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臉蛋。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看見他雙手抓著門把,搖搖晃晃地把門開出一條縫,像只小熊一樣挪進來。
“哈——”我向他打招呼,“小臉蛋——”
“小你個頭!”方丹丹鼻孔里出氣,把他抱到床上。“真不讓人省事,就不能自個兒睡么。”她這句話是對小臉蛋說的。
小臉蛋趴在方丹丹懷里,好奇地打量著我,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心滿意足地笑出來。
“怎么感覺。”我頓了頓,“小臉蛋和平常的孩子不太一樣。”
“是有點。”方丹丹倒吸一口氣,“醫生說他只有三歲小孩的智商。”
我愣了愣。說實在話,雖然我早預料到小臉蛋和其他孩子有點不同,但我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小臉蛋好像沒有聽到我們在討論他一般,他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我們倆,一邊專心致志地啃自己的手指。
“別啃了。”方丹丹拍掉他的手。
“嘿,小臉蛋。”我湊過去,“我是你的哥哥——”
“現在你知道承認你是哥哥啦!”方丹丹兩眼一白,“早些時候怎么不見得你這么說。”
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可不想就此把自己置身于她的炮轟下。
當下兩個人都沉默下來,盯著小臉蛋看。
小臉蛋的大眼睛流轉了一會,在我的臉上掃來掃去,抓著方丹丹的衣擺,像找到了莫大的依靠般,胸有成竹地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誒。”我小聲開口,“能和我講講小舅的事情么。”
在我離開南城之前,小舅是做茶葉生意的,規模不小,在南城這塊彈丸之地算得上“宏大”二字了。但就在我離開南城之后,聽說他犯了事,又被抓了進去,坐了三年牢。
“這關你什么事。”方丹丹毫不客氣地回我。
我抬起臉,一聲不響地看著她。
“干嘛——”她有點心虛地瞥了我一眼,見我沒有搭理她,用手肘又捅了我一下。
“好啦——”她惡狠狠地叫起來,“就你會耍酷。”
“人都出來了,你別瞎操心這個東西。反正小叔他自個兒知道。我也是道聽途說,不太清楚。”
“聽說他工人私底下走私東西,把他也牽扯進去了。”
“就這些?”我有點詫異。
“不然還能怎樣。”方丹丹給了我一個中指。
好吧。我在心里嘀咕,起碼和我聽到的大相徑庭。
“誒,陳華。”方丹丹一臉賤樣地湊過來。“你說,我們就不能和以前一樣,三個人住一個房間么,這樣子多省事。”
我看了看她懷里的小臉蛋,“你那點心思我還不清楚。”我嗤笑她。
小臉蛋在這個時候翻了個身子,兩只小手擋在臉上,又舒服地睡了過去。
“你就說行不行嘛。”
“再撒嬌就滾出去。”我斬釘截鐵地回答她。
有時候,我總在想,人和人之間,真的是有區別的。
就好像有的人,一生下來就是小說里的主角一般,她家里有錢,有勢,好巧不巧,她又有一副讓人羨慕嫉妒的皮囊。她善良,因為對生活別無所需所以她非常善良,樂于助人,有天使一樣的光環環繞在身上,她是救世主。
但有的人,他們從小就不一樣。
有人出身在工人家庭,辛辛苦苦走一條讀書的康莊大道,熬出一個小小出頭日;有的人不甘平凡,咬牙堅持,還不見得能夠成功;而有的人,連奮斗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我從十九歲那一年起,從來就學會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命可以是賤的,但人不能。
好多時候,從城市摸爬滾打過來,我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被拉大差距的感覺了。譬如說現在,我歷經了風塵洗禮一樣地躺在這里,卻看到有的人她一丁點難過只是因為愛情,有的人他多么幸運,他永遠可以用一個小孩子的眼光,來看待整個世界。
我永遠記得,我和羅子的某個時候,在酒店的停車場打工。
大雨傾盆的時候站在一把太陽傘下,身子挺得筆直。遠遠地看見有人開車進來了,要撐著傘,點頭哈腰地跑過去。幫車主打開車門,雨傘不夠大的時候,幾乎把整個傘都側身讓給了他,一路送到酒店門口,一套西裝幾乎全濕透了。然后,再折回身去,拿了塑膠袋,把車子里的椅子套上,以防我的衣服弄濕它,小心翼翼地坐上車,把它開到車位。下車,收袋子,檢查一遍,關車門。
從那個時候起,我才知道,人,真的是有貴賤之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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