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愉快的平安夜

　　一

　　燥熱的暑假在很多人躁動不安的情緒中終于結束了，新學期開始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那一場大雨迎接了清溪中學新一屆的高一學生，看到大雨下來來回回行駛或停著的車輛，春雪才真的感覺到了自己已經是高三的學生了。

　　一開學，各種綜合的復習陸續開始了，再也沒有新的課程了，考試的頻率也增加了，復習資料一本一本在書桌上堆砌起來，圍成了一個小小的用書堆砌起來的房子，似乎和周圍的人都有點隔絕起來了。

　　真真復習起來的時候，春雪就感覺到了壓力，畢竟以前來這里之前的東西都學得不夠好，所以要花更多的時間。春雪每天早上會在清凝關門離開時起床，等她到操場時，清凝已經離開了，操場上的人越來越少，大概很多高三的學生都在爭分奪秒地復習。

　　春雪抬起頭看著天空，不知道在天空下的另一個地方，那些人都過得好嗎？

　　二

　　時間就這樣在匆匆忙忙地復習和備考中過去了，一統考試成績出來了，除了清凝穩穩站在第一的位置上，其余同學的成績排名和上一次成績比起來，都顯得雜亂無章，有的上升，有的下降，春雪就是下降的人群里的一個，不過她心里早有準備，畢竟基礎是不一樣的，況且這樣的成績比她預想的要好得多，還是過了學校劃的一本線的。

　　這天晚上代麗回寢室格外的早，一下課就不見了蹤影，春雪心想她一定是在晚自習的時候就心不在焉了?；氐綄嬍?，發現代麗坐在書桌前拿著日歷在數。

　　“干嘛？要備戰下一次考試??？”春雪走到代麗跟前，好奇地看著代麗的日歷，突然，她看見了代麗臉上陶醉的笑容，她就知道她問錯了。

　　代麗拿起日歷笑嘻嘻地說：“還有十天就是平安夜了?！?/p>

　　“你……要送蘋果給那誰??？”春雪覺得這次一定是想對了，說著就想起了自己上次買的蘋果還沒有吃完，順手洗了一個來吃。邊洗還邊聽見代麗模模糊糊的聲音，混雜著水龍頭的嘩嘩聲，只聽見“對呀”兩個字。

　　春雪一口咬下一塊蘋果，蘋果發出“嘎吱嘎吱”清脆的聲音，“你表白了沒呀？”春雪反著坐在椅子上，這樣方便跟代麗講話。

　　“沒有，這種關鍵的時候，我怎么能表白呢？這不是打擾他學習影響他的將來嗎？”代麗說話的樣子特別像一個花癡，至少春雪是這么認為的。

　　“那他有女朋友嗎？”春雪咽下一口，問道。

　　“沒有！”代麗斬釘截鐵地說。

　　“你怎么知道？”

　　“我有內幕啊！”代麗拖長了語氣說，顯得有那么點神秘，又有那么點得意。

　　春雪是沒什么心思過平安夜和圣誕節的，自己也從來沒有送蘋果給別人。

　　三

　　“你干什么去了？回來這么晚?！鼻迥赐暝鑿脑∈页鰜恚匆娏苏P門回寢室的代麗。

　　代麗努努嘴，心虛地說：“你洗完澡我才回來這不是經常的事嗎？”

　　“今天我是第二個洗的。”清凝從來不花廢話來解釋，一句話就能說到重點。春雪趴在床上，兩只腳在空中來回轉著，她望著代麗，不同尋常地向代麗親切地打了聲招呼，還微微一笑。

　　代麗不知道是被凍得打了個哆嗦，還是被春雪那詭異的微笑嚇起了哆嗦。突然間，她又得意地跳起來，邊跳邊說：“我剛才去送蘋果了！”說完就跳到了自己的椅子旁邊，順便坐了下來。

　　春雪想了一下，才問代麗：“不是明天才是平安夜嗎？”

　　清凝翻開雜志，說：“哦，我都忘了平安夜這回事，過去的兩年里你也都是這么干的。”

　　“只有晚上等他們班人都走光了我才好意思去送蘋果嘛，明天就不好送了。”

　　四

　　平安夜的這一天里，春雪意外地收到了幾個蘋果，有男生送的，也有女生送的，還有不知道是誰送的，總之收到蘋果還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吧，說明自己在這里人緣還不錯。

　　晚自習鈴聲一敲代麗就拉著夏夕一起走，神神秘秘的樣子，春雪和清凝一起回了寢室。

　　回寢室的路上，春雪問清凝：“代麗去干什么呢？”

　　“根據以往的經驗，她應該是去偷偷地看那個男生收了幾個蘋果?！?/p>

　　“那幾個蘋果泥記得嗎？”

　　“去年十五個，前年十六個?！?/p>

　　“哇！”春雪大吃一驚，看了看自己和清凝手上拿的蘋果，就算整個寢室的加起來，也還是少那么幾個。于是她又問：“他人緣那么好??？”

　　“我覺得她就是瞎起勁兒，那個男生不會喜歡她的。他倆初中是一個學校的，但是跟現在一樣不是一個班的，代麗認識他他不認識代麗。這樣說來那個男生根本就不了解代麗，而且代麗長的真的不是漂亮的那種，人家憑什么喜歡她呀！”清凝又說：“而且你也看到了，他每年收那么多蘋果，都可以想象出來有多少女生喜歡他?！?/p>

　　春雪沒想到清凝會一下子把這些全說了，這才知道事情原來是這樣的，聽起來代麗確實沒什么戲，就說她那個身材，有幾個男生會喜歡，更何況是在這種對方根本不認識她的情況下呢。

　　“也許她是把他當做她心里的寄托和努力的對象吧！”春雪只能這么想了。

　　五

　　代麗和夏夕偷偷站在那個男生的教室外的走廊上，這里能夠看到他們班的所有情況，角度特別好，據說他們班主任暗中視察的時候就是站在代麗腳下踩的位子上的。

　　正好他在數蘋果，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蘋果，代麗以為他會拿出第二個，第三個……第不知道多少個，卻看見他坐在座位上好一會兒還是那一個，直到班上另一個女生準備離開時，他終于站起來了，攔住了那個女生，把手上握了好久的那顆蘋果送給了她。

　　代麗安慰著自己，心想只是一個蘋果而已嘛，說明不了什么問題的，可是她還沒有鎮定下來的時候，她不想看見的事情卻發生了，他送給他的還有一盒巧克力。

　　兩滴眼淚同時從兩個眼眶里滾了出來，代麗轉身就跑了，夏夕在后面也不敢追，這一次，代麗走路的速度比任何時候都要快。

　　清凝和春雪一人手中拿著一個蘋果，一邊啃著一邊泡腳，在嚼蘋果的間隙中還能聽見她倆聊天的聲音，她倆甚至在比誰咬下蘋果的聲音清脆。

　　“乓”的一聲門就關上了，一個稍微碩大的身影直奔廁所。

　　春雪突然不嚼蘋果了，看著眼前凝固的空氣，問：“剛才那個……是代麗嗎？”

　　清凝也突然不嚼蘋果了，看著手上停止轉動的手表上的秒針，說：“好像……是。”

　　夏夕開門進來，這兩人的頭一起偏向了夏夕的方向，不約而同地問：“發生什么事了？”

　　夏夕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廁所里有個殺豬一樣的聲音在咆哮著：“我要把所有的憤怒都變成屎和尿給拉出來！”而且聲音的響度是逐字增大的。

　　清凝望了一下手上還剩一點沒啃完的蘋果，把它扔進了垃圾桶，所有那樣的字眼，都會讓她沒有食欲，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像以前那樣教訓代麗，只是輕嘆了一口氣。

　　春雪也是不怎么想吃了，拿著蘋果想扔又不好意思扔。

　　夏夕走到她倆中間，悄悄地說：“我們看到那個男生對別的女生表白了。”

　　清凝擰了擰毛巾，說：“其實早晚都會有這一天的?！?/p>

　　春雪不說話，心想清凝剛放學路上說了，這一幕就上演了，連她自己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呢！

　　夏夕又說：“而且我們沒有看到代麗送的蘋果，有可能是送給別人了?！?/p>

　　“你們說夠了沒有！”

　　一聲怒吼擋在了她們三個中間，抬起頭才發現，代麗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后門口，她的眼睛似乎還是紅的。

　　“看到我出洋相你們很高興是嗎？在別人背后議論八卦很好玩是嗎？你們說啊說??！”

　　春雪不說話，她不知道要怎么說。

　　清凝用她一貫淡定的語氣說：“你不要自己不高興就朝我們發火?！逼届o的語氣里隱藏著一絲絲怒火。

　　“我們都只是關心你啊……”春雪在心里自己對自己說著。

　　“你那是沒有不高興的時候吧？你那么好的成績，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怎么會不高興呢？”代麗像是點著了的火藥，停不下來了。

　　清凝忍著不說話，不想用成績這回事來打擊代麗。

　　“我們不是你說的那樣?！毕南ο朐谥虚g勸和，代麗又向她開起炮來。

　　“‘我們’？我看你是在給你自己解圍吧！要不是你說，她們倆會知道我今天有多慘嗎？”

　　“我……”夏夕似乎一下沒有還擊的力量，不知道找什么理由來替自己辯解。這件事似乎刺痛了春雪的記憶，她看著手上的蘋果，說：“不就是人家名草有主嗎？有什么大不了的，誰沒有誰，還不能活嗎？”這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而代麗的火卻沒有消減：“你當然會這么說了，你長那么好看，你換你的男生多的是，要多少關心有多少關心，可是我呢？你根本就不會懂我現在的心情！”

　　“那你知道去年的現在我也是跟你一樣的心情嗎？再多的關心都比不過自己心里的那個人！”春雪多想說出這句話，可是話到嘴邊卻全變成了自己和自己的對話。

　　“吵死了！”清凝猛地砸下手中的盆，摔得殘破不堪。

　　沒有人再說話，清凝像以前一樣早早睡覺了，只是今天，她沒有看雜志。

　　代麗不再發火了，只是隔著一堵墻，還能聽見她從陽臺傳來的抽泣聲。

　　夏夕洗澡進進出出，從陽臺經過四次，也沒有和代麗說一句話。

　　春雪很長時間都睡不著，她又想起了和那個人有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