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遇見（四） 瑾與妖靈

十六

那夜瑾輾轉難眠，腦中全是蔣希那張瘆人的笑臉。

他開門見山：“公主知道在下的來意，想必也清楚在下為了哪件事情而來。其實公主本與我無冤無仇，蔣某也不忍心對妙齡的公主動手……”

“蔣大人是想用瑾的命換什么？”瑾心中思量著能夠拿出的籌碼。

“哈哈，公主是曲解了蔣某的意思，蔣某真……”

“你既然已經開門見山，就但說無妨，來殺瑾的旨意可不是什么好活兒，蔣大人此次不遠萬里來，是為了……”

瑾沒有道明，蔣希撫著兩撇胡須也只是哈哈一笑。這兩人的舉動讓在場的簡副將和阿烈完全摸不著頭腦。

瑾看了一眼紫夜海，他好像什么都懂了。

他究竟是誰？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懂？

這個問題同樣糾纏著帷幔中的瑾。

其實她根本不懂為何蔣希最后哈哈一笑，她沒有說出口的話，自己也不知是什么。

若不是她的小心謹慎和紫夜海的相救，她早已命喪黃泉。對于紫夜海這么厲害的人，她不去追問他是誰，因為知道問不出來，而既然他救了她，那么暫且便相信他。

想到蔣希為之而來的事，她用棉被將自己緊緊地包住，還是無法抵御寒冷。

“只為了掩蓋一件丑事，竟然如此興師動眾，不惜把這個守了三千年的荒城都滅了！”瑾感覺自己好大的面子，一種豪情萬丈的心緒洶涌而來，“所以我更不能死，我要讓……”

“讓想殺你的人死？”

紫夜海突然間出現在瑾被帷幔包圍的繡床上，她原本就睜著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妖靈憑空出現。

這個男人的出現并沒有嚇住她，她本來就是在等他，這個奇怪的人一定會來和她說些什么。

月光從窗戶打進來，借著月光她盡情的打量著他輪廓鮮明的臉，完全忘記他是突然間出現的，而且還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

紫夜海平躺著出現在瑾的左邊，瑾側身左手托腮毫無顧忌地看著他，根本沒有感到自己絲質的睡袍慢慢滑落，露出玉雕般的脖頸。

又是一個鎖骨很美的女子。

想一想此刻，二人相互凝視對方，在月光灑下的一片冰涼之中，應該是風花雪月的事，但這件事對于他紫夜海來說，怎么想都十分可笑。快笑出聲音的時候卻笑不出來，他感覺自己心中出現了一個慢慢變大的空洞，將他整個人吞噬，他感到有些傷心。

但是他的存在只為了這一件事，尤其是在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有絲毫的分心。

他看著眼前的小公主，竟然心生仰慕之情，這個凡間的女子一直在奮力掙脫她命運中的束縛。所以他救了她，完全沒有思考。

想要快點結束，他要快點去找到葉騎，然后帶他到深獄中，解開封印，救出……他甚至不敢想那個名字，三千年來只為了她，只要想到那個名字，他都能瞬間將周圍的一切毀了。

瑾怎么比得上她！

瑾這樣看著紫夜海，心中難得感到一絲安詳。

紫夜海的話在她腦海中閃現：我只是想看看人類的帝王為何將自己的寶貝女兒送到荒漠中守城，還想看看一個父親想殺自己的女兒，究竟是什么原因？

她打了一下哆嗦，頭腦又重新清醒，看著這個在絕望之際救了自己的人，她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單純的想要來保護她，自己肯定對他是有用處的。

“你是不是至少應該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紫夜海。”他現在再也不需要隱姓埋名，“公主竟然信任連一個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一只上古的妖靈？”瑾想起兒時不得不記住的那些古怪的上古姓氏，如今已經完全不存在的種族或部落。

“哦？”

“我母妃在我很小的時候講給我的，上古妖靈大多以這種方式取名字。”瑾已經想不起那些排列方式，但她記過一個和“紫夜海”類似的名字，那些奇怪的名字若是差不多，那基本就是一只上古的妖靈。

“寒妃娘娘？”紫夜海想到了這個幾十年前還在為冰族振興努力的女子。

“你認識我母妃？”寒妃這兩個字果然就像封號一般早已冰封多年，如今瑾聽來都覺得十分陌生。十年前白帝用盡一切辦法，讓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個女人。

母妃一介凡人，與這個上古妖靈能有什么關系？

記憶中的母妃能夠隨意點水成冰，與宮中其他后妃不同。左巖的父親是瑾的師傅，但無論瑾怎么做，也無法練得和寒妃一樣。

“公主難道還不知道？”紫夜海認為以瑾的聰明和洞察力，她早就知道了，“寒妃并不是你的生母？”

瑾剛剛差點把自己的警惕放下。

她幾乎沒有猶豫，將全身的力量全聚集在右手上，一把便掐住了紫夜海的脖子。

紫夜海太過輕視這個凡人公主，和瑾的警惕相比，他發現自己竟然是完全信任她的，一千年以來，瑾是他第一個對其公開身份的凡人。

而瑾做的事情他完全無法理解，雖說她的勇氣一直都令他十分敬佩，但想來殺他，實在是太幼稚和可笑的行為。

這回紫夜海真的笑了，但是他的喉嚨被緊緊地掐住，他訝異自己竟然笑不出聲音。

瑾緊緊掐住他的脖子，他毫無畏懼的眼神已經讓她對自己失去了信心，這個妖靈的性命，是她掌控不了的事情。

“我是真的公主！”明明是她掐住他的咽喉，可哽咽著顫抖的人是她。

紫夜海起初只覺得瑾實在可笑，暗自感嘆，這就是人！

他腦中浮現出了那個他連名字都不敢想的女子，她才是真主！他要做的就是一直在空城守護她，直至等到那個妖靈的轉世，然后救她出來，讓世界真正的主宰回來！

紫夜海抓起掐住自己喉嚨的手，想要推開，卻順勢將瑾擁在懷里，他感到某種紫色的花的香氣一下子在他的胸前彌漫。在他悠長又荒蕪的生命之中，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柔軟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