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關城（十二）清潔能源

　　因了火電燃煤的污染，電力人就晝思夜想著能否有一條新的途徑：既能發出電來照亮千家萬戶、牽引了火車南北奔突，也不用發愁燃煤長途運輸的辛苦，更不用擔心廢渣、尾氣的毒荼。可真有這么好的清潔能源么？

　　風，常年四季呼嘯怒號的狂風，就入了電力人的眼。要是馴服了這狂野的大風，用它來發電，既少了燃煤的諸多不便，還阻止了隨風而起的沙塵于人間的毒害，豈不是一舉兩得的美妙？

　　茫茫的戈壁，無邊的大漠，退化的草原，荒涼的灘涂，原先人跡罕至狂風肆虐之地，一座座鐵質塔筒拔地而起，塔筒上面穩穩妥妥地安放了風機，風機的頂端順了三個長長的葉片，遠遠望去直似小孩手里的三葉玩具風扇，塔筒里引了電纜連了變壓器，變壓器的另一頭卻接于輸電線路，線路間有一個個水泥或鐵質的桿塔頂起來，遠離了地面，傷不到人畜和野草，輸電線路拐得幾個彎，用電纜引了下來，進入一個喚作升壓站的地方，電纜連在開關后，暴虐肆毒的狂風就華麗轉身，照亮了樓房，煮熟了飯食，牽引了火車，搖動了機床，便捷了手機，紅綠了行燈。往日無用又討厭的狂風，就如一匹馴化的野馬，不知疲倦又晝夜不息的駝著風葉日夜不息。

　　達奚，聽著他講，似懂，非懂，那是他的工作，他的專業，她，只是聽，卻并不發表評論。那是她不懂，她，只想懂得這個大男孩的心。

　　聽著他講專業，達奚就走了神，神奇他的姓氏，闞，有這個姓氏的么？男人雄心壯志的游走四方、勇猛果敢，是一扇門關得住的么？

　　談及工作的地方，他眉飛色舞，在風電場里的衣食住行，達奚卻是極為關切，他們，在那偏僻之地，怎樣生活？男孩子的娓娓輕語中，達奚對風場的生活就有了大概的了解。

　　一個風場，配有一個控制樓，可以監控風機，也可以俯瞰升壓站。控制樓里，有辦公室，也配有宿舍，宿舍的布置如酒店的標準間，兩張床，夜讀燈、電視、衣柜、衣架配置齊全，也有衛生間，盥洗池、鏡子、馬桶、淋浴器具一應俱全。

　　兩個人一間屋子，也挺好的啊。可人與人，出生、成長、受教育的環境不同，性情自是千差萬別。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要是被一個口才好又好吊人胃口的以故作鎮靜的甩了包袱道出來，保準司空見慣的平常事也能讓你捧腹大笑。一向矜持的達奚，就被小伙子在風場的一件趣事逗得笑出了淚花。

　　他挺講究衛生，每天晚上睡覺前呢總是要用熱水泡腳的。另一個家伙，人也不錯，可就是不注意個人衛生。有淋浴設備呢，那家伙，一個星期卻洗不了兩次澡，最可惡的，上床前居然不洗腳，不但不洗腳，就連襪子，也是一星期洗一次。不洗就不洗唄，那家伙臨睡前還將襪子掛在衣架上，美其名曰：自然風干。你的襪子干了，別人的眼里卻濕漉漉的！

　　他們房間里，總是有一股臭襪子味道！他就琢磨了：可怎樣想個法子，得治一治那家伙不講衛生的壞習慣！

　　他休假回來兩眼通紅，她陪了他去醫院，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進了沙子又沒休息好，醫生開了眼藥水完事。他卻要醫生再開一管達克寧，達奚不解，也不好意思問。他再次休假，繪聲繪色的告訴達奚好消息：同室的那家伙現在嘛每天晚上洗腳呢，襪子嘛，也是每天都用肥皂洗得干干凈凈的！達奚奇怪人的變化怎會如此之大，那家伙，難道談女朋友了？錯！他大笑著揭開了謎底：回到風場的他把達克寧丟給那家伙，又跟了一句——醫生交待，每天要洗腳、涂藥，換干凈襪子，不然的話，兩個人都要被腳氣熏得住醫院！

　　他可還真逗！好主意壞主意，能解決問題又不傷和氣就是不錯的主意！

　　一個風場就二十來號人，山高地遠的，他們，怎生娛樂？

　　廟堂有廟堂的高雅，山遠有山遠的消遣。風場初建時就預留了卡拉Ok廳，乒乓球室、臺球館，來了興趣，可以高亢一曲，也可以在乒乓球桌一較高低，再想找點樂子，就打臺球賭飲料。賭？賭飲料，無傷大雅，可別賭錢啊！當然不能賭錢，敢賭錢，是要被開除的。

　　這個地方，流行一種“干瞪眼”掛香煙的撲克游戲，“斗地主”也在這里大行其事：三個人各抓了十七張牌，欲當“地主”的就撿拾了鍋里的三張，“地主”有優先出牌的權利，但須一打二，可以單出，也可出對，可以三帶一，但不能三帶對，連牌五張起步，炸彈有兩種，四張同數或雙王，雙王齊至，莫與爭鋒。輸贏規則倒簡單：誰先出完手里的牌便算贏。當然，贏了的，少則兩根多則六根香煙進賬，管他多少，贏家先燃起一支煙深吸一口，長吁一口氣，濃濃的煙霧從那兩個中間穿身而過，不是過癮，純粹是囂張罷！長夜寞寞，男人，哪個會不偶爾來兩把？要想讓男人不玩撲克，簡直比讓戈壁灘不刮風還要難！

　　打牌，卻并不單單是打牌。打牌的時候，必然要抽煙，還有些更會瀟灑，一邊玩牌呢，一邊喝著小酒，云吞霧繞、酒氣彌漫中他們倒怡然自樂！“我玩撲克，可不賭煙！”他在達奚面前信誓旦旦，達奚，卻并不完全相信。相信男人打牌不帶點小刺激，就像相信戈壁灘上的大風中無有沙塵一般，怎可能？！

　　小賭怡情，無傷大雅，偶爾玩之，未嘗不可。

　　他興致勃勃的手把手教達奚玩撲克，達奚不愿掃了他的興頭，心里卻暗暗嘀咕一件事：跟他同室的那個男孩子，能在那艱苦惡劣的環境中堅守，人也差不到那里去吧？同事中，大姑娘倒有的是，什么時候，幫著紹介一下？大姑娘做紅娘，倒也新鮮。真要把好事做成了，他們舉辦婚禮時候，自己風風光光地正襟危坐，瞧著他倆一本正經有模有樣的給自己三鞠躬，那會是一種多么妙趣的感覺！

　　想著新郎新娘子給自己鞠躬，達奚就好笑。他卻以為達奚也對打牌起了興致，講解的愈加詳盡：怎樣猜鍋底的三張牌，先出連牌呢還是先出三帶一，怎樣判斷對手手里余剩的兩張牌是兩個單張呢還是一對，炸彈什么時候引爆效果最好，怎樣算番子，三個炸彈封頂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好，這樣不好，達奚臉上一陣紅熱——自己一個大姑娘家，眾目睽睽下被人千感萬謝的，怎好意思？可好事又不能不做！怎么辦？他沖出一把連牌，又報了“雙”，瞧著達奚手里的一大把牌直樂，達奚著了急，手里的“雙王”炸彈胡亂的扔了出去，他湊過來想瞧達奚手里的牌，達奚就向后躲，眼見他猴急模樣，達奚倒有了主意：自己暗里做好事，紅娘的榮光就讓給他去吧。反正他，男孩子，臉皮足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