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被遺忘的笑話

　　一個人走路，倒影也顯得很無助，站在最高處，平視遠山里的夕陽，它又一次的回了家，似乎臉上帶著倦意又帶著笑意，一點點下沉，一點點消失，如一個擁有著信仰的虔誠教徒，臉上始終是一種寧靜的平和，不怕被遺忘，因為也不你就會被遺忘。

　　生命中常常會有所缺憾，因為太深刻，所以才不容易被遺忘，很多時候，也會一個人細數，走過了人生中的那么多時間，究竟擁有了多少遺憾，多少次的后悔和難忘。可數來數去之后，才發現，其實那些錯過的人和事，即使抓住了，終究也不會陪我走到最后，我們之間，只是有緣，而已。

　　能夠認識從生命最初時不關己的人，是生活賜予你的幸運，雖曾試過要牢抓緊，想任何事都與他相共，見證對彼此的關懷，亦或讓友情或愛情天長地久。怎知，經歷過歲月沖洗之后，那些年少的無知，天真徹底成了灰。長大后的少年，志在四方，也許最初我們都夢想著各自的遠方，原本，都是該分開了走，想過挽留，又想不出為何去挽留。

　　我們終將會錯過了彼此，或是友情，或是愛情。像一張未寫完的情書，人去情散，從而情書也錯過了主人，飄在半空，被遺忘在風中。我們都覺悲傷，在多年之后，在不經意間想起，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不管是以怎樣的方式，都是很久。

　　誰知，漫長的歲月中，被現實磨難以后，我們都首先選擇了殘忍，放手，遺忘。說好了不愛、不恨，卻又在夜半無人的角落，放聲大哭。似乎要哭盡心中的委屈和悲涼，在眼淚決堤之時停住，回首，又是一人，單槍匹馬。總覺得，這世界沒有給你太多。

　　突然莫明的感懷，才想起從前的事。我一個人走著，倒影顯得很無助，在繼續前行和回憶之間，有許多人與我擦肩而過，超越我并且甩掉我，似乎是他們在無聊課后發泄的一種方式，事實上，他們成功了，所以又帶著些許的得意去超越下一個“我”。從而我又被別人遺忘。

　　被遺忘，我成了習慣。從前也好，現在也罷。

　　只是我仍有點無法釋懷，被我在乎的人所遺忘，對我來說，是一種笑話。我經常被宥倩他們調侃，在我發過神經之后，他們笑著告訴我說:“你就是一笑話!”他們說著開心，但我聽著卻傷心。原來不只是我這樣以為，其實我們都一樣。我很明白那是作為朋友對我的垂憐，有些話我不說出口，是因為我覺得他們愛我。能成為朋友圈中的笑話，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他們不懂，至少能懂。

　　回過頭看來時的路，就像重溫舊夢一樣，似溫馨似辛酸，各式的味道在嘗過之后，都是幸福。幸福中不能缺少遺忘，幸福中不能缺少笑話。但愿未來某日，我能成為一名大哲學家，這樣才不辜負當初對自己的規勸和救贖。我想如果這話被宥倩聽到，她肯定又會當成笑話對別人講，她曾聽到我的夢想，雖不容易卻不如這般偉大。我承認，現在的自己弱爆了，恐怕將來只能作一位老人家。當然，這不是奇跡，而是順其自然。

　　果然你不懂得我傷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我嘲笑自己無能，連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唉聲嘆氣，徒留自己看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待一切落定以后，我卻沒了歸途。無奈之中好想知道王阿光那邊的天氣是否晴好。他走了半月，又如同數年，只是，我不知道在沒有他的日子里面的嘆息，叫不叫作想念。

　　忽然又想起，他已好久沒給我發郵件，此時他是不是正在遺忘，而我就是將要被他遺忘的那一個。

　　所以很快，我就成為故事中的配角，甚至只是路人、過客。

　　一如此刻風景美好的昨天，同樣沒了太陽，沒了飛鳥，只有偌大的校園和幾處空蕩的角落，于是我遙坐在那對男女之外的遠處，不該是觀眾，不該是路人，或許是不該擁有任何身份，唯一的是，那個女的需要我陪伴，即使坐在遠方。

　　坦白地說，那女生是宥倩，此時，她正在經歷著人生中的第一次被告白，當然，向她告白的那個男生不是她喜歡的生活部部長，她說不出失望，卻是百感交集，她同我一樣，天生不知道怎什么叫拒絕，即使是在人生最關鍵的時刻，她也不會一下子把不說出口。那男生是數計系的學長，平時對她就不一班般，盡管連我都看出來了，叫宥倩注意著點，可宥倩總是沒心沒肺地說不可能。這不，人家要去實習了，怕是一年半載的見不到面了，怕宥倩跟別人先跑了，于是，防患于未然，先來個將軍，現在就看宥倩這關鍵一步棋怎么走了。不過，我在遠處看著宥倩就有點擔心，那學長可真夠固執的，一心想把捧著的那束花塞到宥倩的手中，而宥倩就那么一直與他僵持著，嘴一張一合的，也不知她在說什么。

　　我雖心急，卻無能為力，我想去幫宥倩，卻又怕破壞那個學長的好事。對于宥倩拒絕他的理由，我心知肚明，首先個頭就輸給了宥倩，就算宥倩答應，我都不答應。正在發愁的當，電話忽然響了，恰巧是春明。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徹底打退了那個學長對宥倩的一片癡心，當我看到宥倩和部長并肩離開原地的時候，我知道宥倩是笑著的。學長的那副棋盤在他們轉身之時徹底崩塌，我幾乎感覺得到棋子落地破碎的慘叫。可生活就是這樣，它可以上一秒讓你蕩悠在天堂，下一秒種就送你到無盡地府。

　　我做了好事，又做了壞事，那個學長的花最終沒有塞到宥倩的手中，卻被塞進了垃圾桶，依舊看得清的艷麗懸在垃圾桶之外，它本該幸福，卻是因為到了一個沒能贏得幸福的人的手中而變得不幸福。就這樣被遺棄，盡管還有芬芳，就這樣被遺忘，也許還有希望。

　　在那學長轉身之際，我對坐在身邊的春明說了聲謝謝，都是因為他出的好主意，讓部長來冒充宥倩的男朋友，才讓這個執著的學長轉身。

　　“我覺得他應該是善良的。”我說。

　　“為什么？”

　　我指指還露在垃圾桶外的花葉，起風了，它們隨著搖曳。

　　“因為他懂得放手。”

　　不管是真的假的，總之他沒有再糾纏。

　　后來宥倩告訴我她受到了學長的短信，他說，只要她開心就好，不管在她身邊的是誰。

　　我問宥倩你:“你后悔嗎？放掉一個這么好的人。”

　　宥倩說:“不后悔，誰叫我們不合適。”

　　“那怎樣才算合適？像你們部長那樣，有女朋友的？”

　　“也許，或許吧！”

　　我們終究是過不了情這一關，即使對方從沒給過你希望，甚至砸過來的都是絕望，卻到底被一句喜歡所忽視，或許最后的我們都會選擇放手，但沒到最后一刻之時，誰都不想放過好不容易的年少輕狂，至少那時，我愛過，至少那時，我瘋過。

　　明明只是隔了一夜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發生了很久，很久，久到快被我遺忘。當春明再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我恍惚了一下，我覺得我像個壞蛋，打破了不光一個人的美夢。

　　我說:“如果我不找你來，就不會有那個部長領走了宥倩，而那個學長就不會把盛滿希望的花扔掉垃圾桶之后落寞離去，宥倩也不會就此沉浸在部長冒充她男朋友的那一刻而不想清醒，可是她終將要面對現實，但當她再面對現實的時候，心里卻又是一番的難過，春明，你說說看，我昨晚是不是做了一件特愚蠢又不能被人原諒的事啊？”

　　“不會，至少我會原諒你，因為你也曾給了宥倩一個美夢，我想她會感激你，在本來無助的時刻，出現她最想的人，那一刻，她是幸福的，不信，你可以問問她？”

　　我當然沒有直接去問宥倩，我怕在不經意間又招來了她的傷心處，她現在過得很好，她說，她和部長成了朋友，她要好好謝謝我。

　　我就自當曾給過宥倩一個美夢，會恨我，沒有誰會笑我，我當我一人走在回宿舍的夜路上時，我也不會害怕，我內心坦蕩，或者還有音樂陪著。

　　已經快發了霉的電子郵箱，終在半個月之后被我打開，打開之前，我試了三個密碼，我想可能是因為賬號太多，所有的數字都在莫明中混淆，不過還好，郵箱打開了，雖然我不覺得里面會有什么我期待的東西出現。

　　果然，事實證明，里面除了幾封垃圾郵件還有幾家教育雜志的約稿函，可憐的都叫人有點憂傷。不覺罵道那幾家雜志，學師范怎么啦?學師范就非得出一本教育專著啊？老子我是一文藝青年，不是孔子！

　　就這么氣憤地想關掉郵箱，卻突然來了一個郵箱提醒，您有一封新郵件。

　　迫不及待地打開卻又有點擔心，我只怕這不是我期待的那一個。但事實改變了我憂心忡忡的樣子，對著電腦屏，我忽然微笑起來，我只覺得我這些天的嘆息沒有白費，我也忽然明白，在沒有王阿光日子里的嘆息，就叫做思念，它不是一種病，卻是一個陪伴。

　　王阿光在信里說，我養了一只大狗，叫思念。希望它叫的時候，你能聽得到。

　　我回，它的名字叫我想起了湯圓，思念湯圓。

　　再繁華的城市，也終有被遺忘的角落，你可以不去理會，當請不要去打擾，因為那里住著被遺忘的精靈在尋找不再被遺忘的出口。如果你想去幫它，就請給它講個笑話，然后告訴它，勇敢地走出來，就算你被別人當成笑話，只要回頭你就會看到，你身邊一直有光，照著你的前方。

　　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