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關城（十三）自得其樂

　　闞佰健手機里的一張圖片引起達奚極大的興趣：茂密的蘆葦郁郁蔥蔥，蘆葦中間是一片水塘，水塘上浮游了三只鴨子，水下還有魚，隱隱約約的瞧不大清楚，一個人蹲在地上專心致志地瞧著鴨子和魚發呆出神。

　　這是哪里？哪里來得一處寧靜的畫面？

　　他反問達奚水塘好不好，達奚，當然說好。能不好么？蘆葦旁，明顯的是戈壁灘，戈壁灘上有得這么一汪清水，怎不好？

　　他先是啞然無語，刻意的忍耐后接著就放肆大笑。瞧著達奚，眼里，全是壞壞的笑。

　　戈壁灘上有壇子清水，多好的事，倒引來他肆無忌憚的笑。達奚云里霧里的，男孩子的反應，好奇怪！

　　謎底揭開，達奚自己也不好意思的，誰會想到，那個水塘，竟會是生活廢棄水池！

　　達奚臉上一陣紅臊，伸手過去在他胳膊上狠掐一把，撒過了氣，達奚就不再瞧他，端起臉盆去洗衣服，盆子拿起來，眼見著全是他的臟衣服，又氣不過，將臉盆重重地一放，轉身去陽臺開花，他疼得呲牙咧嘴，卻又腆著臉湊近達奚千哀萬求地賠不是。

　　他們工作的地方，就是一個自成的小世界：有供水系統，小小的二層樓里也就能用上抽水馬桶。有了自來水，再加了太陽能熱水器，深冬初春也能洗上熱水澡。可污水的處置，倒也令人頭疼，天荒地遠的，又不能接到市政的污水處理系統，下水，怎么辦？

　　怎么辦？好辦。雖在戈壁灘上，可也要污水處理的啊。裝設了處理系統，掘機挖了深坑，紅磚與水泥厚厚防護了，管道敷設到坑底，處理后的污水再排到指定的深坑。那些坐辦公室的公務員，是白吃飯的么？他們也明白這些生活污水本無多少壞處，又心知肚明戈壁灘上生活的苦，基于廢物處理和環保的平衡，廢水處理的難他們當然知道，通融的法子就變成了規定：建個蔬菜大棚，既可以增添戈壁灘生活的樂趣，也能讓在渺無綠色的戈壁灘上生活的人能望見一點綠。蔬菜大棚建起來，員工能吃到新鮮的蔬菜，那無用的排棄水，兩三年時光，倒積了不大不小的一壇，那逢水就生的蘆葦，眼見著一年比一年多，一月比一月高，毫無用處令人頭疼的污水竟成就了戈壁灘上一抹綠。

　　同事，來自山南海北。有曾經在南方呆過的老江湖，瞧見水里先是有了微生物，又生了浮游物，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養殖道理，抓了十幾條魚扔到水里，又捉了四只活鴨浮游于水面。就這一片污水，上了相片，就有了江南水鄉的小小意味。

　　難怪達奚走了眼，任誰瞧了相片，想破了頭也不會猜到這是生活污水池！

　　他不斷地賠不是，達奚就是不理。他又想千方百計地逗達奚開心，要給達奚講他們廠子里的草坪和噴水系統，達奚不聽，心里倒琢磨著怎樣想個法兒扯了平，要不，這女兒家的面子往哪兒擱？

　　可不能讓女孩子吃了嘴上的啞巴虧，得讓著點，要不她心里總把芝麻大的事想成了西瓜。闞佰健急得抓耳撓腮，面前是一道達奚出的小學二年級的數學題，5個5，加減乘除得出24，還有附加條件——須用兩種算法。這是二年級的題么？顯然已達到了三年級的高度！

　　堂堂本科生，這題要做不出來，只怕真要“二”啦！

　　達奚暗暗得意，姓闞的小伙子，你能算出一種方法不難，可要兩種算法都解出來，沒有兩個小時，還真是高看了你！

　　他忙著算題，達奚就拿起他的手機把玩，另一張圖片卻也有意思：控制樓前有兩個三十步見方的小草坪，坪里的草整整齊齊綠油油，每片草坪上還有九個自動旋轉的噴嘴源源不斷的澆灌，霧化的水汽又折射了陽光，五彩的霞光在草地的映襯下愈加的令人賞心悅目。兩片草地中間，預留了通道，通道與草地間，又栽植了兩行書，柳樹與沙棗間隔了，一棵棵傍著著草地前行，到得大門處，再轉了彎，又遮護了大門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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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湊過來瞧看，見了草地，又忍不住自夸：草坪上，每天清晨，會有野鴿子、麻雀來啄食。有野鴿子？當然，草會開花，花謝后就結子，小的果子可是野鴿、麻雀的最愛。野鴿子在草地啄食，那會是怎樣一副溫馨的畫面？達奚，也想隨了他去他們工作的地方，去瞧自動噴水系統澆灌草地，瞧看野鴿子、麻雀自由自在的啄食，也想瞧看柳樹、沙棗的葉子有什么不同……

　　“老江湖在污水池里放養了鴨子和魚，又瞧見草地上有飛雀，每天清晨就持了小半碗米粒撒在草地上，起先呢鴿子、麻雀瞧見來了人，立馬就飛走，卻又不飛遠，就立在院墻上嘰嘰喳喳，老江湖撒完了米，轉身即走，卻躲在樓里隔了玻璃向草坪張望，再后來，鴿子、麻雀也明白了老江湖并無傷害之心，膽子漸漸大了，每日里就在草坪上等老江湖，更有膽大的敢飛到老江湖手上叨食……”

　　鴿子、麻雀會到人手上叨食？達奚也想，想到他們工作的地兒去喂鴿子。

　　“這么簡單的題，居然拿來考我！”小伙子很是得意。

　　算法，沒問題，可怎就一種啊？達奚伸了剪刀手在他面前晃：“還有一種算法呢。要做不出來，你可就是這個。”剪刀手，不斷地在他面前晃。

　　小伙子又去做題，達奚就有時間細細觀察他借住的房間。

　　他們公司，在工作的現場有宿舍，可考慮到地方偏遠，大家在休息時候就想著回到城鎮去人交往。嘉峪關，可是戈壁灘上的大城市，他們就多半在這個小城里找地兒小憩。他呢，借住在一個老朋友家里。客廳里有一個魚缸，缸里卻沒有魚，倒豎了好多間隔，間隔上擺放了主家從戈壁灘上撿來的各色奇形怪狀的石頭，大的呢有小西瓜般大小，小的呢，卻只有拇指般粗細，魚缸里裝了小半缸水，一個自吸泵從下面取了水，瓶霧般地自上而下噴灑，見得水汽的石頭，個個就有了靈氣，紅色似火，白色無暇，青澀如黛，綠蔥翠碧，又有的三兩色相雜，紋路也各不相同，千萬年間風吹日曬干渴難耐的石頭，到得魚缸，肆意滋潤，有玉石的文雅與高潔，卻更有鐵石般的硬朗。

　　這個主家，可真會自得其樂啊。

　　要是在缸里放得幾條魚，會不會更美妙？

　　“哈，哈，哈，拿這種題來考我，簡直是……”小伙子手舞足蹈，本想再吹噓一番，可轉眼一想這是小學二年級的習題，就先自蔫了。

　　還好，還好，他的水平，已達到了三年紀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