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摯走進長樂殿,殿內已經坐了不少人,有些我以前見過,有些卻不認識,不過想必都是朝廷重臣和大家氏族的公子、小姐,看到我和摯一起進來,不少人用驚訝的眼神打量著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想從摯手中抽出我的手,摯卻握地更緊了,我只能由他握著走進大殿。帝嚳陛下看到我摯握在一起的手也是一愣,隨即掩去,曦妃眼中卻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摯手中傳來的溫暖驅走了我心中的恐慌,我們一起向帝嚳陛下、曦妃和慧妃行禮。
“起來吧,今天是個好日子,不僅是為了慶賀曦妃的生辰,也因為朕的王子、王姬們全都到齊了,朕很高興,大家都不必拘束。”
“母妃,這是兒臣和清揚為母妃準備的壽辰賀禮。”摯奉上一條項鏈,由粒粒一般大小、色澤圓潤的海珠串成,最下面綴著一顆熠熠生輝、光彩奪目的紅色寶石。我暗想,這樣的寶貝我可送不起。
“你和清揚所贈?清揚,聽聞你被海神冰夷所救,看來他對你不薄呢。”曦妃盯著我說。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低頭咬著唇。
“母妃。”摯沉聲叫了一聲,曦妃這才回過神來,這也是他的兒子摯所獻,冷哼一聲,命人收了。摯拉我入座,我本想過去哥哥那邊,摯卻將我拉到了他的座位旁邊,我看大曦妃的臉色更加不悅。
入座后我又細看了一眼帝嚳,他蒼老了很多,黑發中夾雜著根根白發,眼角處有細細的皺紋,看來這些年,摯、哥哥、放勛確實讓他操心了。倒是曦妃還是那樣的美,歲月在她臉上絲毫沒有留下時光的痕跡,只是她看上去更加的弱不禁風、惹人憐惜了,這樣的女子,似乎生來就是讓男人疼惜的,怪不得帝嚳寵幸了她一生。
“藍凌,你還沒有見過你弟弟后稷和妹妹清揚吧?”帝嚳笑著對一個紫衣女子說,我吃驚的看向她,她就是那個讓帝嚳鐘愛又內疚了一生的藍凌王姬,她的名字我聽說了無數次,今天卻是第一次見她。她長得和思凌有幾分相像,卻更加沉靜、溫婉,看著給人賞心悅目的感覺。我在觀察她的時候,她也在觀察我,和哥哥相互行過禮后,她微微一笑,叫了我一聲清揚妹妹,可是這一聲妹妹卻叫的我很不是滋味,我是他們的妹妹,那我和摯算什么呢?我看到摯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藍凌旁邊坐著一個長相極丑的男子,看上去勇猛、兇悍、威武,可他看著藍凌的眼神卻很是溫柔,甚至說是溺愛。我想他一定就是犬戎族的盤瓠了,看得出他很愛藍凌。藍凌回視他的眼神也很溫柔,我想藍凌其實并不是一個不幸的女子。
“曦妃娘娘,欽原來給您賀壽了?”隨著鈴音般嬌俏的聲音,一抹艷麗的紅影飄入殿內,我看著笑靨如花的欽原,嬌艷中帶著英氣,尊貴又不失美艷,她比以前更加嬌艷明媚了。
“陛下,欽原有禮了。”她這才向帝嚳和王后行禮,曦妃已經笑呵呵的迎了過來:“欽原,你來了。”
“曦妃娘娘,這是我給您準備的壽禮。”欽原拍拍手,后面有人抬來兩株閃閃發光的瑯玕樹,一株鮮紅似火、一株藍光閃動,照得整個殿堂都亮起來。
“欽原,這可是昆侖山的圣樹,你怎么可以送這么貴的壽禮?”曦妃吃驚的說,眼睛里卻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王族和神族由于壽命長的緣故,并不長過壽,帝嚳陛下今日為娘娘辦壽宴,可見是對娘娘厚愛有加,欽原這點小小的心意又算得了什么?”欽原笑挽著曦妃的胳膊說道,眼睛卻看著帝嚳。一席話說得曦妃眉開眼笑,連帝嚳也微笑起來,只是慧妃簡狄的笑有點僵。
“欽原,我看我母妃見到你倒是比見到我還開心呢。”藍凌走上前笑說。
“藍凌姐姐。”欽原開心的拉住藍凌的手叫到。
“好了,我們先入座再說。”曦妃說著將欽原和藍凌拉到了自己的塌旁入座,看著她們親密的樣子,我心中滋味難辨,緊緊的握住手,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肉里猶不自知。
“清揚。”摯輕輕叫了我一聲,并掰開我緊緊握住的手指,握住我的手,他手掌的溫暖讓我覺得心安。
“賢妃娘娘到,四王子到。”宮人傳報,朝堂上居然有大多數的朝臣站了起來,放勛挽著賢妃廣都走進殿堂,以前我從未注意過這位默默無聞、也并不怎么受帝嚳寵幸的賢妃娘娘,今日的她如此受朝臣厚待,應該是放勛的緣故。我忍不住仔細打量起她來,她沒有王后姜嫄端莊高貴,不似曦妃常儀嫵媚動人,也沒有慧妃簡狄明艷美麗,卻自有一種嫻靜自若,而她身旁的放勛看似眉目溫潤,卻有著山一般的威嚴。這本是曦妃的生辰宴,賢妃的到來卻似乎使人忘記了曦妃的存在。我看向曦妃,她的臉色很不好,眼睛里是毫不掩飾的怒氣。藍凌自始至終一直面帶微笑,我身邊的摯卻是面無表情。
“賢妃,你來了,過來坐。”帝嚳淡淡的指了指右下手的一個位置,在慧妃之下、曦妃之上,帝嚳旁邊王后的位子依舊空著。我有點明白了曦妃一直對自己的位份耿耿于懷的緣故,即使她是帝嚳最寵愛的女人,即使她是今日的主人公,她也不得不坐在妃位下首。
“王后到。”隨著宮人的通報聲,我看向大殿門口,端莊高貴的王后款款而入,朝臣們紛紛起立,她不需要依仗她的丈夫的寵愛,亦不需要依靠她的兒子的威儀,她本身的高貴已足以讓所有人臣服。
“清揚,我本來打算先到清悅閣看你,然后再過來,沒想到你先來了。”王后向帝嚳行過禮后轉過來拉住我的手說道。我看著和顏悅色的王后心中愧疚,本來應該先去拜見王后的,卻鬼神神差的跑到了摯的昭陽宮。王后似是知我所想,笑著朝我搖搖頭,走向了帝嚳旁邊那個高處的位置。哥哥看到王后如此待我,微微笑著,我回視哥哥一笑,表示我很開心。
“摯兒,可還記得你幼時朕教你所奏的《六英》?”帝嚳笑著對摯說,竟是從未有過的慈愛。
摯也有點意外,起身回道:“怎會不記得,父王命樂師咸黑做《九招》、《六列》、《六英》,父王親自教兒臣彈奏《六英》。”
“今日是你母妃的生辰,不妨為她演奏一曲。”帝嚳說道,又命人將自己的御琴賜予摯,讓樂師夔為摯伴奏。
看著這幅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畫面,眾朝臣面色微變,紛紛猜測著帝王之心。太子摯荒廢政事多年,早已是有名無實的太子,四王子堯總攬朝政多年,帝嚳也是不聞不問,而今忽又對太子如此慈愛,眾人不禁暗自揣度著帝嚳的心思。
摯的一曲《六英》彈得出神入化、宛如天籟,連一旁的長琴都頷首微微而笑,眾人正沉醉在優雅的琴音中,一只五彩的鳳鳥蹁躚飛入殿中,隨著琴音翩翩而舞。眾人詫異間,有人失聲叫道:“啊?,是鳳鳥之王天翟。”
一曲《六英》引來了鳳鳥之王天翟,連帝嚳也有些意外,曦妃早已高興的笑靨如花,摯和放勛卻都是面無表情。
“陛下,有鳳鳥之王天翟來為太子殿下伴舞,此乃吉兆,上古所從未有之啊。”盤瓠上前稟奏。
“是啊,太子殿下真乃天命所歸。”
“嗯,老臣記得曦妃娘娘誕生殿下時曾夢到日月入懷,日月乃明也。”更有老臣捋著胡須慢條斯理地說道。
不少朝臣紛紛下跪附和。帝嚳微微而笑,不置可否,眾人看不懂他的表情。摯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頭,放勛的薄唇緊抿,眼神幽深不明,哥哥眼中卻閃過一瞬間的不耐煩。我突然明了,這不過是帝王權衡之術,如今放勛權傾朝野,帝嚳不過是想通過此舉來警告放勛和朝臣,并通過摯來制衡放勛,我不禁暗自嘆息,縱是骨肉親情、父子兄弟也要如此算計,一頓飯、一曲琴暗含的玄機卻是如此復雜,難怪他們都是如此表情。
“父王,聽聞流黃辛氏國頻頻發生民亂,兒臣已派人查過,是饑荒所致,兒臣請命前往,勘察當地土壤、培育新種,以解當地饑荒。”宴會快結束時,哥哥上前稟奏。
帝嚳沉默了一瞬說道:“后稷,你荒廢農事很久了,也好,朕準你所奏。”此時的帝嚳眼中沒有帝王的威嚴和算計,只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關心,哥哥略帶疲憊了眼神中也多了幾絲暖意。
王后聽到哥哥所稟之后,吃驚地望著哥哥,聽完帝嚳的話后,似是了然,淚光點點的對哥哥點頭笑了笑,哥哥亦歉然得看了王后一眼。
我到哥哥宮里的時候,哥哥在殿宇最高層憑欄而立,天上一彎新月恰如美人眉彎,靜謐的夜色里,哥哥的單薄的背影透出無限蕭瑟和疲憊。
“哥哥。”我輕喚一聲,心中難過,聲音里也帶出幾分哽咽。
“清揚?”哥哥轉過身來,夜色中,晦暗不明的眸子中也滿是孤寂和落寞,曾經這雙眼睛如墨玉般溫暖,曾經這雙眼睛盛著的是滿滿的幸福和愛意。
“哥哥,你是在想可人嗎?”我還是說出來了,這個自從見了哥哥后我從不敢提起的名字,今天還是從口中滑出。
哥哥笑了一下,可那笑卻讓我覺得心疼,“我怎會不想她呢,我每一天都思念著她,可是她卻如此狠心,從來也不肯到我夢中來。”
“也許可人是希望你忘了她,開心地活下去。”
“她可真傻,她以為她以命換命的救活了我,我還能開心的活著嗎?聽聞她的死訊后,我恨不能隨她而去,支撐我活下去的力量便是復仇。如今….清揚,我突然累了。”哥哥的聲音里滿是疲憊和意興闌珊。
“哥哥,你還有我啊?你忘了嗎?我們說好了要彼此相依為命的活下去的。”我緊張地望著哥哥說。
“丫頭,這王宮的事太過復雜,以后你要照顧好自己。“哥哥輕撫了一下我的臉頰說道。原來哥哥已經知道了我這次不會隨他而去,不禁面有愧色的低下頭:“哥哥,你不怪我?”
“你和摯的感情,我明白,他對你的感情,這些年我也都看在眼里,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人通知他你在冰夷那里。”
像是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可是又有無限心酸涌上心頭,忍不住像小時候一樣緊緊抱住哥哥:“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也許只有大自然和土地才能幫你找回失去的快樂。”
“清揚,本來覺得你這次回來變得像個淑女了,怎么還在哥哥懷中撒嬌?”身后的聲音好像是臺璽的,我忙放開哥哥回頭看,果然是他,不過他眼中的神情與口中玩笑的話語不像,是離別的傷感和難過。
“臺璽,來了?”哥哥笑著向臺璽打招呼。
“哥,清揚說的沒錯,我也希望你在那里找回原來的自己。”臺璽笑著,眼中分明有淚,在這夜色里卻不是很分明。
“幫我照顧好清揚。“
“放心,我會的,她也是我妹妹。”
“喂,你們別自說自話,我哪里需要人照顧了。”我偷偷拭去眼角的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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