鋒利的東西。”

加西亞聽到這話從靴子中取出一把軍用匕首遞給漢斯問道:“看，這個能用嗎？”

“當然。”漢斯笑著接過匕首，從地上挑了幾根筆直堅硬的木棒，把它們的一端削尖，又根據船底缺口的大小挑了幾塊木板，然后用木板堵住缺口，再用石塊將削好的木樁透過木板楔進船里，這樣一來就把木板固定在了船上。

在忙碌了很長一段時間后，工作終于結束了。漢斯的雙手已經失去知覺，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正向手心里哈著熱氣。

羅伯特學著漢斯的樣子把最后一個木樁楔進船里后，氣喘吁吁地說:“但愿這船還能帶我們出去。”

漢斯夫人這時又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她輕輕拍打著胸脯，一副極其痛苦的模樣。漢斯問大家:“請問，你們誰還有水喝？”

伊麗莎白尷尬地搖了搖頭說道:“這也是我們現在所面臨的問題。”

漢斯嘆了口氣，轉身問羅伯特:“船現在能走嗎？”

“不知道，”羅伯特說，“我們得先把它推進海里。”說完他撿起那根麻繩往海里拉，同時讓其他人幫忙在后面推。像上午那樣，幾人又堅持了很久，最后才憑借一個海浪把游艇推進了海里。羅伯特順著麻繩爬上游艇，在上面觀察了一會兒，對海岸上的人說:“船好像沒有下沉，看來我們很幸運！”

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他們紛紛順著垂下的麻繩爬上了游艇，然后羅伯特把粗麻繩拉上甲板收好。不一會兒，游艇又隨著海浪游了出去。

米勒在沉默了很久以后突然問道:“我們到底在找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但沒有一個人能回答出他的問題。的確，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尋求什么，或者說沒有具體的目標。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面臨的麻煩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棘手，但是卻沒有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

這個問題最終無人去解答，人們都茫然地望向朦朧的海面。

突然，在游艇前方的海面上，海水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頂上了數百米的高空，隨著海水噴出的還有一些大塊的巖石。劇烈的聲音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

“又發生了什么事？”伊麗莎白擔心地問道。

“先別怕。”羅伯特神色鎮靜地說。

這時，海水噴出的海面上突然蔓延開來一些濃稠的棕褐色液體。漢斯指著那些東西喊道:“快調頭！那是巖漿！千萬別讓船過去，我們都會死的！”

羅伯特聽后立刻警覺了起來，他對伊麗莎白說:“快去試試看還能不能操縱游艇的航向。”

伊麗莎白點了點頭就匆匆忙忙地走開了，其他人也都緊張了起來。羅伯特凝視著前方的海面，眉宇間現出一道深深的皺紋。

過了不久，游艇稍稍向右偏轉了方向，所有人都感到很高興。然而，游艇底下的海面突然升騰起很多氣泡，將船頭越頂越高，人群中又開始了騷動。伊麗莎白這時踉踉蹌蹌地跑過來喊道:“怎么辦？船在下沉！”

面對這樣的情況，羅伯特也是束手無策，他眼中現出了一絲絕望。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前方的海面又發生了一次噴涌，這次噴涌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海水將一個藍色的龐然大物拋向了高空，隨后它像流星一樣降落在了游艇旁，激起的巨大海浪將游艇沖出去很遠，同時也幫助游艇恢復了平衡。這時，大家才看清那個被頂出海面的龐然大物正是昨晚那個恐怖的水怪。但此時它只是靜靜地浮在海面上，幽綠的雙眼不再發出咄人的寒光，巨大的鰭和長長的脖子上都布滿了傷口。

“看吶！就是這個東西昨晚襲擊了我們。”托馬斯說。

“天哪！它比鯨魚還要大上好幾倍！這到底是什么？”漢斯看到這個怪物后驚訝地喊了起來。漢斯夫人顯然很害怕，她小聲地問她丈夫:“它看上去應該是死了吧？”

“是的是的，不必擔心。”漢斯將她攬進懷里安慰她道。

伊麗莎白也對這個怪物感到震驚，她驚嘆道:“世界上居然會有這種東西！”

正當眾人對眼前這個前所未見的怪物發表議論的時候，海面突然又迅速涌動起來，帶動著游艇迅速地向遠處移動著。羅伯特緊緊抓住那根粗麻繩，對眾人喊道:“抓緊繩子！千萬別再掉進海里了！”

所有人聽后都抓住了麻繩，盼望著游艇能快些停下來，同時又擔心游艇停下來會有危險。海水一次次從他們的臉上掠過，他們的心情也隨著海水上下起伏，心中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

突然，游艇像是撞上了什么東西，在劇烈顛簸了幾下之后便不動了。游艇上的人們緩緩睜開眼睛，發現游艇被卡在了兩塊巨大的礁石之間，船頭已經被撞得粉碎，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另一片陸地。

他們紛紛跳到地上，擠干衣服和頭發里的水，審視著眼前這片陸地。此刻的他們正位于一座山腳下，在他們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山峰，山上的樹木都已枯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

“還是腳踏實地更踏實。”伊麗莎白說道。

羅伯特看了看荒涼的山脊，說道:“但愿真的能讓人踏實。”然后他回頭看了看其他人。漢斯夫人用手用力地捂著胸口，呼吸急促，看起來很痛苦，漢斯從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個小藥瓶，從里面倒出一粒藥丸替她服下。不一會兒，漢斯夫人的呼吸就平緩了很多。

“真抱歉，我妻子患有心臟病。”漢斯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關系，漢斯夫人沒事就好。”伊麗莎白說。

羅伯特走到游艇邊看了一圈后回來，他落在一塊大石頭邊說道:“游艇徹底廢了，看來我們明天得翻過這座山了。”

所有人都沉默著坐下了。空氣依舊很寒冷，全身濕透的幾個人蜷縮著，緊緊挨在一起坐著。天空布滿了煙塵，世間萬物都變為了灰白色，所有人都沉默著，一股壓抑的氣氛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這時，上官楓拉著姐姐的袖口說:“姐姐，我餓了。”

上官櫻把他輕輕摟在懷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其他人聽后都默不作聲，他們只希望明天上山時能找到些吃的東西。

忽然，羅伯特聽到身后不遠處有腳步聲，他回過頭去，隱約間他看見一塊大石頭后面有個人在觀察他們。當他的目光落到那個神秘人身上時，那個人迅速走開了。

羅伯特看到這樣的一幕，心中不免升起一絲不安，他對托馬斯說:“托馬斯，我剛剛好像看到一個人在監視我們。”

托馬斯看向他，問道:“什么？”

“聽著，有人在監視我們，我們最好去看看，就在我們身后。”

托馬斯點了點頭，“好吧，我們走。”說完他和羅伯特起身徑直向那塊大石頭走去。

山上的泥土很濕潤，每一步走過都會印上一個深深的腳印，光禿禿的樹木枝干在呼嘯的寒風中猶如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一般痛苦地呻吟著。

羅伯特和托馬斯很快來到了石頭后面，但并沒有發現有什么人，只有一連串的新鮮腳印延伸向一條小山路深處。羅伯特看了看這些腳印，對托馬斯說:“看！真的有人，我們順著腳印去找找。”

托馬斯心中也早已生出疑惑，他當即同意了羅伯特的建議。他們順著那條曲折的山路一路尋找著，但是腳印卻在半路上突然消失了。看到唯一的線索在此斷開，羅伯特氣急敗壞地說:“該死！難道她飛了不成？”

托馬斯并沒有急于發表言論，他盯著一塊從山里突出的巖石看了一會兒，然后往前走了幾步，發現石頭后面是一個山洞，洞口十分狹小，看樣子只能容許一人鉆進去。他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沖羅伯特喊道:“看！一個山洞！”

羅伯特聞聲跑了過來，他看了看幽暗的洞口，側耳聽了聽里面的聲音，然后想都沒想就鉆了進去。托馬斯隨后也跟了進去。

一進入山洞，兩人只覺得洞內光線昏暗無比，而且越往深處走越黑，兩人只好摸索著巖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慢慢的，他們感覺洞里漸漸寬敞了起來，最后他們竟然能夠站起身直立行走了。

巖壁上不停地滴著水，水地在石頭上的清脆聲音在山洞中回蕩著。兩人見找不到什么了，正打算放棄，突然托馬斯看到前面有一點微弱的亮光，他拉住正要往回走的羅伯特，對他說道:“我想我們找到了什么。”說完他就徑直走向那團亮光處。他走得越深，那團亮光越明亮，當他走到一個拐彎處時還聽到了說話聲，這更令他驚奇不已。他循著聲音拐過去，走了幾步就看見一塊空地上竟然坐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面前是一團篝火。

男人看起來四十歲出頭，他的鼻頭尖尖的，顴骨突出，兩綹濃密的小胡子看上去臟亂不堪，一雙灰溜溜的小眼睛直直地盯著地面；女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她的皮膚黝黑，黑色的長發自然地披散下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閃著靈動的光。

當看到托馬斯時，兩人好像看到了野獸一般瞬間抓起火把朝托馬斯揮舞著，并厲聲叫喊著。

看到兩人情緒這樣激動，托馬斯竭力想使他們平靜下來，他后退一步說道:“嘿，嘿，聽著，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但是托馬斯的話根本不起什么作用，而且他也聽不懂兩個人在說些什么，他們依舊是一副要把他趕走的樣子。羅伯特這時也趕了過來，看到這樣的一幕他也驚奇不已，他問托馬斯:“怎么回事？”托馬斯把事情的經過對他說了一遍。

那兩個驚恐的人還在沖他們咆哮著，羅伯特見狀對托馬斯說:“我們先回去。”

他們出來山洞以后順著山路回到大家身邊，人們問他們去了哪里，他們就把如何發現山洞并進去找到兩個人以及自己聽不懂他們語言的事詳細講了一遍。

伊麗莎白聽后驚奇地問:“你們說這里還有生還的人？”

“沒錯，但他們說的話很古怪。”

伊麗莎白聽后思索了一陣子說道:“帶我們去看看。”

羅伯特盯著地面沉思了一會兒，對伊麗莎白說:“那好，我們走吧。”說完，他就走在前面給大家引路，不一會兒，他們就再一次進入了那個山洞。這一次，伊麗莎白先讓其他人在拐角處等著，自己先到那兩人身邊去。

那兩個人還有些心神不定，一看見伊麗莎白又沖她叫喊著。

伊麗莎白也聽不懂他們所講的語言，但她從他們的表現看得出她的到來并不受歡迎。她用英語說道:“你們會說英語嗎？我們不會傷害你們。”說完這句話她克制著自己緊張的心情安靜地看著他們。

過了一會兒，女人漸漸平靜下來了，她用英語問伊麗莎白:“你是誰？”

“我叫伊麗莎白，”她高興地說道，“我們出了些意外，無意間到了這里，請問這里是哪里？山那邊還有人嗎？”

女人打量了伊麗莎白一會兒，回答說:“我叫貝利，他叫洛德，我們也正想到山那邊去呢，我們的城市都被淹沒了……”貝利把她所居住的城市被毀的過程詳細地說了一遍。

伊麗莎白聽后說:“我們也遭遇了這樣的不幸。”說完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眼神憂郁地看著那團篝火。

“你剛剛說‘你們’？”貝利故意轉移話題問道。

“是的，他們就在外面，”伊麗莎白說，“我去讓他們進來。”說完她就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所有人都被帶進這個并不是很大的空間里來。貝利看到羅伯特和托馬斯時先是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然后又低下了頭；那個被稱為洛德的人一看到上官櫻走進來就一直用一種邪惡的眼神盯著她看。

人們都圍著那團篝火坐了下來，漢斯夫人剛一坐下就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在一陣沉默過后，幾人進行了簡單地自我介紹，從伊麗莎白口中羅伯特等人得知了貝利的事，每個人的心情再一次變得異常沉重。

過了一會兒，上官楓又開始對姐姐說他肚子餓，瓦妮薩聽后問貝利:“請問，你們有什么吃的嗎？”

“當然，我去拿來。”貝利說完起身鉆進一個黑暗的角落里，不多久就拿著一只死去的野兔回來了，她從黑色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把小水果刀開始切兔肉，看著她吃力的樣子，加西亞又拿出他的匕首遞給她。貝利沖他微笑了一下，然后接過匕首，很快她把野兔處理好以后插在一根木頭上放在火上烤。

“這里是哪里？”羅伯特問貝利。

“這里是巴西。”貝利回答道。

羅伯特笑著聳了聳肩，又問道:“您以前是做什么的？”

“導游。”

“這位先生呢？”羅伯特指了指洛德問。

“他原本是一個酒店的老板。”

“原來是這樣。”

在這場談話過程中，洛德始終一言不發，他的小眼睛骨碌碌地轉著，觀察著每一個人的面孔，眼神中充滿了敵意。

貝利又和其他人交流了一會兒，然后拿起一塊烤熟的兔肉遞給上官櫻說道:“應該能吃了。”

上官櫻看了看其他人，猶豫著接過了兔肉，她向貝利表達了謝意以后把兔肉遞給弟弟。很快，整只兔子都烤熟了，幾人雖不能說飽餐一頓但也補充了一些能量。羅伯特撥了撥焰火，又加了些干柴，使火堆燒得更旺。

洞外的天色很快又黑了下來，不時有刺骨的寒風吹進洞里，而洞里比洞外還要陰暗。

瓦妮薩隔著火焰盯著加西亞看了一會兒問道:“加西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你的生日對嗎？”

加西亞聽后愣了一會兒，然后他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也許吧，誰知道呢，可能昨天已經過去了呢？也或許前天……”

“寶貝兒，高興點，”伊麗莎白勸道，“生日快樂。”

這時，山洞外面傳來了一聲很獨特的咆哮聲，這叫聲猶如嬰孩扯開尖細的嗓子在痛哭一般，而且時而尖厲時而低沉，此起彼伏。每個人聽后都毛骨悚然，貝利驚恐地說:“這些天每晚都會聽到這種聲音，這太恐怖了，我曾經在山上發現過一些殘缺不全的尸體，有人的，也有其它動物的。”

羅伯特聽后看了看她，問道:“你見過它們長什么樣嗎。”

“沒有，不到萬不得已我一般不敢出去。”

“那你今天也沒有出去過？”托馬斯猛然想起了白天的事問道。

貝利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回答說:“我們沒有食物吃了，所以我才不得不冒險出去找了一只野兔來吃，至于你們我是偶然發現的。”

眾人聽到這樣一番話，又想到自己明天要動身上山極有可能會遇到這些沒見過的怪物，內心變得更加沉重和不安。所有人都沉默著。

那些叫聲漸漸的消失了。

這時，加西亞突然問羅伯特:“羅伯特，我……我該怎么做才能成為一個勇敢的人？”

羅伯特聽后坐直身子問:“勇敢的人？為什么會這么問？你已經很勇敢了。”

“不！”加西亞說，“我總會感到害怕，勇敢的人應該無所畏懼才對！”

羅伯特盯著加西亞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說道:“無所畏懼？聽著，我可以這樣和你說，無所畏懼的人是不存在的，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所害怕的事，面對危險時每個人都會感到害怕。但是，真正勇敢的人，”說到這里他拍了拍加西亞的肩膀，“在面對危險的時候，可以為了保護朋友和家人而克服自己內心的恐懼，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這才是‘勇者不懼’的真正含義。”

加西亞聽后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然后低下頭陷入了沉思。上官櫻在一旁默默注視著他。

洞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雨點敲擊在巖石上和樹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人們都不再說話，他們實在太累了，只有瓦妮薩一個人還在繼續唱歌，在優美的旋律聲中人們很快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