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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傾  文/式微

第三章    叁

  叁

  新帝五年,鶯飛草長,離開她來到大明宮里的日子已有四年。

  憶起商秉前日對她以阿顯的家族威脅,就不寒而栗。她狠了狠心,入宮后在殿上對著當朝天子說了一番毛遂自薦的話。

  素杳上個月方得知子夜要與公子顯完婚了。

  當日威嚴的皇宮,四壁輝煌。鏤刻鎏金香爐上蜿蜒起一縷輕煙,一向高高在上的商秉閉著眼,通宵達旦地批閱奏章后難免一臉疲憊的揉了揉鼻梁,不可置信的望著殿下那名要嫁給他的女子是要他許諾一輩子不封她為后。

  “研墨,擬旨!”只聞一聲令下,一紙圣旨既出,不忍誰人辯言。

  “是!”

  他讓武顯候在太極宮門外,商秉要他親眼聽聞這個讓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自愿侍君:“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崔氏養女素杳蕙質蘭心,溫婉賢良,實屬難得佳人,封為正一品賢妃,居掖庭正宮,明日即行冊封典禮,欽此。”武顯在門外只聞得一紙圣旨,那個作為當朝天子的兄長要奪走這個與他相知相伴了八年的女子,而那女子又是為何允了兄長。他將繡著梨花圖樣的絹帕丟在宮殿門口,忿然暗自下定決心,來日必要他商秉付出代價。

  兩年前睿王妃薨,武顯守陵三月。原是允了她等他便同去家中祠堂行禮完婚,卻是沒有想到她入了宮,成了自己親弟弟的妻子。

  “此生我武顯生不可戀,無你蘇素杳,我終生嫁娶無意義,哪家女子皆可入我王爺府,但徒有王妃虛名,無夫妻之實,我心已隨你蘇素杳鎖入大明宮內,你生我生,你亡我便相隨。”當她站在高高的臺階俯視著他,問他恨不恨自己,他出乎意料地這番回答若在旁人看來興許是兒戲之言,當朝王爺若娶了王妃無夫妻之實怎么可能,除非這個王爺不是男兒身。但她明白他絕非戲言,他們相識八年,八年里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卻是屈指可數的三年,他們各自揣著對對方的思念,彼此等了四年,青春會老去,可是心不會,它只有停止跳動的可能。

  四年前初次重逢,他在暮繪園的梨花樹下,從背后環抱住她,她靠在他的胸膛,閉眼呢喃:“啊顯,你知道嗎,我們消耗著時光,時光成全了我們。八年,我不后悔。”

  八年,我也是,從未后悔過。

  四年前,初春,崔家三小姐崔子夜方滿十八。

  京兆府崔家與武家的聯姻選在了戊寅,正巧是崔子夜的生辰。

  崔府紅緞掛起,她夜鳳冠霞帔,芙蓉花鈿紅蓋頭,盤恒髻高綰,鳳凰金鈿金釵金步搖。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堂,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于媽媽是崔素杳的養母,京兆府有名的好命婆,年輕時候還在宮里做過司織,因偷拿絲帛而被遣出宮,原是要砍頭抄家的,念在是皇太后身邊的老人,便從輕發落了。

  “小姐可是要嫁作武家婦了呢。”勻書正樂呵呵地替她貼鵝黃。

  “可還沒嫁,就這般胡謅?哪天定要將你許了人家。”崔子夜伸出纖纖食指輕點了下勻書的鼻尖。

  “勻書定是想嫁人了,小姐呀,你以后可要將她許給一個滿臉麻子,缺胳膊少腿的人兒,怪叫她好生取笑小姐的。”曳棋掩帕輕笑道。

  “小姐小姐!小??????小姐!”家仆喘著氣兒,疾步跑來通報。“是怎了?這么著急?”崔子夜一邊對著銅鏡插上金釵手里還拿著其余的幾根放在發髻旁比劃,邊笑著問道。“回??????回小姐!圣???????圣旨到了!您快去接旨吧!”“我們子夜可是有福的人兒啊,這指定是圣上來祝福您成婚送禮來了呢!”于媽媽趕忙兒插話,想要討個好頭彩。“不??????不是,是圣上下旨要納小姐為妃來了!”那家仆仍舊喘著大氣,彎著腰,一手插在腰間。

  聞言,崔子夜立馬嚇得放下釵,跑了出去。難道圣上他真要做這樣不合禮儀的事兒么,在成婚當日下旨納妃,這不單是給崔家難堪,還是給公子難堪吶。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宣當朝府儀同三司崔旸之女頗具文采,太后壽誕在即,太后聞得民間奇珍異寶良多,甚喜,宣其即刻入宮商議壽宴之事,欽此。”

  原本盛傳于長安城內的佳話,如今卻就此作罷,在場的百姓無不惋惜哀嘆,佳人恰應配才子,而當宮內的素杳以為自己的愛郎當日“獨自白頭之誓”是要有作廢的趨勢時,立即上了一奏。這是這時候商議壽宴,要是抗旨不尊等待她的就可能會是滿門抄斬。

  前一日夜晚,覽梅宮的鳳榻。

  宮內燭火隨著微風動蕩,她起身關上了雕花軒窗,僅是著了月白的襦裙內襯,肩上披了塊兒披帛,烏黑的長發蜿蜒至腰間,隔著透明的披帛,那玲瓏有致的身子可是撩人得緊。

  “愛妃不冷么?”商秉關切道。

  他只是著了明黃的中衣,將頭斜靠在枕上看著《詩經》,情不自禁念出聲來:“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素杳邊走回榻邊坐下,邊接句。

  桃,桃,‘花開花敗實乃常情,卻要開的璀璨,若花時正美而不盛放,豈不徒負了此生?’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愛妃可是宜朕家人呢?若是,便替朕生個皇兒可好?”他對她邪魅得笑著,一把將她摟入懷里抱到榻上。

  “皇上也知道臣妾念家了,可不可以將臣妾的妹妹子夜接入宮中呢?”她斜靠在他的右肩上,與他十指緊扣,時不時的摩挲。

  “崔子夜?她不是近日便要同賢王成親了么?這樣可是不好呢。愛妃不怕朕成了罪人?”他怎是不知她的心思,她不想自己曾經的愛郎就此成了妹夫,想要證明自己能夠留在那個男人的心中多久,究竟是長情如酒還是薄情寡義。

  “臣妾什么苦是沒有受過的?怎生會怕呢?依皇上看,明日便詔她入宮商議太后的壽宴可好?至于賢王,臣妾以為妹妹不喜歡賢王呢。”

  “好好好,那就都依從愛妃的!”他妥協之中帶著寵溺。

  素杳的眼里劃過一絲陰冷,在這樣的黑夜里格外的可怖。

  我得不到的,我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皇家家宴,太后壽誕前夕,于麟德殿宴請后宮妃嬪同歡。

  “來,本宮敬你一杯,崔三小姐的品性才德在宮內已多有耳聞很是敬佩啊。”見柳婕妤帶頭,后宮眾妃附和道:“是啊,我們也是,我們也敬小姐一杯。”崔子夜被一杯杯地“灌”著,本就因婚變而心情不舒暢的她此刻繁復的心情不知該向何處解,只好借酒澆愁,愁更愁。

  宴前,清寧殿。

  “本宮要你去皇上還有崔子夜杯沿里擦上這個。”素杳擺弄著蔻丹,貼身侍婢盼兒將一包藥粉遞給柳婕妤。

  剛接到藥粉,本就膽小的柳婕妤打開一看,直嚇得發抖,將藥粉撒了一地:“這???這???這可是醒酒花啊,賢妃娘娘您不要命了嗎?”柳婕妤為難地質問道。

  “依本宮看呀,你才是不要命了呢,你知道你這是在跟誰說話么?”素杳挑了挑眉,拿出一塊玉佩開始擺弄。

  柳婕妤一眼便認出是自家相好的貼身飾物,像是抓住了小尾巴兒一樣不停叩頭求著饒命,:“娘娘饒命,求娘娘放賤妾一條生路,娘娘您要賤妾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您放賤妾跟賤妾的家人一條生路。”

  “你給本宮聽著,就剛才的事兒,辦得好,你的姘夫就可以保住性命,若辦得不好,那你就看著辦,連帶你的腦袋,本宮都會一并摘了去。”素杳上前用那尖尖的指甲挑起柳婕妤的下巴,指甲劃過柳婕妤的皮膚,稍用力些就輕易劃出了道細口子,從口子里泛出殷紅的鮮血:“行了,本宮乏了,盼兒。”說罷,她便掀起簾子去了內殿。

  “是,娘娘。”盼兒會意,又從兜里掏出一包醒酒花,以居高臨下的架勢遞給跪坐在地上的柳婕妤:“柳婕妤您可要記住了,別辜負了娘娘對你的期望呀,”別有深意的提醒,復又頓了頓,“你們幾個,給我掃干凈了,地上一點都不能剩。”

  ??????

  而今武顯已是弱冠之年又增八載,素杳已近花信年華,子夜也已入宮兩載。

  ?????

  崔府。

  雷聲叱咤人間,春季時節往往綿綿細雨。

  這陣旱天雷卻將漫布烏云的幕布硬生生的扯開,一時銀梭如織,傾盆而至。

  她再次回到這座府邸,早已沒了當年的溫暖,偌大的宅子透著刺骨的寒冷,家仆們站成兩排,卻未流出一絲一毫的人氣。自從崔旸與崔夫人離世,長兄崔丘治被午門斬首,宅子也本該隨著夫婦二人殃于火海的,后來幾經修葺,終是近似原樣。她發誓定不讓同一血脈相連的他們失望,從此以后便不再是崔子夜。

  廳內的茶杯從幾案上被她一揮袖,“啪”的落在了地上,頓時青瓷碎裂成瓷花,茶水杯蓋躺在了寒冷的地面。她第一次那么氣憤,氣憤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冷眼睨視眼前的佳人一眼,唇齒碰撞間,語氣好似一塊寒冰散發的寒氣:“噢?!你憑什么?!”

  素杳纖細的雙手緊緊抓住南歌的肩膀,南歌的身體隨著她的動作被前后搖晃著,淚水從她的眼眶狂涌出來,她對南歌嘶吼道:“你從小就出生在官宦之家,所以你從來就不會知道人世間的感情有多珍貴,你才會那么輕易妄言的斷定公子不喜風月,至少我能許公子一世安寧,你又能許他什么?許他江山榮華么?別忘了你已是圣上的妃子!本宮告訴你,他若不是為了家族,根本不屑這些!更何況你也是個女人!”

  南歌聞言,佯裝淡然道:“你憑什么就能斷言自己可許他一世太平,你憑什么輕言我以為公子不喜風月?你又依據什么放言我不懂世情?如果你是在說明自己的優勢在于你出身貧寒,身世卑微,那么恕本宮不及,縱然傾國身姿,也不可能高我一頭,你也明白,本宮自出生起便注定是要比你高一等,若說許江山榮華,興許本宮現在是不能,那你就能了么?你屑于的那些金銀銅器,本宮從來不屑,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憑什么!聽著,本宮要的是江山,而公子要的,亦是江山。時間,會告訴你我憑的是什么!”她將右手從一身紅色衣袖里伸出,掌心向上攤開,姬疏呈上一封拆封了的紙箋,字跡臻微入妙,洋洋灑灑的幾行行書,卻在開頭有字“公子顯”。她將自己的頭顱高昂背對素杳。

  素杳眼神黯淡,臉色驟變,一下子沉了下來:“你想我做什么?”

  此刻,南歌正背對著她,左手在身前彎曲逞90度置于腰側,右手在身后垂直置于臀部。南歌回過頭用眼神瞥視一眼,站在旁側的姬疏會意,輕輕點頭而代言之:“武昭儀陪賢妃娘娘回京兆府祭祖,不過只是希望娘娘能夠管好自己的嘴,想必口唇上下相觸間,流言蜚語必易出,此不利于公子之大業,望姑娘能明白。”隨著姬疏話音落地,南歌在仆人們的眾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廳堂,姬疏隨即便跟上了步伐。

  素杳雙眼直勾勾的望在她的背影,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

  ??????

  四年前,長安城的梨花樹開得很盛。

  夕陽下,潔白的梨花如同被鮮血染紅似的。

  城門口的皇榜被微風揭起一角,卷了邊兒:開府儀同三司崔旸之長子崔丘治因崔家舉家遭天災滅門,誤以人禍,趁得瘋癲之癥而欲刺殺圣上,今午時將于菜市口問斬,由王將軍監斬,欽此。

  大明宮。

  “朕希望你能夠安分守己。”那個身著明黃龍袍的男子居高臨下地挑起她的下巴,指節發白,隨著指尖的力度,她精致的秀臉不得不被抬起。

  男子的語氣機其陰冷,“將這個消息傳出去,崔家三小姐,崔婕妤崔氏子夜,因聞家中橫禍天災,心中郁結,大病不起,經御醫診斷,死于心悸。”

  “你!”她跪坐在地上,雙手撐在地面上,素雅的衣衫散亂,發絲于前額垂下一縷,她眼神潰散望著前方,忽然舉起手將它攏于耳后,踉蹌著起身,“臣妾,謝皇上恩典,我崔家橫禍天災,求皇上準允妾身同賢王姓。”

  勻書在一旁想要扶她,卻被她推開,勻書則憂心忡忡地驚喚:“小姐!”

  武顯站在商秉身旁,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拱手求情:“圣上,臣有遠親姓武,于利州前來探親,臣見其雙親已逝,便欲安排她入駐王府,望皇上容稟。”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你個賢王,又幫朕分憂了,朕許了!”商秉的笑聲回蕩在宣政殿中。

  崔子夜攥緊了衣角。昏君,你聽到長安百姓的憤憤不平了嗎?他日,我定要以你祭我崔家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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