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次夜游

　　一次夜游

　　我曾有過一次和人錦衣夜行的經歷。

　　那是在一年以前也就是我剛剛初中畢業的時候。若是嚴格說來那并不能叫做“錦衣夜行”，畢竟大家穿的都不是與夜空一色的黑衣服。

　　當時的情形是大家都畢業聚會后各自回家，可是我有個很要好的朋友是從外地來到這座小城讀書的，于是當晚他住在我家，和我睡在一張床上。也許是兩個人都喝了酒，血液里混雜的酒精不住亢奮的緣故，翻來覆去大家都睡不著。他推了推我，提議一起到外面走走。我看看外面昏黃燈光籠罩下的城市，然后套上衣服和他出門。

　　我們走在被燈光照耀的人行道上，兩個平時話不是很多的人居然像個八婆一般嘮叨起來，我說不清當時是出于怎樣的一種心理，只是覺得也許以后兩個人再難遇見了，于是有很多話需要說，關于過去那三年歲月的，關于以后的，關于我們一起度過的，關于我們即將各自去面對的——都一股腦地鉆進我的大腦里，我幾乎是語無倫次，和他說了很多。好在他也喝了不少乙醇，無論我說什么都很快點頭然后回答道“嗯嗯，對，就是這樣”。等我說完再到他說，而我一個勁的“對對，就是這樣”。

　　——想來那時候我們都太幼稚了，因為世界那么小，總有會見面的時候。而那么多話，其實沒有說出口的必要，我們不需要說出口的在心里都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的我和他一直走一直說，他說完我再接上。如果仔細回憶的話，就會發現那天我和他什么有意義的話都沒說過，甚至連具體說了些什么都不記得。

　　可是那時候那么開心，兩個人走在不怎么寬闊的馬路上肆無忌憚地高談闊論，其間還免不了哈哈大笑，就像在掏吐各自隱忍多年的心事。

　　這座小城市的車輛那么小，馬路上凌晨時分聽不見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可是我們的兩旁卻是浸泡在光亮里的世界，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構成這個世界的主要元素。好在已是凌晨時分，城市的商店大多關門了，它終于卸下它繁華喧鬧的妝容，還人們一個安靜漆黑的原本面孔。

　　我走在前面，轉身就看到殷紅的燈光照耀到了他的臉。他驕傲地笑著說話，聲音距離我那么近、我也聽了三年，可是，卻在突然間變得那么陌生。恍惚間我聽不見他在說些什么。

　　我們走到這座城市的邊緣，回頭看到籠罩在光暈里的都市，感覺自己就像被它丟棄了一般。他把從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里買來的礦泉水喝干凈，把水瓶放在地上，然后重重踢飛。

　　我說，我總有一天要離開這座城市，它像一個牢籠囚禁了我這么多年。

　　然后他搖搖頭，我從來就不屬于這座別人的城市。

　　那天我們一直坐在馬路中央，一直在看燈火通明的城市，然后繼續八婆一般說話，卻不知道對方在說什么。只知道，兩個人都很開心。等到遠處的天邊漸漸泛起了白光，有車輛開始駛過了，我們才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朝著即將蘇醒的城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