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長安落雪（五）

　　<七>

　　蘇幕遮紅著雙眼說，如果今生不能和黎落在一起，便終身不娶。

　　但蘇老爺義正言辭道，如果他敢再去見那身份卑賤的女子，從此就斷絕父子關系，蘇幕遮永世不能回蘇府。

　　隨即蘇幕遮一臉毅然決然轉身就要往外面走，卻又一次被下人們攔住，又在蘇老太太邊哭邊哀求的情況下被送會了他的房間里。而蘇老爺則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婚禮的前一夜，便發生了以上這些事。

　　之后我來到蘇幕遮的房間里，發現他正在埋頭尋找著什么。

　　我心里一急：“少爺你這是做什么？再怎么樣我們都能夠想辦法，你可不能想不開?。　?/p>

　　蘇幕遮抬起頭來，手里拿著一疊銀票：“什么想不開？”

　　我頓時不好意思地低頭說道：“我以為少爺在找繩索之類的呢?！?/p>

　　“那是沒用的懦夫所為，我蘇幕遮絕不軟弱地殉情。”他又拿了一些衣物放進包袱里，一副準備外出的樣子。

　　見此情景，我慌了神。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那我就偷偷逃出去。我說過，如果今生不能和黎落在一起，我便終身不娶?！碧K幕遮說。

　　“可是……”我啞語了，畢竟在我心里我也是希望他這么做的。

　　“到了明日，就再難有回天之力了?！彼K于收拾好了包袱，看一眼漆黑的窗外后轉身對我說，“晴音，擺脫你給我找一套府里男丁的著裝，現在我就要走。”

　　“這么急？萬一老爺派人監視了你了呢，還是想個萬全之策的好??！”

　　“等不了了，現在他正在氣頭上根本無暇顧及這些，過不了多久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碧K幕遮環視房間里，“晴音，去給我找一身男丁的著裝來，這很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對你這么說話了。”

　　“少爺你真的決定了嗎？”

　　蘇幕遮點點頭。

　　那年冬天的夜晚分外寒冷，人們都緊緊靠在溫暖柴火周圍，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蘇幕遮穿的那么單薄卻對如此寒冷的天氣毫不在意。

　　他猜得很對，由于蘇老爺正在氣頭上，所以看門的家奴都憂心忡忡的無心顧及外出的人。所以裝扮成男丁的蘇幕遮很輕易地就蒙混過關逃出了蘇府。他幾乎一刻也不能等待，要我帶他上黎落所在的院子，兩人也很理智，沒有一見面就哭哭啼啼，而是很快就收拾好了應該帶上的行李，并買了一輛馬車。

　　送蘇幕遮上馬車的時候，我突然想到這很有可能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見到他了。于是眼眶不禁一陣熱，如果不強加控制那么眼淚一定會奪眶而出。

　　黎落拉著我的手，聲音微弱到險些聽不見。

　　“謝謝！“黎落說。

　　我知道，他們再找不到詞語表達現在的心情。我點點頭，然后道了一路順風。

　　蘇幕遮那張俊俏的臉終于在一陣寒冷的風吹來之時被奔馳而去的馬車帶走了。而我留著原地淚流滿面。

　　那一晚我回房后立即就睡下了，在睡夢里我夢見了兩只鳳凰一同飛往遠方的場面，于是在睡夢居然也掉了淚。

　　夢中我又聽見了黎落那好聽的歌聲，聽到她邊彈邊唱——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全文完）