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就受了一肚子氣,一整天的都沒個好心情。晚自習,我約了呂忠良一起逃課,爬墻出去上網。呂忠良頂著一副苦瓜臉,“唉,今晚熬一宿,明天白天上課非得睡覺不行,我就特討厭趴桌子上睡覺,特不舒服。還有就是,我真的不會爬墻啊,我壓根兒就沒練過這功夫!”
我苦笑一聲,“說你是個榆木疙瘩一點兒也不冤枉你,你就不會稍微動動你那木頭腦子仔細想想?明天不想去上課我可以幫你請假,就說你發高燒,燒到了四十一度半,我要陪你出去打針。然后我背著你,你就趴在我的后背上裝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然后咱們一起出去找家小旅館,睡他個天昏地暗,這不就得了嘛!第二,我們又不是猴子,哪能生來就會翻墻上樹呢?這就需要慢慢練。你不會爬我可以幫你,先拽你上去,再扶你下來,這不就解決了嘛!”
呂忠良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點點頭,“對啊,我之前怎么就沒有想到呢。真不愧是萬事通!”
我嘆了口氣,拍拍呂忠良的肩膀,“良種啊,說句掏心掏肺的話,咱們身為鐵哥們兒,干兄弟,我哪能愿意那么訓你呢?訓你幾句吧,我的心里實在過意不去;不訓你幾句吧,又特可氣!”
呂忠良呲了呲牙,什么也沒說,只是干笑兩聲。
我們繞到宿舍樓后面的一處圍墻下,墻外是一條小胡同,翻過墻,走出這條胡同,沒多遠就是一家網吧了。我手腳利索地翻上墻頭,俯著身子,一只胳膊緊緊攬住墻壁外側,另一只胳膊伸向還站在原地的呂忠良,“快點,拉住我的手,我拽你上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他拉上來,我呼呼地喘了兩口粗氣,“差點兒讓你把我給拽下去!我先下去了,一會兒教你怎么往下跳。”我輕車熟路的跳了出去,在地上蹲了幾秒鐘,剛立起身子的一瞬間,身后就突然傳來“砰”地一聲重物墜落的聲響,隨后是一陣比殺豬還凄慘的哀嚎,“哇啊……啊呀……哎呀……”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喊叫聲驚得頭皮直發麻,急忙轉過身去大喊,“良種!你怎么了?”
呂忠良側躺在地上,“我的腳,啊呀……剛才跳下來的時候崴了!”
我啼笑皆非,“良種啊,該讓我說你點什么好呢?直接硬往下跳,你能掌握好平衡和力度嗎?還沒學會走路的就開始練習跑步啊!”
呂忠良極不耐煩的說,“行了,別羅嗦了,先去幫我找眼鏡!”
我這才發現呂忠良臉上的眼鏡不見了,吃驚地問:“你的眼鏡哪兒去了?怎么掉的?”
“剛才摔下來的時候摔得太猛了,眼鏡也跟著一下子飛出去了!當時我一下就懵了,哪兒還記得眼鏡朝哪里飛了啊!”呂忠良呻吟著說。
我強力抑制住捧腹大笑的沖動,“你真是個活神仙!我盡力吧!”
我凝視著四周叢生的雜草,無奈地搖搖頭,挽起褲腿擼起袖子,彎下腰,潛入草叢一頓亂扒拉,瞎摸索,除了幾塊石頭跟幾個廢棄的瓶子,啥也沒找到。我繞到呂忠良旁邊,牢騷滿腹的說了句,“這黑燈瞎火的,讓我怎么幫你找啊?唉,我再去那邊看看吧!”又找了近半個鐘頭,還是沒有找到,急的我在原地亂打轉。突然,我感覺腳下踩到了什么東西,并伴隨著“嘎嘣”一聲,明顯是碎裂的聲音。我呆住了,心想,“千萬別是踩到他的眼睛了,希望不是,但愿不是!”我暗暗祈禱,閉著眼睛,把手伸向剛才踩到的那個物體,剛觸摸到,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下完了!”撿起這副殘破的眼鏡,借著月光和附近居民家后窗傳來的燈光察看著,左側的鏡片破裂了,同側的鏡框極度變形,眼鏡腿彎曲了,幸好沒斷,還可以戴。我回到呂忠良面前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戴眼鏡能適應嗎?”
他搖搖頭,“看東西昏花模糊,走起路來像踩棉花。”
我說:“哦,你今晚也用不著自己走路了,只能我背你了。不過,你還是要先委屈一下,目前只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說著,把眼鏡遞給他,“實在對不住了,兄弟,你先湊合著戴一晚上吧,明天我再賠你一副新的!”
呂忠良接過眼鏡打量一番,無奈地長嘆一聲,恨恨的罵道:“你啊,整個兒的就是一個掃把星,每次只要是你一出主意,我肯定就得跟著倒霉!”
我岔開話題,“今晚上打算怎么辦?”
呂忠良苦笑著,“還能怎么辦,既然已經出來了,那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我拍拍他的后背,豎起大拇指,“好樣的,你終于做了一件能讓我瞧得起的事兒了!”
我輕手輕腳的扶起他,背著他去了網吧。我們單獨要了一個包廂,還是情侶版的。這一夜過的太豐滿了,整整一宿,兩個大男人緊緊依偎在一間情侶包廂里,一會兒一起聯機玩游戲,一會兒又各自玩著單機游戲,待游戲玩膩了,就看看電影,聽聽歌,時間很快就消磨掉了,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一大早,我先是背著他到眼鏡店重新配了一副眼鏡,然后又去診所開了幾服藥。回去的路上,我抱怨道:“你小子可以啊,才一大早的工夫就把我一個多星期的生活費給報銷了!”
這小子居然趴在我的后背上,洋洋得意地用當年最流行歌曲《千里之外》的曲調哼唱著:“我送你投胎/千里之外/你欠我十塊/沉默年代/你死了活該/還要還高利貸……”
我說:“哎,你能不能不這么幸災樂禍啊?是在嘲笑我還是在咒我啊?是不是覺得我活該啊?信不信一會兒我背你到一個糞池子,把你拋了里頭去!”
說著說著就到了學校門口,上課鈴早已拉響。我說:“唉,放心行了,今天上課咱們保證不會再遲到了!哈哈。”
“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因禍得福’嗎?”……
到了辦公室,老班剛好在。見我們進來,老班也沒正眼仔細看看我們,直接說:“你們這是又唱的哪一出啊?”
呂忠良照我事先安排的臺詞說:“老師,我要請幾天假了。我老睡下鋪睡煩了,昨晚剛剛搬到上鋪,我睡覺特不老實,特愛翻來覆去的,所以一不留神就一下子摔到床下了。”
老班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我們,他哭笑不得,直搖頭,“你們個個可都是神仙啊!好吧,最好多回去休息幾天,也該好好反省反省了,以后別再瞎鬧騰了!這下正好,我也是眼不見心不煩了。跟朱野說一聲,他也可以跟著你們一起歇幾天!”
背著呂忠良走出辦公室,我不禁感嘆:“原來老班也有善解人意的一面啊!”……
打從這件事之后,我們確實也安分了一些日子。日子一天一天過得飛快,又仿佛停留在昨天一直沒有變。每天重復著單調而又無聊的生活。說白了,我們壓根兒就是在這兒混日子的,混到畢業拿個畢業證就得了。
轉眼就到高三了,學習成績中等偏上的同學都在忙復習忙的熱火朝天,不亦樂乎,或者應該說是“不亦悲乎”,反正在我們眼里是“嗚呼哀哉”了!我們三兄弟理所當然的事不關己,每天依舊過得樂呵呵的,瀟灑自如。
其間,我察覺了一件事,一直都令人捉摸不透,很傷腦筋。這件事跟龐艷玲有關。她的學習成績從班里的前五名以墜樓般的速度飛快下滑到倒數十名。所以,并不是我還在關心她,放不下她,凡是有點基本思維的人都能覺察此事的蹊蹺。怎么想也想不通,也就懶得再去想了。我的心思,多半都放在了跟劉湘的交往上。說來也不可思議,劉湘竟然在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就跟我告白了,她說,高中三年快過去了,沒有談過一次戀愛,這豈不等于白混了嗎?所以,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趕緊大膽地去表白。我當時想也沒有多想,就這樣唐突地答應了。這場戀情由于來得太過突然,使我猝不及防,以至于我連續幾天都像是在夢游,頭腦渾渾噩噩,感覺周圍的事物都是那么的虛實難辨。有時我就在懷疑了,這究竟算是在談戀愛嗎?沒有約過會,沒有牽過手,更別說其他的了。我們每天無非就是在相互的“飛鴿傳書”,她用筆記本寫下自己想說的話傳給我,我再接著在她寫的話下面寫下自己的話傳給她,就這么傳來傳去,不到兩個星期,就寫滿了足足的兩本筆記本。這哪兒是一對戀人啊?這分明就是一對筆友!當然,其中也不乏彼此之間寫下的幾段暖昧的話,只有這些話,才能使對方稍稍找到一點精神上的滿足感,“我戀愛啦!”。其實,理智的想想,這也談不上是件特興奮的事,無非就是打發打發時間,填充一下上課時和自習時的無聊而已。
直到有一天,曲洋說有事要找我。我很疑惑,便找到他,他板著臉,瞪著我,這表情,就跟我欠了他幾百萬快錢似的。我說:“你哪根筋不對啊?你發什么神經?有話快說,在這兒瞪著倆燈泡眼嚇唬誰啊,當心我給你挖出來踩破!”
他垂著頭,很心虛的樣子,“你為什么偏偏跟我過不去,來搶我的女朋友?”
我的腦袋登時“嗡”的一炸,“你說的,是劉湘嗎?”
他躲避著我的目光,用力點點頭。我發瘋似的撕住他的衣領,“快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來跟我爭風吃醋啊!”
曲洋戰戰兢兢地給我講述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在劉湘跟我“告白”的第二天,他們兩人就開始了“秘密來往”,當時他也不知道劉湘和我之間的事。他們都是通宿生,放學的路上竟然這么快就進展到牽著手一起走了。直到今天,他無意間在劉湘的桌子上翻看了我們相互傳話的那本筆記本,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居然被蒙在鼓里這么久。對此他心有不甘,所以就來找我理論。
聽完曲洋的講述,我露出了一副比哭還要磕磣的笑容,“唉,她這可真是機關算盡啊!究竟是因為我們太蠢了,還是她太精明了?這到底算是我給你戴綠帽子,還是你給我戴綠帽子?既然如此,我也自認倒霉,不再過多的計較了,你們繼續你們的幸福吧。我承諾,我選擇無條件退出,從此之后就與她再無半點瓜葛!”我仰脖朝天長嘆一聲,從口袋里掏出錢給曲洋,“放學以后給我買六瓶啤酒回來!”
朱野和呂忠良坐在床鋪上抽煙,閑扯,我悶著頭斜躺在床鋪上發呆。過了一會兒,實在是太鬧心了,就掏出六瓶啤酒一股腦地全打開,沖他們喊,“都過來陪我喝兩瓶,你們一人一瓶,剩下四瓶全是我的。”
朱野的笑容像一朵盛開的狗尾巴花,“喲,這是啥時候買的酒啊?咋沒買兩袋花生米,再買幾包火腿腸呢?還有,憑什么我們每人一瓶你自己喝四瓶呢,這不正好可以每人兩瓶的嘛。你也有點兒太不仗義了吧!”
我不耐煩的說,“行了行了,請你喝瓶酒還這么挑三揀四的,你愛喝不喝!”說話間,我就已經把半瓶啤酒咕咚咕咚地灌進肚里。
朱野詫異的看著我,“咋了兄弟,受啥刺激了?”
我忍受著屈辱,咬著牙把今天的事情詳細的講完。朱野聽完,怒目圓瞪,緊握著拳頭往床鋪上一砸,“靠,難怪曲洋那小子最近幾天就腆著一張欠削的豬腰子臉,走起路來牛逼哄哄的樣兒。我非替你狠狠教訓他一頓,讓他為此付出雙倍的代價!”
我警告他說:“你少給我胡來啊,你要敢對曲洋怎么樣,我就讓你為此付出代價!”
朱野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想哭還是想笑,“你今天是忘了吃藥了還是吃錯藥了?那小子把你害的這么難堪,你居然就這么便宜他了!”
我義正詞嚴地說:“在此之前,曲洋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我們的處境完全相同,所以還要學會換位思考,多多體諒。還有,曲洋也是我們的兄弟,我們不能為此傷了和氣。”
呂忠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唉,誰說這不是戰爭啊?”
朱野起身指著呂忠良的鼻尖怒罵道:“你還有沒有點人性,有沒有點良心了?這么可氣,這么悲傷的事,你居然還能說出這種風涼話!閉嘴,就你牙白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那倆兔子牙一拳打掉?快來蹲下,給老萬道個歉!”
呂忠良做了個鬼臉,扭扭屁股,一溜煙的跑了出去。朱野破口大罵,“靠,大了你的狗膽了,信不信抓你回來打斷你的狗腿!”說著,立馬跑出去追趕,兩個人又開始滿操場的亂躥。我就繼續一個人悶著頭喝酒……
我不記得昨晚是怎么睡著的了。早晨醒來,只感到頭痛欲裂,口中仍是一股濃濃的酒味兒,拿鏡子照了照,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進了教學樓,身邊有人經過時,我就低著頭,盡量屏住呼吸。走到樓梯口的拐角處,我才發現劉湘早已站在那兒等候我多時了。她見到我,目光先是閃避,然后再轉向我。她的嘴唇微微翕動著,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冷冷地說:“你是想看我的笑話吧?想看看我是怎樣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抱歉,讓你失望了,我還活得好好的!”
劉湘用細弱的聲音,顫抖著問:“你昨晚喝酒了?”
我說:“這關你什么事兒了?我死活都不關你的事!”說著,我加大步伐走開了。
第一節課過后,我還趴在桌子上大睡,就被曲洋過來搖醒了。他嬉皮笑臉的說:“嘿嘿,萬哥,能讓我跟你說幾句嗎?”
我極不耐煩的說:“有啥屁趕緊快放,你以為我愿意見到你啊?”
曲洋仍陪著一副做作的笑臉,“說實話,我其實就是劉湘派來的托兒,我跟她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是她故意安排我這么做的,她是要考驗考驗你對她是不是真心的,所以……”
我打斷他,“所以,你就又來當說客了?這叫啥混蛋邏輯!她是給了你什么好處就把你收買了?你就那么愿意給別人當狗腿子?你給我聽好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既往不咎,往后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提這件窩囊事,別怪我兩巴掌把你那破嘴巴子扇的跟狗熊似的!”
曲洋點點頭,又說:“她讓你今天下午一定去操場的東南角找她,她有話跟你說。”
我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了,趕緊滾蛋!”
太陽漸漸泛紅,沉到天西邊。我來到操場東南角,劉湘早已在那兒等我了。見我過來了,她就開始用哀怨的目光盯著我,盯了良久。我冷漠的說:“還有什么可解釋的嗎?”
劉湘雙唇緊閉,機械般的吞咽動作牽動著喉部肌肉不斷地舒張、收縮,收縮、舒張。她醞釀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跟我說話,“成俊,你能用心聽我把話講完嗎?我保證,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沒有半點的謊言和欺騙!”
我點點頭,“你說吧。”
她說:“我后悔了很久,只怪我,當時沒有多三思。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很寒心,也顯得我太幼稚,太不懂事。成俊,原諒我吧,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冷冷一笑,“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玩笑開得有點過火?如果我當時火急火燎的,沒抑制住沖動,把曲洋揍出個三長兩短,他的醫藥費還不得你來出啊!”
劉湘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眼神中再次充滿希望,“成俊,這說明你還是很在乎我的,對嗎?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忘記這一切,再重新開始吧!好嗎?”
我答非所問,“你為什么要用這種過分的方式來試探我?你究竟是抱著一個怎樣的心理?覺得這樣做很好玩嗎?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她幽幽的說:“我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么女人可以原諒自己的男人有過別的女人,而男人卻不能原諒自己的女人有過別的男人?我覺得這太不公平了。還有,我聽別人說過,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會包容你所有的缺點,原諒你所有的錯誤。”
我苦笑著搖搖頭,“你沒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有些偏激,有些狹隘了嗎?我還說你們女人都是薄情寡義的呢,你認同嗎?對不起,這真的是我不能容忍,也無法原諒的。”
劉湘的目光黯然失色,“你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起就開始喜歡上你的嗎?是從高一開學的第三天!我還清楚記得,那天,你穿了一雙淺藍色球鞋,一條黑色運動褲,一件件灰色T恤。當時我跟同學在追逐打鬧,一不小心撞到你的懷里,把你的鞋子踩臟了。你很生氣的看著我,‘慌里慌張的干啥呀?相親也用不著這么急呀!’。我突然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很歉疚的跟你說了聲對不起。沒想到你卻得理不饒人,你說,‘對不起?對不起有啥用啊?一句對不起就能了事的話,要了警察叔叔是干啥用的?’我紅著臉,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你說,‘看在你是美女的份兒上,就放你一馬,不用你幫我洗鞋了’你又看看我腳上的鞋子,‘喲,你的這雙鞋子不錯啊,不然咱們換著穿穿?’我又被你逗的大笑起來……從那以后,我就習慣了每天站在樓梯口悄悄地看著你的背影。你那種蠻橫、霸氣,又幽默風趣的個性深深吸引了我。”
我愣愣的聽完,心頭頓時涌上一種難以言表,無以名狀的感覺。可能是感動,也可能是羞愧。沉默了半晌,我說:“劉湘啊,原來我欠了你這么多。你如果早一些告訴我,或許現在的我們就會是另一種結果。這幾年來,我一直把你當兄弟,當哥們兒來看待了。”
劉湘說:“我們從現在開始也不算晚啊!”
“不,劉湘,我的直覺告訴我,就算我們在一起,將來也不會擁有期盼中的那種幸福。因為,我們之間已經有了一層很深的隔閡。所以,放下我吧,去尋找真正屬于你的那個人。”我的語氣充滿了無奈和感傷。
我完全能體會到劉湘現在的那種心如刀絞的滋味兒。她咬著嘴唇點點頭,哽咽著說:“你能抱抱我嗎?”她張開雙臂,含淚的目光充滿期待。我遲疑著,猶豫著,糾結著,緩慢地挪動著步伐朝她邁去,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走到她的面前了,我又猛地一轉身,快步走去。身后傳來劉湘的罵聲,“萬成俊,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你是個混蛋,孬種!”
我轉過頭去大喊,“沒錯!萬成俊本來就不是個東西,萬成俊就是個沒良心的混蛋,萬成俊就是這副臭德行!今天你總算看清了吧!”說完,我轉過頭來繼續奔跑。突然,我的眼眶隱隱脹痛,涌出幾滴熱乎乎的液體,悄然滑過臉頰。天哪,我居然哭了!不,這絕對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承認!我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這么無能!我加快速度迎著風奔跑,風干臉上的淚痕。這時,操場上有幾個哥們兒正準備打籃球,在忙著分組。我跳躍著奔過去,揮舞雙臂高呼著,“兄弟們,等我一下!我跟你們一起來,加上我一個!”……
就這樣,直到畢業,我和劉湘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就算偶爾我們迎面而過,我們也會低著頭匆匆擦肩而過,不再多看對方一眼。我們完全變成了陌路人。
三天的高考,我和朱野,呂忠良都沒去參加。我們一起去網吧痛痛快快的泡了三天。
放假前一天,朱野提出要請客喝酒。他說,“咱哥兒仨也該痛痛快快的大喝一頓了。這是咱們這輩子最后一次畢業,最后一個暑假了,要好好紀念一下!”
中午,我們找了一家中檔酒店,單獨要了一個房間,痛快的開喝。酒過三巡,朱野突然向我們吐露了一個驚天的秘密,“其實,我跟龐艷玲一直都在談戀愛,只是我們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聽完這件事,我們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來了。呂忠良結結巴巴的,嘴巴像是被燙熟了,“這是……這是什么……什么時候的事兒?”
朱野說:“從高一的下學期就開始了。實在對不起,瞞了你們這么久!”
我二話沒說,直接端起一杯啤酒潑到朱野的臉上。呂忠良愣了愣,隨后伸出一根食指,老子教訓兒子似的戳著朱野的額頭,“你還把我們當兄弟嗎?”
我苦笑一聲,“好吧,野豬為了自己偉大的愛情,就不惜出賣我們之間深厚的兄弟感情。唉,我總算明白了,你當時是跟龐艷玲串通好的折騰我跟良種。呵呵,當時我們還自認為很精明,但是在你眼中,我們就是兩個二百五!”
呂忠良說:“我們可真是被你這個小癟三給害慘嘍!當時你就直接說出來不行嗎,我們也不會出去到處亂講的。信不過我們?”
朱野一聲不吭的低著頭,虛心接受著我們的批評。
我又問:“龐艷玲自從上了高三開始,就不再跟以前似的認真學習了,是不是也是因為你?”
朱野羞愧的點點頭,“是的,她為了我,放棄了考大學。其實,我不贊同她這么做,我可以一直等她到大學畢業,可她偏不聽我勸……”
我思索一番,點點頭,“我能體會到,你們是真心相愛。我理解你們!我衷心的祝愿你們能一起攜手并肩,一路陪伴走到終點。還有,我相信你會一直看重我們這份兄弟感情!”說完,我又端起一杯啤酒猛地潑到自己臉上,“剛才我太沖動了,就當跟你道個歉,別往心里去!”
朱野眼含熱淚,“我真的對不起你們,我真的很后悔。你們打我吧,罵我吧,這樣我的心里還能好受些!”說著,趴在桌子上,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放聲大哭起來,哭聲時高時低,時起時伏,一會兒“嗚嗚嗚”,一會兒“哇哇哇”。他就一直這么哭著,哭的聲淚俱下,哭的酣暢淋漓,哭的一塌糊涂,哭的真情動人。這是我們第一次見他哭。
呂忠良看著我,示意要不要把朱野拽起來哄住,讓他別哭了。我制止了呂忠良,悄聲說:“讓他哭吧,發泄出來會痛快很多。我們繼續喝酒。先干了這杯!”
過會兒,朱野哭完了,重新坐起來。我說,“我們都喝了快兩瓶了,都給你記著呢,你自己看著辦吧!”朱野二話沒說直接對著酒瓶吹起來……
這天,我們從中午開始一直喝到晚上。從酒店出來,已經八點多了。我們都喝了個爛醉,尤其是朱野這廝,都快不省人事了。我們相互摟著脖子,在人行道上東倒西歪,東搖西晃的,像三個基友。朱野突然說,“我要吐。”我跟呂忠良立馬扶他到路旁的綠化帶里,他哇哇的吐完了,竟蹲在地上耷拉著腦袋睡著了。我們搖醒他,“喂,你別在這兒出洋相,要睡回去睡!”。他含混不清的說了句,“都別吵了,快點睡覺吧!”。實在沒辦法叫醒他了,我們兩人就一人一只胳膊架住他,繼續拖著他走,就像是拖著一條死狗。他的身子不受支配,不聽使喚,一會兒往左倒,一會兒向右歪,一會兒往前趴倒,一會兒又朝后仰倒。我們就時不時的就要停下來推一推,扶一扶。好在他的雙腿還能隨著身子的移動而下意識的挪動。
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問呂忠良,“你累不累?這家伙,死沉死沉的!”
呂忠良嘆口氣,“累也沒有辦法啊!”
我說:“我們一起唱歌吧,《朋友》。”
我們用狼叫般的聲音在大街上放聲高唱——“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單過/一聲朋友你會懂/還有傷/還有痛/還要走/還有我/啊……”
四年的時間,晃眼間就這樣過去。但那一幕幕場景卻依然記憶猶新,仿佛就在眼前,仿佛就在現在,仿佛就在剛才,仿佛就在昨天。
大家仍意猶未盡的沉浸在曾經的點點滴滴里。最后一杯酒,我們共同舉杯——“為了我們的曾經,干杯!”
散席之后,我悄悄地問劉湘:“一會兒可以陪我去學校走走嗎?”
劉湘點點頭。
待他們都走遠了,我跟劉湘便來到約好的地點碰頭。我們含情脈脈的對視著。我說:“我們再重溫一次屬于我們的曾經,改變屬于我們的曾經,好嗎?”
劉湘很主動的牽起我的手,我們并肩朝著我們的母校走去,朝著屬于我們的曾經走去。
教學樓前,什么都沒有變。在我看來,這一切熟悉的很,又陌生的可怕。現在應該是下午第一節課的課間,學弟學妹們盡情的在操場上說說笑笑,打打鬧鬧。興許,從他們某一個人的身上,會看到曾經的我們。他們是否又會演繹一段我們曾經演過的故事?或前傳,或續集。
這時,我們曾經的老班,高中三年的老班從我們身前經過,走向教學樓。他穿的衣服還是原來的那幾件,只是褪色了,陳舊了。他的臉上多了幾道皺紋,鬢角多了幾縷白發,步履蹣跚了一些,腰背彎曲了一些。他的走姿還是沒變,總是低著頭,仿佛一直在思索著什么。他的視線范圍,估計也就是能從腳尖到前方地面不出十米遠的距離。因此,他從我們身邊經過,我們不跟他打招呼,他就不會察覺到我們的存在。劉湘要上前跟他打招呼,被我攔住了,我說:“我們只要一直默默地看著他,就是對他的一種最大的尊重。”
目送著老班走進教學樓,我們便又去到操場的東南角,我們曾經分離的地方。并肩坐在草地上。我飽含深情地說:“四年前,我們在這里分離;四年后,我們又在這里相聚。四年前,我在這里欠你一個擁抱;四年后,我在這里把欠你的那個擁抱還給你。四年了,應該還不晚吧?”
我們緊緊相擁在一起。她半躺在我的懷里,清澈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滿是激動,喜悅和幸福。兩道深情的目光,久違的目光,跨越了時間的局限,穿越了空間的距離,牢牢地,緊密地交匯在一起。
我故作神秘地說:“我想,我還應該再做一件事,也是我欠你的。想知道是什么嗎?嘿嘿,那就請你閉上眼睛!”
劉湘疑惑的看著我,同時又滿是期待。她遲疑了一下,閉上眼睛。
我輕吻了她的臉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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